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看著寸步不離的柴靖南,朱棣問:「小兄弟,你住在哪?我派人送你回去。」

柴靖南想了想反問:「你要去哪兒?」

「我去京城啊。」

「那、那我也去京城。」

見他的樣子,朱棣知道他八成又在搞什麼鬼:「你去京城幹什麼?」

「你去幹什麼?」

「我去看爸爸、媽媽,你吶?」

「媽媽曾說在京城我有個表舅,我去找他。」

朱棣本不太信,卻見他右腕上帶著一隻玉鐲,不由自主地拉起他的小手。

自己的手被朱棣握住,一股溫暖頓時傳遍了全身,不知怎麼,柴靖南非常希望和這個人呆在一起,更喜歡被他抱在懷中的感覺。

只聽朱棣問:「這隻鐲子是哪來的?媽媽留給你的嗎?」

若換了別人,柴靖南早就質問對方想幹什麼了,可話出他之口,便點點頭:「嗯,是媽媽臨死前給我的,說是祖上留下的,千萬別丟了。平時我怕別人搶,從不敢帶出來,昨晚聽那幾個壞人要害您,一著急就帶出來了。好看嗎?」

朱棣仔細看了看,見上面刻有一行小字——苗王賀於梁王府。

「梁王」這個封號從北宋末年便有,受封的是周世宗柴榮之後,這孩子難道是柴梁王后人?想到這兒,朱棣暗自嘆氣:幹嘛隨便懷疑一個孩子。便微笑著:「很好看,你媽媽也一定很美。」

「是啊,媽媽非常美,就象……」忽然,柴靖南盯著朱棣的眼睛不說話了。

朱棣奇怪:「象什麼?」

柴靖南還是不回答。

難道是自己說錯了什麼?朱棣心中有些不安,可巧,宗泐、道衍來了。宗泐雖是出家人,卻在朝中任左善世,被人稱為「皇家和尚」,朱棣正想問問京內的情況,便站起身和二人打招呼,可脖子被柴靖南緊緊摟著,搞得他不知怎麼好。

道衍見了一笑:「小娃娃,你跟我來。」

「我不喜歡和尚。」柴靖南把小臉兒一扭。

道衍也不生氣:「我是想告訴你有關四爺的事,你想不想聽?」

柴靖南想了想,從朱棣懷中跳下來:「好吧,看你能說什麼。」

見朱棣脫身和宗泐去說話了,道衍便讓柴靖南坐在對面,隨口和他說著話:「小娃娃,你是不是很喜歡燕王?」

「是啊,但我不喜歡你。」

「不說我了,」道衍笑道,「你願不願意以後再有人欺負他時,能象殷大俠那樣保護燕王呢?」

提起殷雲明,柴靖南還真有些羨慕的點點頭。

「你想不想習武?」道衍看著他。

「習武幹什麼?」

「當然是保護燕王了。」

柴靖南哈哈大笑:「不習武我也能保護他。」

「你怎麼保護?」道衍奇怪。

柴靖南小手兒一揮:「用打狗石!」

道衍微微點點頭:「不錯,你的石頭很有準頭,可是如果離遠了還能打著嗎?」

柴靖南倒真愣了愣:「你說怎麼辦?」

「那就要練功了,練功才能讓手上加大力度。」

「什麼是力度?」

「力度就是……」

說到這兒才想起對方只有七、八歲,停了停、道衍說,「比如說,」邊說邊拿起手中佛珠,「你能不能只用手指碰其中一顆珠子,卻能讓它平放成一個圓?」

「那還不容易,我一顆珠子都不碰也可以。」說著將佛珠平放在石桌上,柴靖南一笑,「行了。」

道衍心中暗笑:這小傢伙倒鬼機靈。便道:「不能放在什麼東西上,要憑空。」

柴靖南想了想:「你能嗎?」

「看好了,」道衍將佛珠套在一個指頭上凌空一繞,佛珠串便平轉起來,「這就叫力度,我的手指給了佛珠一個力度,它就能夠不下來。」

「告訴我,怎麼才能把石頭扔的更遠?」柴靖南很感興趣的問。

「你把身子轉個圈兒、再扔出去,自然就遠了。」

柴靖南跳下石凳拾起一塊石頭,原地迅速轉了一圈、張手將石頭甩了出去,見真的甩出好遠,頓時高興的又蹦又跳。連連甩出幾塊後,卻已是頭暈目眩,石頭也分不清方向四外亂飛,嚇得兩旁小沙彌連躲帶閃。

道衍喝道:「好了,你要打到燕王了!」

柴靖南這才停下,搖搖晃晃地走回來:「頭暈了,我不行了。」

道衍又好氣又好笑:「如果學了武功就不用這麼轉了,這樣不辨方向怎麼能打到敵人呢?!」

柴靖南定了定神:「你會不轉圈兒就能打人嗎?」

道衍本沒真想教他什麼,現在見他這樣子、倒覺可愛,便拉著他:「想學就跟我來。」

二人來到一塊寬敞的地方,道衍拾起一塊小石子,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在胸前划過一個弧線,手心向下發了出去,石子「叮」的一聲擊中檐下驚鳥鈴,然後扭回頭:「這在暗器手法中叫『陰手』,如果手心向上就叫『陽手』,一般就這兩種手法。」邊說邊教他如何了力,如何出手,最後又道,「只學會手法還遠遠不夠,一定要練好武功才能將暗器用好。」

