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四章 火與沉(上)

孟津港忽爾博臉色鐵青,看遠處港口,吩咐就地休息,同時,取過手下人遞過來的乾糧和水囊,忽爾博默默的吃了幾口,又喝了些水。

心裡沉甸甸,身體非常疲憊和飢餓,還是吃不下去。

不必看著左右,忽爾博都知道,左右露出那種惶恐之色,連日奔馳,結果後路被截,對誰都是一個打擊。

「報!」前往來報。

「殿下,孟津港此時營門禁閉,有著戰鬥的痕跡,我軍旗幟已經被砍掉,港口已被成軍占領疑!」飛馬到了忽爾博身前,翻身下馬,跪倒在地,飛快稟報的說著。

「裡面有多少人?」忽爾博按捺住心中不安,問著。

「殿下,人數不多,估計最多只有千人!」這人說著,頓了一頓,又說:「只是港口只見寥寥十幾隻船隻,疑是破壞或者開去。」

忽爾博心中一悶,頓覺得嗓口有著甜意,卻是一口血要吐著,不過在這時當然不可能這樣,一咬牙,吞了下去。

「再去探查!「忽爾博臉色平靜的說著,似乎並無為之擔憂。

游騎應諾,再去探察,看見繞著港口轉了幾圈,沒多長時間,得到了更確切消息。

原來港口的確失陷了,港內上百隻船都消失不見,只剩寥寥十幾隻,守軍並不多,看樣子是千人隊,攻下了港口受到一些損失,現在六七百人左右。

忽爾博呆立片刻,說著:「恩森!」

一個中年胡人上前一步跪下,說:「在!」

「現在我軍還有多少?」

恩森重重磕了下,起身說著:「路上大雨,又是夜中,散去的人很多,現在清點了,只有八千人……」

忽爾博盯了一眼,冷峻的目光,讓人心顫股慄,說著:「給我立刻按千戶來重編,編出八個千人隊來。」

恩森大聲應著:「是!」

不得不說,大汗的軍法的確嚴謹,在這種時候,半小時後,八千人都重組了出來,一個個排列整齊,列出了八層大陣。

忽爾博默不作聲,在隊伍前策馬巡查一遍,過會又到了中間,眾人都看見,忽爾博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只有鐵青。

