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霞殿內皇帝已經離去,打發了鄭嬪,右昭儀李氏倚窗而立。

回想皇帝方才言語之間那凜凜目光,李氏仍心有餘悸。

喚了近婢環丹入內,李氏道:「那日吾著你知會三阿弟,將鄭氏所派滅郎中之人除去可已辦妥?」

環丹點了點頭,道:「夫人所囑之事奴又怎敢耽擱?三公子遵夫人所囑,親自動手不曾假手於人。」

李氏微微頷首,道:「螳螂捕蟬當須作黃雀於後,如此方可高枕無憂。」

環丹道:「夫人深謀遠慮,自是計無遺策。只奴有一樣不明,夫人既恐鄭氏之人泄密,當日只須著三公子滅那郎中便可,又何須令鄭嬪再著其族人先將郎中滅口?」

李氏冷笑一聲,道:「你可是覺吾多此一舉?陛下行那三長制,鄰里之間戶戶相通,若貿然著三阿弟出手恐被鄰里察覺,而鄭氏所尋之人乃其族中豢養鷹犬,便是失了蹤跡只要他鄭氏一族不上報官府便無人可知。」

環丹恍然大悟道:「夫人高明,如此自是後顧無憂。」

李氏冷冷道:「高明?若非恐連累父親,吾又何需讓鄭氏這蠢婦參與其中?」

見環丹一臉茫然,李氏恨恨道:「鄭氏那蠢婦竟對陛下道出那再醮之婦於白馬寺中停留所耗之時…如此豈非不打自招!」

環丹聞言亦是心內大驚,這樁樁件件皆由其傳話遞信,倘若事發豈非命不保矣?

望著李氏,環丹怯怯道:「右昭儀現下里可有何應對良策?」

李氏道:「所幸那蠢婦並未將此事道於他人知曉,便是其父兄亦只知其囑了那家奴外出辦事。」

環丹擔憂道:「依右昭儀方才所言,陛下既已起了疑心,以鄭嬪心性陛下只需略施小懲便可將其所知之事盡悉。」

李氏不耐煩道:「責有攸歸,此事既因這蠢婦而起,那便該由其自行承擔。」

環丹狐疑道:「欺君之罪禍及族人,鄭嬪又豈會認下?」

李氏冷冷道:「認與不認又豈能由得了她那個蠢婦?」

環丹怔了怔,怯怯道:「右昭儀您這是要將鄭嬪…」

李氏行至香爐旁,邊自香盒內取出合蕊香料,邊道:「棄卒保帥乃兵家之理,吾若不舍鄭氏又如何保全自己?」

環丹自幼相伴李氏長大,又隨其入宮侍奉,不論自己是否參與其中,二人命運早已如一線之蚱安危與共,倘若李氏遭遇不測,身為近婢亦是無力獨善其身。

念及此,環丹道:「奴但憑右昭儀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李氏招手示意環丹近前,如此這般將所計之事交待於環丹知曉。

