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寢殿之內,太師馮熙來向皇后馮氏做臨行辭別。

待馮熙行罷禮,父女相對而坐。只聽馮熙開口道:「皇后,臣此番隨同太子返平城祭祖,因多山路,待臣歸來,恐已至立夏時節。」

馮氏點了點頭,道:「女兒知曉。」

待馮氏應罷,馮熙又接著道:「臣不在鄴城之時,皇后行事當多做思慮,萬不可任性而為。」

馮氏最不喜馮熙對自己如此言語,心內雖說生厭,卻不敢露於面上,口中只得應道:「父親放心,女兒凡事定當三思而後行。」

畢竟是親生之女,馮熙又豈能不知馮氏心性。

馮熙板正了面色,望著馮氏,肅色道:「老臣生養皇后二十三載,雖說這十餘年來皇后入了內宮,並未與臣朝夕相處。然皇后自幼便弄性尚氣,常言道『江山改易,秉性移難』,這些年來,皇后多蒙先太皇太后庇護,方得以安居鳳位。如今,先太皇太后已然薨世,這深宮之內再無人可保皇后於萬全。」

馮氏聽馮熙又是這番言論,心中厭煩至極,起身離席,不耐煩道:「父親既知吾之脾性,當初何須將吾送進這爾虞我詐、不得見人的地方!」

馮熙聞馮氏之言,強壓心中怒火,提醒道:「馮氏一族人口雖眾,然臣之血脈方為族中嫡支,亦只皇后為臣嫡出之女,故而仰賴先太皇太后之德,方幸及熙夫婦,令皇后承曠古之恩,得立中宮。」

馮氏斜著瞧了一眼馮熙,冷冷道:「這十餘年來父親總是將此番言語掛於嘴上,女兒明白,吾不過是父親用以鞏固家族勢力之棋子。」

行了幾步,馮氏停下,接著冷哼一聲,道:「吾非先太皇太后,既無能執掌朝綱,亦無能弒皇子,滅人倫…」

不待馮氏言罷,馮熙已起身離席,俯跪於地,顫抖著聲音,道:「皇后,您怎可如此胡言亂語,竟,竟妄議先太皇太后!您這是要令馮氏遭滅族之災啊!您入宮這許多年,怎的就不知『禍至口出』呢?」言罷,便落下淚來。

馮氏見馮熙如此,亦知自己失言,不免心中懊悔,行至馮熙身旁,俯身攙扶起馮熙,輕嘆口氣,道:「罷了,罷了,女兒此生許是命該如此。父親只管安心陪伴太子祭祖,吾自當小心行事,不令父親擔憂。」

馮熙聽聞馮氏如此之言,方才安下心來,點點頭,囑道:「你兄長為黃門侍郎,近侍陛下,出入宮禁倒是便利些,遇事定要與其相商,切莫衝動而為。」

見馮氏只點頭不語,馮熙心內亦是嘆了口氣,繼而道:「陛下已知會於臣,待平城祭罷祖,便與太子不再返鄴城行宮,而是徑直去往洛陽,先行安置遷宮以及太子開府事宜。如此,臣便琢磨著,是時候將娷兒送進宮了。」

馮氏扶馮熙復又回至案邊,待二人皆坐定,馮氏無奈道:「娷兒小小年紀,便要蹈吾之覆轍,亦是可憐!」

馮熙只冷冷瞧了一眼馮氏,亦不再多言語。

喬懷德至貴嬪夫人李氏宮內請平安之脈。

待環丹收了搭於李氏腕上的錦布,喬懷德便起身,立於一旁,道:「夫人可是因協理宮中之事過於勞累?」

李氏歪於榻上,幽幽道:「吾不過擔協理之職,何來勞累之說。喬太醫如此一問,可是吾有何不妥之處?」

喬懷德搖了搖頭,答道:「夫人一切皆安,並無甚大礙。只夫人當少思慮,多安神,如此便可身安體健。」

李氏咧了咧嘴,冷哼一聲,道:「吾雖非生事之人,卻不願做待宰之羊。這內宮之中,各個虎視眈眈,倘一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

見喬懷德只垂首不語,李氏停了一彈指,便轉了話題,道:「喬太醫,那含羞之草既可至高嬪胎死腹中,緣何其他有孕之人至今無礙?」

喬懷德心知李氏所指之人為昭儀,於是垂首作揖,不緩不急道:「夫人,依臣之方所制香包,本就殺胎兒於無形,豈可急得?」

見李氏面有不悅之色,喬懷德微微搖頭,道:「昭儀日日有太醫令與侍醫令問診隨侍,只有此法,才可避過此二人之眼。」

喬懷德看了一眼李氏,見其依舊面無喜色,便接著道:「至於高嬪,臣那日觀二皇子、五皇子與長樂公主皆佩此荷包,許是他們常伴高嬪身側,故而草毒於高嬪身上先行發作。」

見李氏微微頷首,喬懷德繼而又道:「臣推時日,昭儀滑胎便該臨近,夫人當早些預備下了。」

李氏聽罷喬懷德之言,狐疑道:「昭儀滑胎,與吾何干?緣何要吾備下?」

喬懷德急忙解釋道:「倘若昭儀滑胎,陛下必行問責。以太醫令之術,縱是無從辨認碾碎之花草,卻亦不難判斷是中毒滑胎。加之高嬪先前產下死胎,若此二事被其關聯,定可尋得根源,如此一來,豈不累及夫人。」

李氏聞言,心內一驚,停了十個彈指,繼而直起身子,冷哼一聲,道:「如此吾倒是該好好籌謀一番,所謂謀定而後動,方可成其事。」

喬懷德點了點頭,恭維道:「夫人萬事周全,定可如願而成。」

李氏此時轉了臉色,又以往日之色,面露微笑示人:「喬太醫行事妥帖穩當,最得吾心。」

喬懷德見李氏如此神情,便知其心中定是有了主意,便提醒道:「若以外力令昭儀滑胎,便可眾人皆安。」

李氏心知喬懷德恐自己牽涉其中,便微微頷首,寬慰道:「喬太醫隨侍吾多年,又豈能不知吾待人之心?吾斷不容眾人有失。」

言罷,李氏揮了揮手,示意喬懷德離去。

喬懷德行了禮,正欲離去,便聽李氏淡淡道:「自今日始,便於吾停了那避子湯吧。」

見喬懷德一怔,李氏喃喃道:「如今昭儀享專房之寵,吾又何需多此一舉。」

待喬懷德離去,李氏行至香爐旁,親手燃了新制之香,復又歪於榻上,微閉雙目,深深地吸了口氣,空氣中瀰漫著新香之氣,那是一種張揚的、放縱的、野性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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