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的日子很快到來。

天色未明,衛韜已經起床。

暗甲、護臂、護腿、被他一一戴好扣緊。

再在外面套上定做的勁裝。

腰後系好兩柄厚背開山刀。

各種暗器也分門別類放置到位。

最後披上一件防寒的大氅,背起裝著各種補給的包袱,出了家門朝武館而去。

街面上冷冷清清。

不時有一股旋風吹過,捲起一蓬灰塵。

一些持刀佩劍的幫會成員開始聚集,使得早上出來活動的普通居民紛紛躲避。

衛韜往下壓了壓斗笠,目光從一隊隊走過的幫會成員身上掃過。

隱刀會、長樂坊、山甲門、烈虎幫,基本上都是在外城叫得上名號的大勢力。

忽然,他停下腳步,轉頭向後望去。

噠噠噠……

密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地面都在微微震動。

衛韜停下腳步,轉身望去。

只見到一隊陣容森嚴的黑甲騎士,

背負長弓,腰挎馬刀,

沿著長街飛奔而來。

這些騎士身材更加高大,尤其是雙腿和手臂,肌肉遒結,高高鼓起,

看上去異常粗壯,如同一塊塊堅硬的鐵錠。

路上本就不多的行人紛紛避讓,躲到一旁不敢直視。

「是周家的黑騎。」

衛韜默默觀察,「而且比起上一次從城外回來的那隊人馬,他們看起來更加強悍,裝備也更加精良。」

恩?

忽然間,最後壓陣的黑甲騎士轉頭望來。

與衛韜的目光在半空中對碰一處。

「這個人……」

衛韜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

剛才那名騎士轉頭過來,一雙眼睛閃閃發亮,射出刺目的光芒,竟然讓他的眼珠受到刺激,隱隱有些作痛。

還有,那人不管是體型,還是胯下戰馬,都比其他黑騎大了整整一圈。

頭盔下的面龐顏色赤紫,眉心處兩點殷紅,看上去就像是長出了第三隻眼睛。

衛韜目送其遠去。

在仔細觀察之後,他的眼神不由得又是一凝。

騎士挽著韁繩的手掌比普通人大了一倍不止,道道青筋高高凸起,就如同是纏繞著一道道青灰色的鐵鏈,顯得猙獰而又恐怖。

就連其負於馬背的鐵矛,都要比前面的騎士粗重許多,足有大號杯口粗細。

衛韜完全可以想像,當此人縱馬衝鋒,再刺出那杆大槍的話,將會帶來多麼恐怖的衝擊。

若是一個普通的氣血武者,就算是穿著制式鐵甲,怕是都要被一槍刺穿,不可能有活下來的機會。

「如果是我和他正面交手的話……」

衛韜陷入思索,卻沒有得出一個確定的結論。

到底誰輸誰贏,還需要打過一場才能知道。

整條長街完全陷入沉寂,唯有黑騎踏地的聲音漸漸遠去。

「呼……」

直至全部黑騎消失不見,才有人長長呼出一口白氣,

那人擦著額頭上的冷汗,滿是感慨地道,「這就是周家大少爺周銘尊嗎,他是越發的厲害了。」

「是啊,也不知道和黃齊麟比起來,兩人孰強孰弱。」

「不好說,據傳兩人都將家傳武功修到了高深境界,並且完成了氣血轉化,真要比較的話,也只能是真正做過一場才能知道。」

「那可是黃周兩家的大公子,下一代的家主,

你讓他們真刀真槍的干一仗,簡直就是在做夢!」

衛韜從兩個小聲交談的幫會成員身邊走過,不由得稍稍放慢了腳步。

兩人頓時閉口不言。

卻被衛韜瞪過來一眼,各自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怎麼我一來,你們就不說了?」

「你們兩個,是看不起我還是咋地?」

他眉頭皺起,居高臨下,語氣低沉。

咕咚!

