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繁星,清風微拂。承乾殿內琴瑟悠揚,歌聲繞樑。

「隰桑有阿,其葉有難。既見君子,其樂如何。隰桑有阿,其葉有沃。既見君子,云何不樂。隰桑有阿,其葉有幽。既見君子,德音孔膠。心乎愛矣,遐不謂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元宏與禾二人琴瑟和諧,鸞鳳和鳴。

待曲終歌止,元宏笑吟吟近前拉了禾一同坐於席榻之上。

元宏眼含愛意,道:「朕許久未與寶兒琴瑟齊鳴,愈發的跟不上寶兒的琴音了。」

禾笑道:「陛下平日裡忙於前朝政務,亦不過偶然戲之,卻能得此音色實屬難得。」

元宏朗聲笑道:「朕得了寶兒讚許,可喜可賀,該是與寶兒共飲一盞酒才是。」

不及禾接話,元宏便擊掌令三寶入了內來。元宏道:「去將李夫人所制青梅酒呈上,朕與昭儀同飲。」

待三寶應下退去,禾望著元宏道:「元郎,妾許不能陪元郎飲那青梅酒了。」

元宏笑道:「小酌怡情,寶兒與朕同飲,朕自是不會貪杯。」

禾搖了搖頭,面露羞澀道:「元郎,今日喬太醫為妾請脈,言妾有了身孕…」

元宏聞言自是欣喜不已,不及禾言罷,便急忙忙道:「寶兒,你方才所言當真?寶兒又懷了朕的孩子?」

見禾微微頷首,元宏道:「這天大之事梁世清怎的未稟於朕知?若朕早些知寶兒已有身孕,又豈能令寶兒辛苦再往承乾殿而來。」

禾莞爾一笑,道:「陛下莫要怪太醫令,是妾囑了太醫令莫要其上稟,妾欲親口將此事道於元郎知曉。」

拉了元宏的手,禾接著又道:「永合殿與承乾殿相距不遠,且妾又是坐輦而至,又豈會辛苦?」

元宏輕撫禾臉龐,滿眼愛意,道:「懷胎辛勞,朕要謝謝寶兒…」

禾將頭枕於元宏肩膀之上,柔聲道:「妾與元郎乃夫妻,元郎又何須與妾言謝?妾感念上蒼,可令妾為元郎孕育子嗣。」

因了先前滑胎之事,彭城公主元鈺雖未言明乃其刻意而為,然元宏心中已猜得幾分。元鈺乃自己一母胞妹,元宏心中雖痛亦不得不將此事擱下不再追究,只藏了一份對禾的愧疚於心。此時知了禾再度有孕,元宏自是歡心若狂。

元宏聞禾之言心內亦是感動,於是鄭重其事道:「寶兒如今有了身孕便不可再有任何閃失,便是這所乘步輦亦當換了穩妥的才是。」

言語間三寶已端了青梅酒入了內來。只聽元宏開口對三寶道:「宣朕口諭,將昭儀所乘步輦由四人抬輦換至八人抬輦。」

這內宮步輦以皇帝所乘十二人輦為尊,繼而皇后步輦以八人所抬次之,嬪位之上皆乘以四人步輦。三寶隨侍君側多年,此時聞皇帝如此言語,亦只一彈指猶豫便知因了何故。

三寶急忙忙伏身跪地,道:「奴恭喜陛下與昭儀!」

元宏朗聲笑道:「你三寶如今亦是成了精,朕還未與你言明,你便知來為朕與寶兒道喜。」

三寶笑道:「陛下歡喜之情溢於言表,這天下亦只此事可令陛下如此龍心大悅了。」

元宏點了點頭,道:「三寶知朕!既已知此事,你便下去傳旨吧。」

三寶叩首應下,正欲起身,便聽聞禾開口道:「妾知元郎體恤之情,然這八人所抬之輦只皇后可坐得,妾不願元郎為妾違了這宮規祖制。」

望著元宏,禾接著又道:「元郎莫要憂心,妾自當事事處處小心,不再令龍胎有損。」

元宏聞言憐愛道:「寶兒事事為朕思慮,這祖制宮規亦可酌情而待,朕乃天子,且此舉為護龍嗣,又有何妨。」

禾道:「李夫人以六甲之身仍為元郎打理後宮,若元郎此時賜妾恩典,豈非令李夫人難堪?」

元宏聞言自是覺禾懂理明事,於是點頭道:「寶兒心細如髮,思慮周全,是朕所慮欠妥。」

轉而望著三寶,元宏又道:「你去左尚署傳朕旨意,著張延為昭儀與李貴嬪一併換了八人步輦,不得有誤。」

禾見元宏執意如此,亦不好再拂了其美意,便不再相勸。

三寶領了皇帝口諭自是急忙忙退下往左尚署而去,不在話下。

貴嬪夫人李氏如今執掌治宮之權,得了皇帝口諭,左尚署署丞張延自是先報於其知曉。

如今李氏腹中龍胎已失,知了皇帝賜八人步輦,心內自是五味雜陳。

見李氏沉默不語,張延以為李氏因自己晚報而心生不悅,急忙忙解釋道:「昨夜臣恰當值宮中,大監奉詔連夜前來,臣本欲即時稟於夫人知曉,又恐擾了夫人,方才此時前來。」

李氏抬眼望著張延,道:「你言下之意是陛下昨夜突下此番旨意?」

張延垂首道:「回夫人,是!」

頓了頓,張延又道:「大監傳陛下口諭著臣為夫人與昭儀同備八人步輦,且要今日便送往永合殿與夫人昌霞殿。」

李氏聞言一怔,道:「陛下還賜了昭儀八人步輦?」

張延自是不敢抬頭,仍垂首答道:「大監對臣言夫人與昭儀身懷龍嗣金貴無比,自當乘以八人步輦方可為安。」

李氏此時方知皇帝因何突然賜輦,心內自是酸澀無比,然張延在前,雖其亦為李氏心腹之人,李氏卻不願其窺了自己心思,仍做一副歡喜之色,道:「昭儀有孕?那真真是大喜之事。」

擺了擺手,李氏繼而又道:「張署丞且退下吧,吾當更衣往永合殿探望昭儀。」

張延聞李氏之言自是不敢久留,待向李氏屈身行禮,便起身離去。

張延前腳離去,環丹後腳便入了內殿。

見李氏神色有異,環丹小心道:「夫人可有哪裡不適?不如奴去請了喬太醫前來。」

李氏冷冷道:「醫身難醫心…」

環丹一怔,道:「奴方才見張署丞喜色而來,怎的夫人…」

不待環丹言罷,李氏便道:「喜事,真真的喜事!」

冷哼一聲,李氏接著道:「那昭儀又懷了龍胎,豈非喜事一樁?」

環丹自是知李氏此乃心下不悅之言,亦不敢再接口。

李氏起身行至香爐旁,燃了合蕊香,微閉雙目,足足十個彈指,開口對環丹道:「替吾更衣,咱們去瞧瞧昭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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