空中不時呼嘯飛過箭,黑衣衛騎兵和鐵流一樣,不斷來回殺過,後面的義從軍,「轟」的一聲,已經殺入,一股慘烈的殺氣,蒸騰上了營地的天空。

就算夜中襲擊,柳鎮的頑抗還是出現了,一些敵軍老兵,展開激烈的營戰。

但是這時,發生了一件事,二百騎擁著一人,狼狽出逃了。

「是柳鎮的親直營!」有人高喊著:「少鎮,要不要追擊?」

這親直營,和黑衣衛一樣,都是嫡系中的嫡系,精銳里的精銳。

王弘毅看下四周,實際上柳營還有三四千人,這時雖然混亂,但是局部還有抵抗,當下搖頭,說著:「殺平這營――降者不殺!」

「降者不殺!」頓時,一聲聲號令發了下去,黑衣衛不斷砍殺著還在抵抗的敵兵,並且高喊著。

又有人高喊:「柳朝義逃了,柳朝義逃了!」

雙管齊下,終於,抵抗的人越來越少了,殺聲漸漸平息。

「收繳兵器,救火,黑衣衛巡查,誰敢逃亡格殺勿論!」眼前當真是血火戰場,屍山血海,無數猙獰的死亡面孔,王弘毅卻似已經習慣,發出了命令。

又說著:「立刻向大帥通報,就說已經破了柳鎮主力,請大帥調全軍到此。」

「遵命!」

就在這時,雨點啪啦的落下,王弘毅抬頭看天,下雨了,實際上剛才就有些細雨落下,只是很小,現在七越來越大了。

天地良心,王弘毅卻是沒有想到李承業刺殺大將,只是柳鎮雖然驅趕百姓攻城大出預料之外,但是百姓畢竟是百姓,一萬人死光也不過是三日,餘下三日,都是柳鎮在攻打著太素縣。

連著四日,五千柳鎮已經傷亡一千,疲倦不堪。

王弘毅才作此一擊,不想湊巧在刺殺大將之後,並且使某人吐血。

此時,他卻不知此心,雨點落在身上,心中大快。

頂上雲氣翻滾,挾此大勝,從六品的金印,已經滿了,正六品只要討來官職就可。

想到這裡,心中大快!