忽爾博默然片刻,突然之間抬高了聲音,說著:「我無能,父汗給我三萬,現在只剩了三成!」

這話一出口,整個軍陣震動了一下。

卻聽著忽爾博說著:「到了這地步,我如果能活著回去,自會向父汗請罪,不過現在生路一線,就在眼前,必須奪下此港,才能安然北上回去。」

說到這裡,忽爾博猛的抬高了聲音:「我發血誓,要有追兵,我在後面抵抗,就算只有一條船,也是我最後一個上船,若違此誓,必沉於江!」

這話一出口,八千胡人被失敗和風雨打的麻木的心,也為之震動,怔了片刻,就有人高喊:「萬勝!」

「萬勝,萬勝!」有人喊出,八千人都漸漸回應,彙集成一片聲浪。

忽爾博凝望著大陣,半晌轉過臉,向著港口拔出長刀:「草原勇士,有進無退,殺,殺出一條生路來。」

八千人猛的拔刀,喝著:「殺!」

「沖!」一聲嘶啞的吼叫,恩森怒吼著,一千人的騎兵,立刻沖了上去。

按照草原的兵法,馬匹初緩慢,後來越來越快,翻騰著的塵土中,馬蹄聲震如雷,颶風一般席捲過去,越來越快。

這時,港口有人大呼著:「預備!」

上百火銑手整齊半跪,舉起槍口瞄準。

「射!」

「啪啪啪啪!」隨著連綿的響聲,子冇彈齊射,恩森的耳中,充滿了穿入肌膚的悶響,戰馬的嘶鳴,以及中彈者難以控制的慘叫。

死亡的氣息在耳邊「咻咻」掠過。

但是沒有人後退,繼續向前衝去,接著,一片鮮血就飛濺在恩森臉上,卻是前面一個騎兵,被子冇彈打穿了頭,把鮮血和腦漿統統甩到恩森的身上。

慘號聲,火統響聲中,這些胡人繼續衝鋒,馬蹄踢起因下雨而變得濕滑的泥土,撼動了整個地面。

雖不斷有人倒下,但轉眼之間就靠近著城牆。

「射!」恩森終於怒吼著發令,這時,衝到牆前的胡人,顯出了終極的技巧,在衝鋒時彎弓射箭。

「噗噗」聲不絕,也許是最後衝鋒時,激起了最後的潛力,只見弓箭射去,又狠又毒,頓時城上一片慘叫,只一瞬間,二十個火統手就被射殺。

火統隊正張顯,只覺得惡風襲來,下意識的縮回了腦袋,就有一支利箭向他飛來,自耳旁飛過,嚇的他連忙後退。

「射!」

「啪啪啪啪!「又是一排連綿的響聲,子冇彈齊射,但是胡人竟不躲避,就算左右被射殺,還是彎弓射箭。

「胡人瘋了。」隊正張顯怒吼一聲,只是片刻,城上陣亡的人已經超過了五十,這樣的交換可不值。

胡人又急急傳來號令,只見一批胡人翻身下馬,就將已經陣亡了主人的馬匹殺死。

這些馬匹堆積在城下,片刻就堆起了一片。

張顯親自瞄準著一個堆積的胡人,扣動扳機時,看見了這人的面容,這人實際上非常年輕,表情一清二楚,甚至包括冷漠麻木的臉龐。

一槍過去,腦袋上崩出血洞,將血肉和腦漿噴到左右範圍內的所有人身上,但是接下來,又有著一個胡人撲了上去。

「胡人瘋了!」這種表現,使所有的人毛骨悚然,直到突然之間鳴金,才使他們記起了吳興宗的吩咐。

港口內亂起來,大成軍紛紛後退,向著船隻而去。

忽爾博喝著:「奪下港口,奪下船隻,哪怕只有一艘。」

只要有一艘,就可渡河通風報信,在這樣的事態下,短時間內組織一批船隻過來雖困難也不是不能完成,但是一艘船都沒有就完了。

聽到號令,胡人更加瘋狂,借著馬匹甚至屍體,拚命攻入其中。

有一隊胡人爬過牆,立刻開了門,瞬間,騎兵就策行而內,撲向了港口碼頭上的船隻。

胡人這樣瘋狂,幾乎把假敗變成真敗,當斬斷了繩子,船隻離開碼頭,航向黃河時,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泊在碼頭的船開始著火焚燒,送出大量的火屑濃煙,胡人拚命上去,就開始洒水撲火,一時間,忙碌異常。

火光映照下,數千胡人湧入,忽爾博親自策馬上前,看見了燒著的火。

「一定要撲火。」眼見著碼頭上還有三四條船,火都不大,忽爾博頓時鬆了一口氣,看著人影和火光,心中泛起深沉的無奈感覺。

三四條船,就算擠成一團,每船帶馬不過二百人,八千人要運到何時呢?

不過只要第一批渡河,第二批就有大批船隻而下。

所謂的守住港口,只需要守上一天就足夠了。

這時地上伏屍處處,看著這些,忽爾博突然之間,浮現出強烈的不祥預感,正咬著牙細想著,突然之間,遠處航行過來十幾條船。

「是成軍的船,來了援兵了?」忽爾博還以為強烈的不祥預感是這個,正想著,突隱隱傳來「轟」的一聲,一個火球猛的劃,破天空,朝著港口落下。

這電光火舌之間,忽爾博猛的一道靈光襲過,他臉色頓時蒼白,喝著:「不好!」

「轟」一聲,這火球落在港口,火星飛濺,隨著火星,猛一片火光竄起,只是片刻,燃起的火,和火龍一樣延伸出去。

特別是城牆處,一片火龍,封鎖著去路,港口內濃煙滾滾,濃厚瀰漫。

火燒時,實際上最可怕的,不是烈火,而是濃煙,濃煙能使人和馬匹,在幾分鐘內就失去知覺,因此非常可怕。

這些火光和濃煙,迅速串了上去,雖隔了數里,也能清楚的看見,甚至還能聽到港口內的混亂情況。

喊聲,救火聲,此起彼伏。

幾乎連半面的天空,都被這熊熊的火光給照亮了。

看的出來,這把大火,點的極大,吳興宗看的分明,就知道,這個火計已經成功了,頓時高聲喊著:「立功的時候到了,隨本將殺過去!」

吳興宗不假思索著,立刻命令,隨著一聲令下,二十幾條船直撲向港口。

數里水路,轉瞬便至,不過就這點時間,整個港口都被火光包圍,火焰迅速的蔓延開來,救火已成不可能的事。

馬匹受到烈火和濃煙,失去了控制,嘶聲叫喊和奔跑著,這種行為只是死的更快,不斷的有冒著火的人影和馬,在火光中衝出沖入,又跌在地上慘叫翻滾著。

面對著滾滾的火焰和濃煙,無數身經百戰的勇士,臉色變得慘白。

一個四十歲的中年胡人,突然之間,對著火焰,跪在地上大哭:「長生天啊,你為什麼要這樣降罪給我們?」

這個胡人,是草原百夫長,剛毅果決,十五歲就參與戰爭,到現在就有二十五年,生死之間見得多了,一開始的兵敗,並沒有嚇住這個男人,但是面對著眼前燃燒的火海,這個男人崩潰了。

天火在油材的幫助下,迅速吞噬著港口,由於這港口大部分是木製,並且淋過雨,形成的濃煙已經遮住了小半片天空,「火太大了,傳下命令,一千騎兵上岸,巡查四周,有醇漏衝出港口者,格殺勿論,還有人員在船上,監看碼頭,有乘船衝出者,殺之!」吳興宗見此,大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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