兩人吞咽口水,滿臉陪笑,「先生想聽什麼,我們這就說,這就說。」

衛韜滿意點頭,「就繼續講黃齊麟和周銘尊兩人不得不說的故事,我時間有限,伱們就撿著重點的地方詳細描述。」

天色漸明。

陽光卻無法透過雲層,大白天也顯得昏暗陰沉。

再加上不時掠過的寒風,帶來透骨的陰冷。

紅線門眾人出城後一路向北。

三十匹駑馬排成隊列,在官道留下一串飛揚的土龍。

大半時辰後,遠離了城池和近郊田莊村落,開始真正深入到荒野之中。

路邊開始出現僵硬的屍體。

一個個衣衫襤褸,身上掛著厚厚的白霜,

他們擺出不同的姿勢,眼睛空洞無神,就像是在死死盯著過往的行人。

不時有黑羽血瞳的烏鴉落下,

伏在屍體上快活啃食。

還有幾頭被吸引來的野狗,被馬隊的動靜嚇得扭頭逃竄,躲在遠處偷偷觀察。

衛韜微微皺眉,臉色有些低沉。

他鼻尖翕動,隱約嗅到一絲腐肉的味道,

就從這些被屍體身上散發出來。

唰!

一道身影從馬背躍下,直接落在了屍體近前。

呱呱!

受驚的烏鴉大叫著,振翅飛起。

卻被一隻大手咔嚓握住,稍一用力便扭斷了脖子。

「老師,這是一具女屍,前胸還有通透的傷口,應該是刀劍利刃造成。」

頭戴斗笠,穿著厚重披風的身影開口說話。

赫然是被命令留在武館的燕十。

衛韜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說服了老師,加入到了剿匪的隊伍之中。

不過為隊伍整體增加了戰力,也算是一件好事。

「不要管她,繼續前進。」周師傅端坐馬上,沒有任何停留的意思。

馬隊開始移動,很快將那幾具屍體拋在後面。

「這裡到冒石村,還有多遠?」

又行出一段距離,周師傅問道。

譚磐展開獸皮地圖,對比著周圍的地貌環境。

「回老師的話,我們現在在這個位置,差不多還需要兩個時辰,下午就能到達目的地。」

周師傅點點頭,看到一處可以避風的地方,便命令停下休息,吃些乾糧補充體力。

繼續向前,地形開始起伏,進入到高高低低的丘陵地帶。

眾人不得不降低速度,

有些地方不得不牽馬步行,才能通過積雪未化的冰區。

深入丘陵數十里距離,終於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

那是一個有著數百戶人家,名叫冒石村的人群聚居地。

他們就將以這裡為根據地,對周邊一片區域進行徹底搜查清理。

蹄聲陣陣,迅速接近冒石村。

隔著一段距離,已經可以看到高低錯落的石頭房子。

衛韜眯起眼睛,仔細觀察著越來越近的村落。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感覺哪裡有些不對。

整個村子靜悄悄的。

周圍沒有一個人走動。

時至傍晚,也不見有一縷炊煙升起。

這裡,現在沒有住人了?

