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眼便是臘月二十二,大魏朝三品以上文武官員齊聚太極殿內,君臣皆喜氣洋洋,共享這親臣之宴。

此番親臣宴因右昭儀李氏極盡陳設之事,故而夜宴之上酌金饌玉,奢華至極。因元宏有詔諭在先,親臣宴上不論尊卑,皆可不遵俗禮開懷暢飲。故而觥籌交錯間,文臣多樽酒論文,低唱淺斟,武將則猜枚行令,開懷痛飲。君臣間傳杯遞盞,無不盡興歡喜。

酒過三巡,咸陽王元禧行至元宏近前,朗聲道:「臣敬陛下,願陛下千秋萬歲,願大魏基業長存!」

元宏笑道:「朕有皇叔、二弟與眾臣輔佐,我大魏自可昌隆安定!來,你我兄弟滿飲此盞,以示慶賀!」

元禧一口飲盡盞中酒,以袖拭口,道:「陛下,今日這親臣宴上水陸俱備,四方異物極多,文臣武將皆覺津津有味…臣代眾人謝陛下隆恩!」

元宏笑道:「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眾臣皆為我大魏之棟樑,平日裡兢兢業業、勤於政務,朕自當以厚待。」

元禧接過三寶手中酒壺,為元宏斟滿盞中酒,笑道:「今歲這親臣宴可算得盛隆已極…臣聽聞右昭儀為籌備此宴,費力勞心,寢不遑安,臣心下感動!」

雖有鼓樂聲聲,然元禧身為親王,眾人本就將其一舉一動瞧在眼內,加之元禧刻意朗聲而語,故而君臣二人相談之言皆入眾人之耳。

少府卿佟文政本就與李沖交好,如今李氏母子冊後立儲之聲高漲,自是願依附於李氏。待元禧言罷,佟文政便起身行禮,接口道:「陛下,咸陽王,臣此番協同右昭儀操辦親臣宴,親眼目睹右昭儀行事之風。右昭儀事無巨細皆親力而為,不徐不疾,得之於手而應於心,臣敬服!」

元宏微微頷首,卻只笑而不語。

元禧見元宏不語,忙接過話道:「這些年右昭儀為陛下打理後宮,上侍宗祠,下理宮務,一應人事井然有序,宮內女眷無不稱羨。」

元宏轉頭望著元禧,道:「這後宮之事,二弟緣何知曉?」

元禧聞言一怔,忙陪笑道:「六妹時有入王府小聚,言語間偶有提及,道是右昭儀敬上接下,行事周至。」

元宏飲下一口酒,淺笑道:「六妹如今常居宮中,與右昭儀倒是頗為投緣…」

元禧道:「六妹如今孤身一人,可得右昭儀照拂,倒令陛下與我等做兄長的少了一份擔憂。」

望著元宏,元禧接著又道:「臣有一句逾矩之言,不知可否道於陛下?」

元宏將杯盞置於几案之上,道:「朕與二弟骨肉至親,有何不可直言?」

元禧將酒壺與杯盞交於一旁的三寶,垂首作揖,道:「陛下如今中宮空懸,便如百姓家中無妻…於國於家,這後宮皆不可長久無主,陛下當儘早擇後以正中宮!」

元禧之言眾人皆聽得仔細,待其話音一落,舉座私語。元宏揮手示意鼓樂退去,眾人見狀,忙止聲垂目,原本熱鬧至極的大殿忽地闃若無人。

環視眾人,元宏朗聲道:「方才咸陽王之言諸卿皆已聞之…今日既提及此事,朕倒有心知諸卿何意?」

見眾人不語,元宏望著元澄,道:「不論前朝亦或宗族,皆以皇叔為尊,皇叔有何說話,不妨道於朕知。」

聞元宏之言,元澄拱手道:「於陛下面前,臣豈敢擔『尊』字…陛下立後乃國之要事,皇后乃內宮之長,皇嗣嫡母,更是天下女子風範之表率,不可草率而定。」

元禧道:「皇叔之言有理,只陛下這些年並未充盈後宮,依我大魏祖制,如今宮中只左右昭儀與羅夫人有冊立皇后之資。右昭儀為陛下打理後宮多年,可謂德才兼備,乃皇后不二之選。」

