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忽然間,極輕細的腳步聲從風雪深處響起。

衛韜猛地停住,一隻手還拽著趙祗的腳踝,轉身朝著那裡看去。

腳步聲正在迅速遠去。

他面色頓時變化,捲起一陣雪花猛追上去。

數個呼吸後。

一個腰挎彎刀,身材高瘦的男子在胡同盡頭停住,轉身向後看來。

「你可知道,我是……」他手按住刀柄,對著衛韜說道。

轟!

猛然間一道黑影破空而來,穿透漫天飛舞的大雪,重重向他砸落下來。

男子面色一變,向後急退數步,避開那道黑影的衝擊。

他並沒有出刀。

也不敢出刀。

因為飛來的黑影並不是那個人,而是被其投擲出來的屍體。

如果是其他普通人的屍體,他還可以不管不顧。

這具屍體,卻是內城五姓中的趙家子弟。

雖然人已經死了,但如果在屍體上多出一道刀傷的話……

他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一坨黃泥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

畢竟在整個外城,玩刀的人不少,可用彎刀的,卻是不多。

用彎刀,還能殺死內城趙祗的,更是屈指可數。

他身為隱刀會的堂主,絕對是被重點懷疑的對象。

嘭!

趙祗的屍體落地。

盪起一蓬雪花。

隱刀會堂主剛剛站定。

眼前便又是一黑。

一道身影呼嘯而至,挾裹著濃郁的血腥氣息。

「你……」

他抬手就要拔刀。

卻已經來不及了。

幾枚鐵釘先一步射來,刺進他的手腕。

吃痛之下,他動作不由得慢了一線。

緊接著便被一拳砸在太陽穴,爆出咚的一聲悶響。

衛韜踉蹌落地,一把抽出那柄雪亮森寒的彎刀,反手抹過了它原本主人的脖子。

隱刀會堂主口中嗬嗬連聲,

到死都沒能閉上眼睛。

衛韜緩緩呼出一口濁氣,

抬手拭去額頭上細密的汗水。

他雙手雙腿都在微微顫抖,

已經快要到了力竭脫力的邊緣。

周身熱氣蒸騰,

就好像是一尊人形的燒水鍋爐。

從最開始的小巷追殺,到交手落入下風,到後面糾纏絞繞,再到爆發殺敵,

直至最後的長途追擊,投屍殺人,這場夜戰的消耗,已經快要到了他的極限。

大口喘息著,衛韜也不敢在此多做停留,咬牙拖起兩具屍體,快步向遠離內城的方向走去。

一刻鐘後。

青合會石會首表情複雜,指揮心腹去處理屍體,連忙將衛韜讓進屋子坐下。

他沒有想到,這位在自己心目中殺神般的人物,竟然會累到接近脫力。

可見剛剛輕描淡寫幾句話描述的戰鬥,到底有多麼的劇烈和兇險。

喝了幾杯熱茶,衛韜終於緩緩平復了呼吸。

但是雙手雙腿還在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他緩緩運轉氣血,閉上眼睛回溯今夜的戰鬥。

即便對他而言,也的確很吃力,伴隨著很大的危險。

不過危機一詞,有危便有機。

危險之中同樣蘊含著機遇。

今夜最大的收穫,便是那一對壯漢兄弟的壓迫。

尤其是兩人拳腳相合,編織成網的打法,更是深深刺激到他。

讓他在巨大的壓力下,將紅線拳與穿山腿漸漸融為一體,再不是之前各自為戰的情況。

這是一次巨大的進步。

他還記得剛剛拜師不久,彭鉞不止一次說過,唯有真正的實戰,才是最快提升自己實力的方式,

沒有經歷過以殺人為目的的交鋒,拳法學的再深,也不過是華而不實的空架子。

從正式入門到現在,從王郢雪到陳澄山,再到今夜遇到的內城高手。

一場場的生死搏殺下來,確實讓他獲益良多。

對於拳法腿法的掌握突飛猛進。

各種招式打法無間相融,信手拈來,甚至開始隱隱印刻上獨屬於自己的理解與感悟。

吱呀一聲輕響。

房門被推開。

石會首從外面進來,抖落身上沾著的雪花。

「公子,那條暗巷中的兩具屍體也處理乾淨了,那包肉也帶了回來。」

衛韜緩緩睜開眼睛,「掉落地上的鐵釘、匕首和飛鏢清理了沒有?」

石會首道,「公子放心,那片地方除了塌掉的石牆和屋子難以恢復,其他一切都已經被打掃乾淨,任誰都難以找到什麼蛛絲馬跡。」

「做的不錯。」衛韜點點頭,有些疲憊地一抬手,「今天我就在這裡休息,沒有其他事情的話,讓集合起來的兄弟們散了吧。」

石會首剛準備出門,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便轉過身體,「還有一個情況,需要和公子稟報。」