空中烏雲翻滾,自四面八方漫壓而來,不多時便有狂風陣陣,電閃雷鳴間一場暴雨即將來臨。

元宏起身離席,對三寶道:「左昭儀身懷龍胎,這雷霆交加莫要令其受了驚嚇,起駕往永合殿,朕去相伴左昭儀。」

三寶相勸道:「陛下,眼見這便是一場猛雨,您此時往永合殿,倘若龍體受了濕氣可如何是好?」

元宏道:「早年皇祖母令朕著單衣立於冬日雪地之中朕亦毫髮無傷,這一場夏雨又有何懼!」

見元宏執意如此,三寶自不敢再進相勸之言,便著內侍們備下御輦往永合殿而來。

元宏將跨入永合殿,一聲驚雷響起,頃刻間便暴雨如注。

見禾疾步相迎,元宏忙大步入內道:「雷霆交加,寶兒莫要往外而來。」

言語間已近前拉了禾,二人邊往內殿而行,元宏邊微笑道:「今日這雷霆聲巨可比舊年朕初遇寶兒那日,寶兒可還記得?」

禾笑道:「妾與元郎所處之事點滴盡於心間,又豈會忘卻…只這雷霆交加,元郎這一路往永合殿可有驚了聖駕?」

於席間坐定,元宏滿眼愛意望著禾,道:「雷公為媒,方有朕與寶兒這段姻緣,朕又何須懼這雷電?」

禾嬌笑道:「人人皆以月老為媒,唯元郎認雷公做媒。」

三寶於一旁笑著接口道:「陛下與左昭儀乃天作之合,左昭儀有所不知,陛下已下令將那日與左昭儀避雨的驛亭重新修繕,且賜名『關雎』。」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禾竟不知元宏有此一舉,且以「關雎」為名,心中自是感動十分。

元宏笑嗔道:「三寶多嘴,朕本欲待左昭儀生產之後再帶左昭儀親往…」

三寶垂首道:「陛下莫怪,奴為陛下與左昭儀此份情誼所動,一時忘形,陛下恕罪。」

元宏朗聲笑道:「若你三寶此時可如那日般拿得出『嘎拉哈』,朕便恕你無罪。」

三寶作了個揖,笑道:「謝陛下隆恩,奴知陛下閒暇之時喜以『嘎拉哈』戲之,故而奴時時攜於身上。」

言罷便自懷內取出,雙手奉於元宏。

元宏笑道:「念你有心,朕今日自不怪罪於你。」

禾彼時初遇元宏,於驛亭避雨之際元宏令三寶與吉祥以此物戲之,禾因傷了手只於一旁觀看。此時見三寶呈了此物亦是來了興致,於是道:「陛下可願教妾習以此遊戲?」

元宏自是歡喜應下,將戲「嘎拉哈」要訣一一講述。

待元宏一聲「起」響,禾便按元宏所示,將貼於右手上的「嘎拉哈」朝上扔起,再回手抓散落於地的其他「嘎拉哈」,接著又將落下的「嘎拉哈」接住,手眼配合,倒是玩得頗得心應手。

元宏笑道:「寶兒穎悟絕倫一點即通,只這片刻已可與朕相較。」

禾道:「妾不及元郎之萬一,只元郎是位好師傅,妾取巧而為。」

元宏道:「這『嘎拉哈』看似簡單,實則練人手眼協調之力,故鮮卑族人代代相傳,男女老少皆喜以此為戲。」

禾道:「這大雨滂沱於室內以此戲之倒是頗為適宜,不如喚了恪兒兄妹與娷兒過來與你我同戲,元郎意下如何?」

元宏道:「此戲尤適人多,更顯其樂趣所在,寶兒提議甚好。」

三寶聞元宏之言自是急忙忙往偏殿宣了元恪兄妹與馮娷前來。

待眾人行罷禮,便圍坐於席榻之上以「嘎拉哈「戲之,內殿之中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不知不覺間已至酉初一刻,天空已然放晴,三寶小心近前道:「用膳時辰已到,奴請陛下與左昭儀示下,是往正廳還是傳膳於此?」

元宏道:「難得今日寶兒與孩子們都如此盡興,便傳膳於此吧。」

禾聞言囑咐三寶道:「高嬪一人於偏殿,你去請了來此一同用膳。」

元瑛接口道:「勞大監將吾那把山帶回偏殿交於高嬪。」

元恪聞元瑛之言調笑道:「平日裡數你伶牙俐齒,獨獨這傘字講不清楚。」

元瑛撒嬌道:「昭儀,您瞧瞧,二阿兄又欺負瑛兒。」

望著元恪,元瑛撅嘴道:「二阿兄長我這許多歲,改以漢家之言自是不難,瑛兒定會好好向昭儀討教,日後斷不為你笑話。」

聞元恪兄妹之言眾人齊笑,忽的元宏止了笑聲,喃喃道:「傘,山…傘侯,山侯…」

元宏豁然開朗,對三寶道:「去,宣蔣銀奇見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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