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痛哭(上)

涼州,燕門郡,大雪雪灑了一地,千里雪封,寒冷感覺越發濃烈了。

街道上,行人匆匆,即有人出門也加快步伐。

哪怕是坐在馬車內的人,都忍不住抱著暖手,體會到冬日寒冷。

燕門郡守將田望,是郭文通派到這裡守城大將,此人雖算不上名將,但為人謹慎,又獲得郭文通信任,因此才會在這時,把他派到這裡駐守。

此時田望正在將軍府內用膳,房間內很是安靜,有著幾個侍女正在服侍,雖不是大族出身,但當上大將後,有些威嚴,在他用膳之時,除非是重大事情,否則,不得打擾於他。

正在慢條斯理的用著膳食,突聽外面響起一陣急促腳步聲,片刻,有人在外面求見。

田望頓時面現不憂之色,淡淡的說:「進來。」

門外步入一人,是田望帳下的一個部將,今日正是此人當值。

見這人面色難看,田望沒有多說什麼,直接問:「出了何事,這般急促?」

「將軍,剛剛得到消息,胡人大軍突襲邊境,演尺郡失守,還請將軍速做打算!」

「你說什麼?」聽到這裡,田望頓時站起身來,面前的案幾被撞了一下,碗碟碰撞,讓人越發心煩。

「你們先退下!」冷眼掃視侍女,這幾個女人忙快速退下。

「把你得到的情報,說出來吧!」田望起身度了幾步,踏在地上連連數聲,才停了下來,望著眼前的人說著。

「是,據說是胡人的殿下巴魯,率兵三萬突襲了演尺郡,據說當時還有些人內應,一舉奪了這郡。」

「只是再於長途跋涉,馬匹和士兵疲憊不堪因此奪了演尺郡後並沒有立刻行動,才給我們通報和反應的時間。」

「目前情報,胡人大軍取得官倉,用糧食喂馬,以求迅速恢復馬匹,今年就算不打,明年春來必有大戰。」

馬吃草長的不快,但如果敞開了吃糧,每匹保證每月有概石,就可身強馬壯這是三個人的口糧,太浪費了,一般是不可能的事但作為胡人,才不管這些。

聽完稟報,田望臉色已難看下來。

幽並胡人入侵已經聽說了,本以為一時無關,沒有想到胡人大軍,竟穿過大片草原,這樣快就到了涼州!

田望沉吟片刻,當即傳令:「傳我命令,立刻將這消息傳遞眾郡,並且快馬向王上稟告,向關中求援。」

長安長安本是千古帝都,位於「八百里秦川」的關中平原,南是秦嶺,成為南面的天然屏障北有堯山、黃龍山、北山山系,與秦嶺遙相對峙。

中間是大片沃原,八條河流宛如一道道的血脈,帶來了生命。

這本是帝王之基不過隨著森林的砍伐,黃河的形成,導致著關中一片殘破,古人不明白這道理,以為是風水轉移到南方了。

不過就算這樣,長安還是宏偉大城,由郭城、皇城、宮城三部份組成。

經過數年的修養,又是秦國的都城,嚴寒的天氣,無損長安的繁榮,街上不能說是車水馬龍,但也是行人如鯽,有著幾分王氣在內。

皇城皇宮有三道門,裡面官署林立,又布滿御衛。

這些御衛個個虎背熊腰,冷凜剩悍。

不過此時,郭文通不在大殿,北區有一個小園林,裡面有一片精舍,裡面一小廳,就是他此時所在地。

郭文通正坐著喝茶,長途作戰和行軍,回到長安不過數日,神色間還有點疲憊,不過眼神已明亮銳利,整個人散發著一種威嚴。

左右相陪的都是郭文通的大臣,回到關中,秦王就召見了幾位心腹大臣商討事情一一何時攻打洛陽城。

這份地圖和內應,讓郭文通生出了急不可耐的心情,這可能是奪取天下的唯一機會了。

對此秦王身邊的幾個大臣,都有些猶豫。

「王上,此事還需謹慎,洛陽是非常之地,鄭國公劉滿在洛陽已有二年半,並且勢力延伸到了充州,也可稱兵強馬壯,我軍征討涼州,甚是疲憊,只怕進攻洛陽還是有些牽強啊!」

三年前,洛陽郡永劉滿突然之間發動兵變,殺萬人,奪取了整個洛陽城,開始自立鄭國公,集兵十萬。

不過當時是初立,連老弱輔兵都算在內,號稱十萬,這水分很大,穩定後,漸漸淘汰老弱,訓練成軍,現在有兵五萬。

雖規模少了一半,但是實力增了一倍都不止。

「是,王上,這份地圖和名單還不知道真假,要是所注有誤,我軍以此圖,豈不是得不償失?還是再考查一次!」

「哎,諸位太過小心了,就是沒有這圖,遲早也是要攻打洛陽,有了這圖就如虎添翼罷了。

我軍雖疲憊,但有二月修整,也足夠了。」郭文通聲音有些低沉:「既準備了差不多,早些動手,也免得讓別人搶了先,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這洛陽是秦王的唯一機會,聽到郭文通的話,幾個大臣都默默無語,的確是這個道路,只是力量和準備不足,娑然出兵,再攻不下來,怕是更糟。