那邊的朱棣和宗泐談了許久,對京內近來的狀況也有所了解,說到馬皇后的病,宗泐說:「皇后娘娘鳳體看來不太好,不然陛下不會命老衲招集天下有道高僧入京。」

朱棣聽了很是傷感:「父皇與母后感情一直很好,母后重病他老人家一定很傷心。」

宗泐嘆了口氣:「陛下日理萬機,南北兩元戰勢又緊,本已勞心,又……」

說到這兒,有小沙彌來說靜慈有請,大家便一起前去……

第二天下午,於諒回來了,一見朱棣便面帶喜色:「燕王,一切都安排妥了,我們明天一早就可以動身,您猜是誰來接我們?」

朱棣見他的樣子有些好笑:「是誰啊?」

於諒卻故做神秘:「明天渡了江您就知道了。」

次日清晨,大家吃過早飯,收拾了收拾,朱棣讓周鐸給寺內留下香火錢便動了身。因為柴靖南說京內有表舅,朱棣便將他帶上,並讓他和自己同乘一匹馬。

到了渡口,早有船隻等候著,大家棄岸登舟。船剛駛到一半,已見對面有一隊錦衣衛在迎候,等船靠了岸,隊前一名身穿紅袍、面容嚴峻的錦衣衛上前跪倒施禮:「錦衣衛副指揮蔣瓛恭迎燕王千歲」

朱棣一擺手:「請起。」心中暗想:這有什麼值得讓於諒那副樣子的?抬眼瞟了他一下,只見於諒正在偷笑。

正此時,忽見從旗後跳出一人,一把抓住朱棣的手:「四哥!」

大家一看,見是一名頭帶金冠、身著錦袍的少年,此時已興奮的滿面笑容。朱棣當然認識,正是自己同母弟五皇子周王朱橚。

朱元璋共有二十六子,其中同朱棣同母所生的只有這位五弟,二人乃是賢妃翁氏所生,自幼便喪母,感情自然也是最深。原本朱橚的封地在開封,兩年前與朱棣同時就藩,不想這次竟先回到京內。

朱棣非常驚喜,一把拉住他:「五弟,你怎麼來了,真讓四哥好想。」

「我也想你啊,晚上總夢見四哥你吶!」朱橚蹦跳著說。

其實二人年紀只差一歲,朱棣顯得嫻靜沉穩,而朱橚卻還是活潑開朗、不脫稚氣,仿佛小了許多。看著他、朱棣笑著說:「看你,都做了兩年藩王了,還是這麼孩子氣。」

二人攜手一起走上大路,朱橚說:「四哥,我們怎麼走?不如向東從玄武湖過去,入太平門,離皇城近點兒……乾脆直接走朝陽門算了!」

朱棣沉了一下:「不,四哥想從西走。」

朱橚點頭:「好,走金川門還是儀鳳門?」

「我想走三山門。」朱棣說。

朱橚一愣:「那要繞遠路入城的!」

朱棣笑笑:「四哥是想……看看莫愁湖、秦淮河……」

朱橚立刻叫了起來:「噢、對啊,今天是中元節,晚上秦淮河夜景一定很美!」

正說著,宗泐走過來說:「燕王、周王,老衲要趕回禮部去,就先告辭了。」

朱橚這才注意到他:「誒?宗泐大師,你怎麼也在這兒?」

朱棣笑著點頭:「好,大師請便吧。」

宗泐施了禮同道衍一同向玄武湖方向走去。

大家重新上了馬,殷雲明見柴靖南不能再跟朱棣同乘了,便將他抱到自己的馬上。朱棣和朱橚兄弟並馬而行,於諒、周鐸護在左右,蔣瓛指揮錦衣衛四面環衛,自己提馬在前開路。朱棣見了心中暗想:難怪他這麼年輕就做到副指揮,果然有心。

一行人一路走來,走走停停,等走到通往三山門的直道上時,已經傍晚。朱棣勒馬停住,望著左邊煙波漾漾的莫愁湖,目光中含著一絲哀愁,朱橚見了笑著說:「四哥怎麼到了莫愁湖邊反倒愁起來了?」

朱棣嘆了口氣:「兩年前,你我兄弟離京北上就藩,母后曾來此送行,還贈我二人每人一件親手縫製的狐裘。可現在……」

朱橚聽了也不笑了。

沿湖畔繼續前行,入三山門時,天夜已黑下來。

一入城,只見秦淮河兩岸萬家燈火如繁星爍爍,很多居民在河邊遊玩,河內已放有不少河燈,更讓城南的夜色添了幾分迷人。

柴靖南拍著小手叫著:「好美喲!」

朱棣看著他會心的笑了笑,扭頭對殷雲明說:「殷大俠,那天要不是你來相救,今晚這河裡恐怕也有一盞為小王點起的河燈了。」

朱橚聽了大驚:「怎麼了?出什麼事啦!」

朱棣笑著安慰:「沒什麼,只是遇到幾個小賊。」朱橚還想再問,卻被他岔開話頭,「五弟,你住在哪裡?」

朱橚眨眨眼睛:「我還住在宮裡,同大哥一塊兒住,你也來吧。」

「大哥」就是太子朱標。朱棣、朱橚兄弟倆的生母早喪,馬皇后一直將二人收養在身邊,所以同朱標的關係比其他兄弟都密切。朱棣想了想:「我今晚還是住館驛,明天見過父皇母后再說住處的事。」朱橚知道他決定的事就不會輕易改變,便也不再堅持,陪他沿著秦淮河直來到聚寶門東、過了文德橋,向東北方繼續走,又拐上東西向的大街,遠遠的已望見皇城高大的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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