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了大營之後,朱棣的心中一直無法踏實下來,命全軍重新整隊的同時、連聲詢問道,

「張玉何在?張玉在哪裡?」

「張將軍還沒能突破重圍返回,」

朱能在旁邊應道,

「末將去接應殿下之時,是張玉事先將南軍主力沖開並引走的,可是現在、他還沒回來……」

「張玉……」

聽說自己的心腹大將依然身陷重圍之中、沒能夠撤出來,朱棣緊張得有些不知所措地道,

「不好、不好,那南軍的火器和毒弩煞是利害,這樣下去張玉絕對凶多吉少……」

「殿下您莫要急,」

見他已經驚慌失措了,朱能連忙安慰道,

「末將這就帶人去接應他,一定要將張玉接回來。」

「好,不過要千萬小心,更不要硬拼。」

朱棣邊囑咐著、邊看了看依然喊殺沖天的南軍營陣,心中暗自乞求張玉能夠成功脫險,朱能聽了連連點著頭,帶著本部人馬、以及張輔一同殺向南軍。

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朱棣找了一塊石頭坐了下來,頓時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發黑,不由自主地將面龐埋入了掌心中,身旁的鄭和見了連忙附下身、問道,

「主公,您怎麼樣?沒事吧?」

「哦,我沒事,」

稍微緩了緩,朱棣覺得勉強可以支撐起來,才抬起頭道,

「朱能他們若是回來了,立刻要告訴我。」

「三保明白。」

答應了一聲,鄭和直起身、放眼望向了對方的營陣中。

過了好一會兒,忽聽有人高聲喊道,

「朱將軍他們回來了!」

聞聽這一聲喊,朱棣猛然抬起頭、幾乎是從石頭上跳了起來邁步迎了上去,遠遠的,見朱能、張輔帶著手下士卒趕了回來,可是、沒有張玉……

緊走了幾步、來到張輔面前,朱棣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肩頭、急聲問道,

「你爹呢?他在什麼地方?快告訴孤王、你爹他有沒有回來!」

「殿下,」

張輔已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我爹他、他……」

「殿下,」

一旁的朱能伸手扶住了朱棣、沉聲道,

「末將前去接應,有衝殺出來的蒙古營弟兄們說,張玉將軍身陷重圍,因被南軍火器、毒弩襲擊,身遭重創,在奮力斬殺數十人後,他、他已經陣亡了……」

「不、不會的……」

聽了這番敘述,朱棣絕望地將頭深深地垂了下去、幾乎是要埋在了張輔的胸前,雙肩不停地抖動起來。

鄭和一見自道不妙,連忙從後扶住他勸道,

「殿下,您千萬不要過於悲傷,要保重身體……」

「張玉……」

此時,大概是實在無法壓制住內心的悲痛,朱棣的雙手一松、撲跪在地上放聲痛哭起來,見此情景,周圍的將士們無不落淚。過了好半天,朱棣才止住了悲聲、在張輔和鄭和的攙扶下站起身,吩咐道,

「傳我之令、暫且收兵……」

「遵令。」

眾將各統人馬後撤、安下大營。

夜已經深了,早已冷卻之後、又熱過的晚飯依然一口都沒有動過,知道自家主人是傷心過度、而食不下咽,鄭和只好勸著,

「主公、四爺,您好歹也要吃上一些啊,本來您的身體就不好,又是在這兩軍陣前,這要是病倒了、可怎生得了?」

「我吃不下……」

朱棣依然滿面悲傷地道,

「明天、我還要再和盛庸交戰,至少、至少要將張玉的遺體找回來……」

「殿下,」

話音未落,忽聽有人叫了一聲,抬頭看時、原來卻是張輔,只見他徑直走過來、來到朱棣的面前道,

「我爹他早就對我說過,如果是為了燕王殿下您的安危、而在陣前捐軀,他就是雖死也無憾。所以、求殿下切莫因一時之怒氣而失去理智,更求您要保重好您的身體……」

看著眼前這張和張玉相似的臉孔、在誠懇地勸說著自己,朱棣那已被悲傷充斥著的頭腦、漸漸地變得清醒了起來,好半天才費力地點了點頭道,

「我明白了,謝謝你……」

次日,燕軍在朱棣的親自指揮下,再次同南軍擺開了陣勢。這回,朱棣也不管什麼中軍兩翼了,帶領蒙古營的騎兵們為前部,直接沖向了南軍陣地。

不過,這一蠻橫無理的打法還真的奏了效,首先、燕王親臨最前線,那些執火器與毒弩的南軍們自然不敢發動,而隨之而來的燕軍騎兵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便已沖入陣中。南軍頓時大亂,雙方當場展開了一場混戰。

如果這樣發展下去,燕軍還真的會反敗為勝。不過、就在南軍無法控制地開始向後敗退之時,從燕軍後路又殺來一支人馬,看旗號、卻是從真定趕來支援的平安所部。

得到稟報後,見自己這邊已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朱棣只好叫過薛祿道,

「你立刻率領本部人馬,專門迎擊平安。」

「末將遵令!」

薛祿立刻引手下軍卒、調頭朝從後趕來的南軍迎頭殺了過去。

見自家軍卒兵力本來就處於劣勢,如今又分出一部分,朱棣知道此番出兵只能就此做罷,便下令全軍後撤。

後撤的軍令一經下達,燕軍開始退了下來,可這一退、雙方陣營便明顯分離開來,南軍的火銃與毒弩便再次顯出神威,燕軍士卒頓時死傷慘重。見此情景,朱棣當即命朱能統中軍先撤,自己率領百餘名騎兵在隊尾斷後,雖然盛庸也率隊隨後追殺,可最終還是被燕王這百餘騎給擋得死死的,最後只得草草收兵。

而平安這路卻已被薛祿率領的人馬一頓迎面衝擊,很快便被殺退,待其退去後、薛祿帶隊與中軍匯合,全軍暫時退到館陶。

經此一戰,燕軍傷亡近萬人,這是自起兵以來、損失最為慘重的一次,加之又折了張玉,朱棣也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一時間都無法整理好心情,便決定回師北平。

然而傷心歸傷心、難過歸難過,朱棣畢竟還是那位「北境戰神」,無論如何該考慮的還是會考慮到的。從館陶一直到北平、一共有八百多里的路要走,沿途之上的事情不能不想,尤其是在定州還有吳傑統領的南軍。略一思忖,朱棣依然叫過了薛祿,讓他率領本部與駐守在深州的鄭亨先埋伏到半路,共同防備那裡的南軍會在途中襲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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