自太師馮熙父子相繼薨世,馮氏一門便人丁凋落,太傅穆亮與馮氏乃姻親相連,自是不願皇后鸞位再落入李氏手中。

元禧言罷,穆亮便開口道:「陛下妃嬪之中以左昭儀膝下養育子女為最,臣眼見常山王與五皇子沉穩懂事,恭謙有禮,此皆乃左昭儀教導有方。皇嗣為國之根本,左昭儀此舉便是於社稷有功。」

元禧道:「太傅既言及皇嗣,那右昭儀膝下亦有七皇子。七皇子雖只總角之年,卻聰慧伶俐,凡所學之書皆過目不忘,此亦右昭儀教養之功。」

穆亮並不知禾非馮氏之女,兩家雖姻親相連卻與禾並不熟絡,加之馮熙在世之時亦鮮少提及此女,故而對其知之甚少。此時聞元禧之言,穆亮無言以對,竟一時語塞。

事涉李氏,李沖自當避嫌。然李沖如今深得聖寵,且為漢家之首,眾人自是願相助於李氏。一時間讚譽李氏之聲不絕於耳。

元宏見此情景,擺手示意眾人止聲,肅色道:「皇后外事五權,內事五枚,為天下萬民之母。廢后失德,以致中宮虛懸。新後當操婦道至謹,稟禮守度,方可令後宮清凈,子民受福。」

元澄道:「陛下所言極是!皇后母儀天下,當慎而擇之。陛下明日便要封璽,依臣之見,不如開璽後再從長計議。」

曲終人散,各自歸安。

太極殿內,待眾臣退去,三寶方小心近前詢元宏道:「陛下,夜深了,奴侍奉您回承乾殿安寢吧?」

元宏搖了搖頭,道:「往永合殿。」

三寶陪笑道:「陛下,已是亥正一刻,左昭儀許已歇下了。」

元宏道:「寶兒知朕夜宴群臣,定會應心記掛,朕去瞧瞧寶兒。」

三寶聞言,忙侍奉元宏登輦往永合殿而去。

侍奉了元宏洗漱更衣又飲下一盞醒酒湯,三寶便領了眾侍婢退出外去。

床榻之上,帝妃二人相擁而坐。

禾望著元宏,柔聲道:「今歲大魏風調雨順,任城王又凱旋而歸,亦是大快人心之事。元郎平日裡勤於國事,鮮少有暢飲之機,今夜君臣同歡,元郎可還盡興?」

元宏笑道:「朕許久未如今夜這般開懷暢飲,甚好!」

禾道:「元郎既飲下這許多酒,不如妾侍奉元郎早些歇下。」

元宏搖了搖頭,道:「朕無礙!明日朕便封璽了,亦無須早朝,朕不覺乏累,只想同你敘敘話。」

禾微微頷首,莞爾一笑。元宏望著禾,道:「目為心之戶,寶兒目若秋水,如同你心性,朕望之,心自安寧。」

輕撫禾額發,元宏接著又道:「夜宴之上,群臣議起立後之事,於朕心中,皇后非寶兒莫屬。」

禾搖了搖頭,道:「妾蒙陛下錯愛,已是三生之幸。只妾既無操持宮務之能,又無平衡前朝之力,妾豈敢擔皇后之責!」

元宏道:「朕知你無意鸞位,只你乃朕心中唯一的妻子,朕願與你死生相伴,若你不登鸞位,朕身後便不可與你同穴…」

禾忙捂了元宏的嘴,道:「年節將近,元郎不可道如此言語…」

元宏拉下禾的手,道:「生死有命,朕便是貴為天子亦在所難免。」

禾心下感動,望著元宏,道:「生同衾,死同穴,寶兒絕不與元郎分離!」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