「王上,洛陽自是要打,但涼州也不能不顧,臣有數策,請王上聖裁。」一人出列說著,郭文通一看,這人穿著一件米色官袍,四十歲左右,正是自己謀臣高豐臺。

郭文通咳了一聲,說著:「高先生請說。」

高豐臺一拱手,淡淡說著:「涼剛剛剛被平定下來,在涼州,我軍折損了不少兵卒,又有不少殘兵沒有清理,民心也沒有安撫,不如現在就派人開倉放糧,並且運去糧食,以安撫民心。」

「又以錢財來招募勇士,並且重金請得涼州胡部出兵,一去掉隱患,二也增長了兵力,到時攻打洛陽,可讓他們頂上去。

涼州胡部和草原不是一支,有十幾個部落。

「至於原本跟隨我軍一些胡兵,可以讓他們百人一隊,以胡汗的名義,去洛陽弄出一些事端來,讓洛陽人心恍惚,以為北方胡人已經南下,使洛陽把注意力集中到北方,要是洛陽亂起來,正好趁機出兵,到時內憂外患,洛陽城豈不是更易取下?」

本來郭文通一得到城圖,對攻下洛陽這事急不可待,可聽到這一說,心思頓時清明起來,冷靜一想,不禁對自己心情感到羞愧。

年紀大了,遇到些機會,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就按諸位說的辦吧!」郭文通是個有器量的爽快人,一旦認識到自己之前做的不對,立刻便改。

幾個大臣見此也頗為欣慰,又連連補充出策。

「王上,糧食不足,可向楚國購買。」

「每楚國購買,楚國肯嘛?」郭文通有些狐疑。

「王上,楚國集中力量攻打徐州,現在涼州養馬地已被我們取得,缺少馬匹,以馬換糧,想必楚王必會許可。」

郭文通聽完話,微微仰臉望著遠處,沉吟片刻,笑著:「可以一試。」

這次會議,下一步進攻洛陽已被敲定,但需要多做準備,來年三月春暖花開,就是發兵之時。

至此,這次會議完了。

眾臣正正思量著退下,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

郭文通一怔,不知出於哪種預感,臉色就陰沉起來。

這時,一個文官喊了一聲「報」!

郭文通說著:「進來!」

話才落下,一個八品的文官,就進來了,速度很匆忙。

「你是個朝廷命官!這樣張張惶惶,成什麼體統!」一個大臣見郭文通臉色不好,遂『斥這個文官。

這文官尷尬站著,低頭應答:「是,大人,下官盂浪了……,不過涼州傳來十萬火急的情報,胡人三萬,入侵涼州,演尺郡失守,燕門郡守將田望已起兵警備,向王上報信和求援!」

郭文通一聽,只覺得心中一痛,就有血腥味要泛出來,站了起來:「什麼?」

這兩個字一說,頭就一暈,幾乎要傾倒在地。

「王上,王上!」周圍幾個大臣頓時大驚,連忙扶上去,郭文通坐在了桌子上,擺了擺手,說著:「孤沒有事,你們放心。」

定了片刻,郭文通緩過神來,卻臉色慘白,說話的聲音都帶著一些哽咽。

『「」我郭家三代軍門,孤繼了大位,就想著統一天下,混元宇宙,一直為之奮鬥,可時運卻時時為難,才得了半個關中,就有著蜀地統一,統一關中,南方就被平定,攻下涼州,本想趁此攻下洛陽,卻有著胡人入侵一――孤的命,怎麼這樣苦呢!」

說著,兩行熱淚就奪眶而出,落了下來:「上次王弘毅奪了蜀地,孤才只有幾郡,為什麼不趁機取了關中,孤一直奇怪,現在想起,真是天眷於他,如他取了關中涼州,現在就是他頂上去了。」

『「……現在王弘毅統一南方,腹背無敵,坐擁大軍從容攻略徐州,而孤不得不給他頂上去……,難道孤就是為真王開路不成?」

說著,就號啕大哭起來,見郭文通悲不自勝,眾臣都是落淚。

的確,這次涼州打下,本想奪取洛陽,這是唯一的奪取天下機會,現在胡人入侵,就幾乎把這希望全部破滅了。

再想想,郭家三代軍門,個個勤于軍政,特別是郭文通,自小有著大志,天天四更起來半夜才睡,可時運總是不濟,事事都不順心,這次更是眼見著為人嫁衣……,心裡替他難過,卻也無可安慰,只得沉默著。

郭文通哭了片刻,心神安定了一點,臉色陰鬱,卻收了悲悽,猛的發令:「明日上朝議涼州之事。」

鏗襁的音調裡帶著絲絲顫音,眾人無不憫然,忙都離座伏首叩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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