一個問題浮上心頭。

村民是都遷徙逃難走了,還是說……

他迅速調整一下身體,手中扣住了幾枚金錢鏢。

不久後,馬隊在村子入口的石門牌坊下停住。

眾人紛紛下馬,面色各異打量著前方的建築。

「小十,你怎麼看?」周師傅觀察片刻,開口問道。

「老師,這村子不正常。」燕十回答。

譚磐挽著韁繩,注視著前面漆黑一片的錯落建築,表情有些疑惑和凝重。

他們都感覺到了一絲不對的地方。

「是不正常。」周師傅點點頭。

「我們這麼多人來到村口,別說看到一個村民,竟然連一聲狗吠都沒有聽到,這村子安靜的過分了。」

他沉默思索片刻,揮手叫來譚磐。

「抄好傢夥,列好戰陣,進去查探一下。」

衛韜跟在譚磐身側,後面還有幾個持槍警戒的記名弟子,踏進了安靜無聲的冒石村。

路過前面幾座灰撲撲的石屋,譚磐一抬手,在一扇半開的院門前停下腳步。

透過半開的門縫,衛韜看到裡面冷冷清清,殘留的積雪和落葉混在一處,給人一種破敗衰落的感覺。

「進去看看?」譚磐徵詢意見。

衛韜點點頭,拔出腰刀,上前幾步頂開了那扇灰色院門。

不僅僅是院子,就連裡面的房屋也好像是許久無人打掃,處處透露出腐朽的氣息。

「這裡似乎是已經被人荒廢了。」

譚磐一抬手,身後幾個記名弟子快步上前,拿長槍頂開了正屋的房門。

他和衛韜緊隨其後,隨時準備出手支援。

忽然一聲驚叫。

一個記名弟子踉蹌後退,直接摔下了台階。

衛韜透過半開的屋門看去,只見到一具屍體吊在梁下。

雙腳離地懸空,舌頭長長伸出,兩隻眼睛瞪得很大,不見一絲生氣。

這是一個穿著白色長袍的中年男子,臉上就像塗抹了過量的雪花膏,慘澹不見任何血色。

就連露在衣袖外的雙手,也一樣是蒼白到幾近透明的顏色。

莫名的,衛韜想起藥石巷許的許家夫婦。

他們死後的屍體,和吊在房樑上的中年男子似乎有許多相似之處。

他小心上前,忽然一刀斬出。

刀鋒瞬間破開白袍,划過屍體左腿,在上面留下一道深深的傷口。

果然……

幾乎沒有什麼血跡流出。

就算是此人已經死了一段時間,體內鮮血凝固,也不應該會是這種情況。

衛韜緩緩呼出一口濁氣。

轉身看了譚磐一眼。

「大師兄,你怎麼看?」他問道。

「這下有些麻煩了。」

譚磐眉頭緊皺,「我們先去其他地方查探一下,然後再說。」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

兩人都沒有什麼新的發現。

好像除了這一具屍體外,整個冒石村的人都消失不見,甚至沒有留下什麼離開的痕跡。

「我們先退出去。」譚磐也感覺後背有些發涼,當即下了命令。

幾個手持長槍的記名弟子早已手腳發軟,恨不能背生雙翅,直接飛離此地。

「大師兄。」衛韜走在最後,壓低聲音道。

「怎麼了七師弟?」譚磐面色陰沉,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具屍體,是不是和紅燈會有關?」

衛韜聲如蚊蟻,只傳入譚磐耳中。

譚磐道,「我也不知道,只能說是有這種可能。」

「紅燈會,到底是什麼來頭?」他繼續問道。

「具體什麼來頭,我並不清楚。」

譚磐想了一下,「不過,以前我去內城的時候,見過不止一次紅燈會的教徒,大部分都是三家五姓的家眷。」

「至少在蒼遠城內,這個剛成立不久的組織可謂是枝葉繁茂、樹大根深,所以才讓你們不要輕易招惹。」

他們很快撤出冒石村,和守在外面警戒的其他人匯合。

聽完譚磐的講述,周師傅思索片刻,

再抬頭看看愈發陰沉的天象,最終還是做出了進村休整的決定。

沒有辦法。

這片區域除了冒石村外,其他地方就沒有可供遮風擋雪的房子。

如今天氣陡變,一場暴風雪或許就在路上。

住宿在荒郊野外,光是惡劣的天氣,都可能讓隊伍減員大半,

剩下的也會連凍帶餓,發揮不出應有的實力,

若是再遇到聚集起來的匪患,怕是就要迎來團滅的結局。

經過一番對比,周師傅選中村裡一座朱紅大院作為駐地。

霎時間所有人都動了起來。

巡邏警戒、布置陷阱、清理房屋、封釘窗戶、撿柴生火……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一直忙到天色發黑才終於能夠停下來吃飯休息。

狂風夾雜著大雪,也在此時同時降臨。

整個天地,盡數被一片白茫茫遮蓋籠罩。

(本章完)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