「你說。」衛韜閉目養神,體表依舊熱氣蒸騰。

「鐵腿派昨夜大火的事情,公子應是已經知道了。」

「恩。」衛韜點點頭,「說重點。」

石會首道,「之前監控陳澄山時,我們布置的人手一直沒有撤離,為的就是繼續監視鐵腿派動向,防止他們有突然異常的舉動。」

衛韜睜開眼睛,「這麼說,你們是發現了什麼?」

石會首點點頭,「大火起時,有藏在附近樓頂的兄弟看到,一個白衣白裙的女人,殺死了鐵腿派主呂一傷,

之後又有一個白色長袍男人現身,對鐵腿派弟子大開殺戒。」

「他有沒有看清楚,那兩個人長什麼樣子?」

「距離有些遠,最多只能大致分辨出男女,這還是因為有火光映照的緣故。」

「我知道了。」衛韜思索片刻,「白衣白裙、白色長袍,這件事可能不是仇殺那麼簡單,你們不要查下去了,讓那幾個人躲一段時間再說。」

「公子放心,昨天晚上我就安排他們各自躲了起來。」

「好,等我休息兩天,親自見一見他們。」

衛韜重新閉上眼睛,「一會兒叫人把那包肉燉了,藥材就用我上次給你的方子。」

「我這就下去安排。」石會首滅了燈,輕手輕腳關上房門。

……………………

雪連著下了兩天。

整個蒼遠城銀裝素裹,

到處都是一片純粹的白色。

衛韜從武館出來,漫步向玉坊街的家中走去。

三十多斤黑羆肉,再加以各種藥材相輔,吃完後不僅將那場夜戰消耗的氣血補足,就連身體狀態也更勝往昔。

他正想著晚上回家吃點什麼。

忽然間,一個青衣男子從暗處走出,與衛韜擦肩而過,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

到了下一個路口,衛韜選擇了與回家相反的方向,冒著越來越大的風雪,沿著長街一路前行,最終在一家打烊的飯館門外停下腳步。

吱呀。

門板被打開一道縫隙。

衛韜閃身進入,然後在一盞油燈的指引下上了二樓。

來到窗戶被黑布封住的一間包廂內。

「衛公子。」

包廂內已經有人在等待。

衛韜摘下斗笠,拍去衣服上沾染的雪花,在對面坐了下來。

「石會首,怎麼見個面搞得如此神神秘秘的?」

「公子,出事了。」石會首目光幽幽,在油燈的映照下猶如深潭。

「怎麼回事?」衛韜問道。

包廂外傳來有節奏的敲門聲。

片刻後,剛才在街面上遇到的黑衣漢子進來,

將幾碟小菜和一壺燒酒放到桌上,不吭一聲又退了出去。

石會首倒上兩杯酒,先將自己那杯一口喝了,才開口說道,「那幾個兄弟,全都失蹤了。」

衛韜沒有喝酒,只是緩緩轉動的冰涼的瓷杯,思索著慢慢說道,「你說的是,監視鐵腿派的那幾個人?」

「就是他們。」

石會首臉色有些發白,又自斟自飲一杯燒酒,「我當天夜裡便讓他們躲了起來,後來公子不是說等養好身體要見他們一面嗎,所以今天早上我叫人去通知他們。」

說到這裡,他莫名打了個寒顫,「然後,這幾個人,都在昨天夜裡失蹤了。」

衛韜眉頭皺起,「有沒有留下什麼線索?」

「我只在一個人的床底,找到了一行用木炭草草寫下的字跡。」

石會首緩緩呼出一口濁氣,再開口時聲音都有些顫抖。

「他寫的是,有鬼……」

「鬼,在殺人。」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