九月十三日,有雨。

這場雨波及範圍甚廣,在幾個藩鎮上空同時傾灑,陰蒙之色籠罩整片天空。

小雨,就這般下著,一下就是一天一夜。

雨不大,地上坑窪處,已是積水者多,隨意踏過去,便是泥水四濺。

文陽府一鎮,便受其影響甚大。

平時繁華街頭,這時候,行人稀少,往昔熱鬧場景,在這雨天幾不可見。

青石板路上,只余流水波波,於這金秋,散發著清冷氣息。

城門到渡口這段道路上,更是清冷。

雨天出行,除了名人騷客有此雅興,尋常百姓,甚至那些貴族皆是不願。

上好的衣服,鞋襪,在雨中弄髒,對窮人來說,是奢侈,對貴族來說,是斯文掃地。

於是,街頭,路上,只偶爾幾輛馬車飛馳而過,行人寥寥無幾。

便是巡兵,趕上這幾天值勤,亦是滿腹牢騷。

文陽府尚且如此,其他處,只怕皆是如此。

此時,距文陽府十里處,一座道觀門前,柳樹搖曳,雨中風景倒甚是秀美。

雨落柳枝頭,跌落於塵埃,盪起霧氣一片同時,更是驚起飛鳥幾隻。

道觀內,小路兩旁,屋宅之前,仰頭便可見一片灰濛之色。與往常相比,平添幾分山水墨色。

玄洞立於道觀一屋窗前,望著外面這等雨景,卻只眉頭皺起來,無心賞之。

這樣的鍊氣士,早修到情緒淡漠,可一旦涉及到道統興旺,心中波動,卻也難免,正所謂關心者不同,自然影響心神之程度有所偏差,非心性有高淺,實是興趣之物不同。

來回走動幾次,重回窗前,聲音中,亦帶上幾分著急:「莫非這次行動失敗了?否則,為何這麼久,還未歸來?」

望著遠處,不安情緒,越發於心底上揚起來。所擔憂的,正是張鐵此行成功與否。

多日前,玄洞便從觀主口中,得之了柳鎮攻打太素縣的消息,於是開始動了心思。

要知,天驅武士,善戰,且精通暗殺之道,用於刺殺之事,實是再好用不過。

真人已批示過,李家承業乃此世之潛龍,故用此道來助其起勢,倒也可以容忍。

為保師門道統,雖向來厭惡刺殺之道,玄洞思來想去,亦覺得,此時此刻,用此道來助李家一臂之力,是上策。

於是,他當即派出天驅武士張鐵,前往太素縣對立之敵營,刺殺敵營主將。

此事若成,對李家亦是一大幫助。

想必,因此事,李家被壓之勢亦會有所緩解,若真能如此,那便好了。

只是將人派出之後,玄洞心中的不安之感,卻越發濃了。

在房中測了幾次吉凶,相皆不同,這種現象,讓他縱在觀中,亦有些坐不住。

整個隱山,天驅武士不過七人,他帶下山,亦不過張鐵一人,若一事未成,便折損人手,只怕回山不好向同門交代。

這般想著,玄洞心情越發沉重起來。

過一會,他輕嘆一聲,決定繼續每日一次的占卜之術。猛忽推開窗,一陣清風拂來,帶著雨點涼意,倒讓他心情略微平靜些。

在他所住宅子窗外,便是一棵多年生的柳樹,大概是年頭過久了,這棵柳樹雖大部分枝葉鬱鬱蔥蔥,有些枝條,卻已然枯萎。

玄洞於窗口站立片刻,目光很快落到其中一根枝條上,隨即將手探出去。

手指扯住枝條,不見他如何用力,柳枝便已砰然折斷。

再張開手掌時,半截枯枝,已然握在玄洞手心。在窗口處,擺放著一花盆,裡面無花,只有少量泥土。

這是玄洞吩咐人取來的,每日占卜,便用此物。

取過窗前這一花盆,將手中所截樹枝插入土中。口中念念有詞,很快,一道光,便突然出現,籠住這根柳枝,隨即,光漸漸消失不見。

枝條卻仿佛有了生命般,一點點光暈,在枝條上下流竄。

玄洞將花盆於窗前擺放好,目光鎖住那枝條,仔細端詳。

許久過去,卻見這樹枝仍然未動,玄洞心中不安,這方稍有減少。

這是法術一種,與昔日田紀所用方法大致相同,不過,田紀所用之術,只可測個人吉凶。

玄洞所用之術,卻應用稍廣些,可測所行之事吉與凶。

若樹枝未動,則說明出任務之人,尚無危險,只是也預示著,出行之任務並未成功。

見此情況,玄洞緊鎖眉頭,心中複雜之感,越發濃了。

一方面,自是希望張鐵此次出行能一舉成功,解決掉太素縣隱患,助那潛龍一臂之力。

一方面,玄洞又對這等事感到恐懼。

在隱山之時,還不覺怎樣,可這一下山,越是接近文陽府,一種難以描述的天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咚咚咚,這時候,外面突然響起一陣叩門聲。

玄洞不再理會這占卜樹枝,幾步走到門前,先傾聽片刻,隨即將門猛地扯開。

只見道觀中,服侍觀主那小童一手舉著油紙傘,一手提一食盒,正立於門前。

見玄洞出來,他小心翼翼說著:「仙師,鎮上有人送來了果子,皆很新鮮,觀主讓我給您送來一些。」

「恩,替我向你家觀主轉達謝意。」玄洞面上帶著溫和笑意,接過食盒,溫言說著

「仙師,觀主還讓我告訴您,若有其他需要,請儘管吩咐。」

「恩,我已知曉。」玄洞點頭說著。

此地老道,和他多年前便已認識,對自己甚是恭敬,這些時日來,照顧周到,倒是讓玄洞很是滿意。

待小童離開之後,玄洞方提著食盒返回,隨後,將門關好。

打開食盒,裡面有幾樣鮮果。

果然很是新鮮,有些果子上面尚有雨滴露水,看起來,嬌艷欲滴,令人食指大動。

可將果子放於窗前,玄洞卻只望著發獃。

過一會,方執起一隻果子。

注視片刻,忽用手猛地一撕,但見破開的皮肉里,竟然有一小蟲,正於其中蠕動。

「果然新鮮。」玄洞輕笑一聲,將果子放下,早在取過果子之時,他便感應到果子中生命跡象,原來,果有小蟲。

只是不知,這蠶食天機之變數,又是何人所為,天機之蛀蟲,又是何人?

玄洞有所感慨的抬起頭,望向天空,喃喃自語著。

與此同時,一條小道上,一道人影,正於雨中疾行,雖只徒步而行,可此人速度之快,卻勝過戰馬之速。

兩條腿,仿佛有著用不完力量,矯健有力,奔跑起來,身體極為協調,充滿美感,只是身上染上了多處血跡。

行出一段路,方停下腳步,稍作休整。

卻突然聽到後面方向喧譁聲大起,似是出了大事。

此人面上頓時現出一抹笑來,隨即不再耽擱,又起身疾行,步伐之間,雖有些踉蹌,卻似不知疲倦般,只行不停。

又行出一會,此人突然耳朵一動,隨後動作極快躲至旁邊一片草叢中。

一隊騎兵,隨後趕到,由從他來的方向而來,疾馳而過。

待這群騎兵過去,這人方從草叢中躍出,環顧左右無人,竄至旁邊一小路上,漸漸遠去。

雨勢,在此時方小些了。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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