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交芸執意跑來武館,也並不全是為了幫忙熬藥療傷。

這種事情,哪怕是隨便叫一個記名弟子過來,都要比她做得更好。

她只是因為擔心。

雖然自幼便在深宅大院中長大,但她畢竟是黃家的後代,耳濡目染下也知道很多事情,絕非是那種只知風花雪月的小女兒。

遊園會上的比武,譚磐的受傷,都讓黃交芸嗅到了危險臨近的味道。

更讓她感到焦慮的是,當遊園會結束,大哥黃齊麟回家後所表露出來的態度。

她心裡清楚,自己畢竟只是個庶出的女兒,在有些事情上並沒有太多可以選擇的餘地。

就好比她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認識了譚磐,然後幾次接觸下來雙方開始交往,這裡面若是沒有身為家主父親的默許和支持,兩人根本不可能走到現在。

但是,就在前天的遊園賞梅會上,

大哥對於譚磐的態度,和以前遇到時竟然判若兩人。

這是不是意味著,父親對她和譚磐交往的態度,同樣出現了很大的改變?

雖然心中焦慮不安,但黃交芸卻是不敢在家中表露出來分毫,更不敢斗膽前去探聽父親黃亦年的內心想法。

然而,越是一個人躲在房間裡面胡思亂想,她的心便越是糾結混亂。

幾乎整整一夜未眠後,

她借著曲裳過來請求幫忙的理由,

終於作出去一趟外城的決定。

一來可以見到那個讓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二來也可以藉此機會迂迴試探父親的想法。

她現在只希望家中沒有表示,

那就已經算是最好的表示。

譚磐根本就不知道黃交芸內心的糾結憂慮,一直都在衛韜討論交流,聊得火熱投入。

雖然他也有些好奇,為什麼七師弟一大早就跑來,各種詢問關於氣血運轉、鍛皮煉筋的各種古怪問題,卻還是根據自己的修行經驗,耐心十足一一給予解答。

時間一點點過去。

很快便到了飯點。

兩人的討論交流,也從藥房無縫銜接到了飯桌上面。

衛韜一次次旁敲側擊發問,再將譚磐所言與穿山腿法的記錄逐個印證對照,感覺收穫頗豐。

直到一頓飯吃完,他終於心滿意足站起身來,向譚磐和黃交芸道別,急著回家繼續穿山腿的修習。

而譚磐因為一直呆在武館內院,沒有和外界接觸,甚至還不知道陳澄山已經被埋在了深深的地下,還在一直提醒衛韜要千萬小心,以免被鐵腿派來人報復。

「衛兄弟,這裡有件東西給你帶回去。」

黃交芸追了出來,將一隻裝飾精美的禮品盒遞到了衛韜手中。

還有一件油光水滑的裘皮大氅,一看就價值不菲。

淡淡的清香從盒內散發出來,

聞起來有些像是桂花糕的味道。

衛韜剛要客氣婉拒,

黃交芸便微笑著道,「這是曲裳姐給你準備的回禮,衛兄弟你必須拿著。」

曲裳準備的回禮?

回的是什麼禮?

曲裳又是誰?

衛韜微微一怔,想了一下才忽然明白過來。

然後不由得就有些感慨,內城的這位曲小姐還真是個講究人兒。

兩人雖然只見了一面,說了不到三句話,她竟然還專門託人送來了回禮。

別管東西多少,值不值錢,這就是個敞亮的態度。

「那好,回頭等大師兄養好傷後,我請你們吃飯。」

衛韜點點頭不再推辭,拎起禮品盒快步離開。

需用的藥材準備完畢,

理論知識同樣儲備完畢,

他已經迫不及待要趕回去修行腿功了。

……………………

噼啪一聲輕響。

壁爐內的木柴爆開。

爐火靜靜燃燒,將整個臥房變得溫暖如春。

呂一傷緩緩睜開眼睛,氣息虛弱道,「我睡了多久?」

商汴連忙湊到近前,端著一碗熬好的藥湯,「回老師的話,現在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

「已經過去一天一夜了啊。」呂一傷將苦澀的藥湯喝完,劇烈咳嗽起來。

十數個呼吸後,他艱難平復了呼吸,「你也下去休息一下,今天日落後,將所有正式弟子都召集過來。」

「弟子就在這裡坐著休息便好,老師再睡一會兒吧。」

商汴服侍著呂一傷躺好,又給他掖好被角,才坐在床邊的木椅上閉目養神。

夜幕降臨前,接到通知的鐵腿派弟子紛紛來到呂一傷房內。

「商汴,人都到齊了吧。」

「老師,都到齊了。」

呂一傷嘆了口氣,艱難從床上直起身體,抬頭注視著屋內的眾人。

目光從一張張面孔上掠過,他艱難開口說道,「有幾件事情,我在這裡布置一下。」

臥房內氣氛沉凝。

十幾位正式弟子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看著床上不停咳嗽的派主,再想到已經開始瘋傳的那個消息,所有人表情凝重,心思各異,好幾個都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陳澄山是整個武館的最強弟子,在派主日益病弱衰老的情況下,或許他已經是鐵腿派當仁不讓的最強者。

但是,現在他卻詭異消失不見。

如果真的是有人在針對鐵腿派。

如果陳澄山兄弟的失蹤真的和此有關……

連陳澄山這樣的人物,和其親弟陳澄原在內,都在一夜之間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那他們這些人又算的了什麼,豈不更會被那隱藏在暗處的敵人隨便拿捏,割草殺雞一樣輕鬆做掉?

溫暖的臥房內,此時卻仿佛比外面的冰天雪地還要寒冷。

呂一傷還在斷斷續續說著,其他人靜靜站在那裡,表情陰晴不定,也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

商汴默默觀察著這一切,心中忽然湧起些許悲哀的情緒。

「人心不穩,整個幫派已經瀕臨散架的邊緣……」

他暗暗嘆息,一時間便有些茫然。

如果真的走到了那一步,

他視為安身立命之地的武館,或許將不復存在。

原以為好好在這裡幹下去,不說能一直干到七老八十頤養天年,最差也能在大師兄陳澄山的庇護下過個溫飽不愁。

但是,這才過了多長時間,竟然就突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商汴不知道,為什麼大師兄非要在內城和紅線拳的人比武,甚至還弄到了兩敗俱傷的程度。

他更不知道,這一切和大師兄的無故失蹤有沒有什麼聯繫。

他只知道,山雨欲來風滿樓,烏雲壓城城欲摧。

在這越來越混亂的世道中,鐵腿派失去了最強的一根支柱,還能存在多久都成了一個未知的問題。

更可怕的是,如果情勢繼續惡化下去,他又該何去何從,怎樣為自己謀一條合適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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