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觀,綠竹苑。
兩層小樓內忽然傳出一聲巨響。
就連地面都在微微震顫。
烏隱釘子般守護立在小樓門前,聽著裡面突然出現的碰撞響動,臉上不由得閃過幾分焦急表情。
咔嚓!
衛韜牙關緊咬,身體不停扭曲。
直接壓塌了身下的木床。
整個人隨即重重砸在地上,被斷裂破碎的床邊蓋在下面。
時間一點點過去。
不知道多久之後。
他開口叫來烏隱,在其幫助下從一片狼藉中慢慢站直身體。
嘗試著活動了一下身體,衛韜面色頓時變得陰鬱沉凝,難看至極。
悄無聲息間,狀態欄浮現虛空。
名稱:魔象玄功。
進度:百分之六十。
狀態:登堂入室。
境界:六重血象。
描述:此功法全力施展,可瞬間增加一點二倍氣血總量。
消耗掉僅存的一枚金幣,從五重血象提升到六重血象。
魔象玄功提升了百分之十的進度。
一旦御使功法,除了左右雙肩、胸口、丹田、後背外,脖頸便會陡然變粗一圈,就像是套上了一隻黑紅顏色疊加,筋肉扭曲遒結的圍脖。
丑一點沒有關係,但問題是他所面臨的身體失控狀況並沒有得到解決。
相反隨著氣血總量的增加,似乎還變得愈發嚴重了一些。
而就在魔象玄功此次提升之前,他通過不懈努力,還算能勉強控制自己。
雖然意識傳遞給身體的命令經常會被錯誤理解,不過只要集中精神去及時糾正,基本上還能提線木偶般僵硬完成一個個動作。
但此時此刻,他已經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隨著大量氣血的補充,填入血網之中,他脖子以下幾乎都變成了木頭石塊,無論如何嘗試都接收不到來自大腦的意識信號。
真正的連一根手指都難以動彈。
「大人,您現在感覺如何?」
烏隱努力將人扶到靠背椅上坐好,又倒了一碗藥湯放到手邊。
「我現在感覺很好。」
衛韜垂下眼睛,看看桌上的瓷碗,語氣平和緩緩說道,「你現在先不要去管其他事情,去一趟珞水城找到柳青緣,讓她放下所有事情趕過來見我。」
就在此時。
咚咚咚……
房門被輕輕敲響。
烏隱手中悄然多出一柄利刃,閃身來到門前,透過縫隙向外看去。
片刻後,烏隱表情微變,空著的那隻手迅速做了幾個手勢。
外面是一個人。
而且還是個女人?
衛韜微微一怔,首先排除掉傷勢還未痊癒的歐映憐。
再排除掉烏隱也知道的柳青緣。
一時間實在是想不起來,除了她們兩人之外,還有哪個女人能跑到守護嚴密的清風觀綠竹苑,直接出現在他的門前。
噹噹當。
很有禮貌的敲門聲再次響起。
衛韜目光示意,烏隱緩緩打開了門插。
吱呀……
房門被輕輕推開。
一隻雪白繡鞋輕輕踏進了屋內。
緊接著,是一個高冠袍服的修長身影,款款站在了他的面前。
「黎焜和左石同時傳遞消息上山,說你與青蓮妖教一戰負傷,如今正在道觀內靜養。」
倪灀眼中波光流轉,四下里看了一圈,忽然便幽幽嘆了口氣道,「看來你傷的很重,甚至已經到了難以自持的程度。」
「倪道子不是在藏書閣閉關嗎?」
衛韜眨眨眼睛,毫不掩飾驚訝的語氣,「怎麼就直接下山了?」
「老師很忙,明嵐真人又遲遲未歸,所以我偷偷從山上溜下來一趟,根本就算不得什麼。
就算是有誰不小心看到了,也只會閉上眼睛當做天黑。」
她吐氣如蘭,慢慢說著。
先從衣袖中取出幾隻青色蓮台,放到了旁邊的桌上。
然後直接端起那隻盛滿藥液的瓷碗,動作輕柔遞到了他的嘴邊。
一點點抬起碗邊,服侍著他將藥湯慢慢喝完。
緊接著從袍服內取出一方手帕,還幫他擦了擦嘴角,拭去淌落下來的少許液體。
做完這一切,倪灀不由得慨然嘆息,「本來我就是個不會服侍人的,結果沒想到衛執事你給自己選的這位僕人,除了不大會伺候人外,就連眼睛都不太好使。
你的身體都已經這樣了,他卻硬是看不出來,不知道你連動都難以動上一下。」
「他本來就不是服侍人的小廝。」
衛韜轉頭看向烏隱,「這裡沒你的事兒了,剛才我讓你做什麼,抓緊時間去做。」
說完後,他抬起眼睛,和她對視,「對於我現在的身體狀況,倪道子可有解決的良方?」
「吾此行下山,本就為此而來。」
倪灀淡淡說著,繞著木椅轉了一圈,忽然開始褪下他的外衫。
「不脫衣服,就不行麼?」
他緩緩轉頭,一直看著她。
「別說話,我先看看你的情況,才能想辦法幫你療傷。」
她表情專注,目光清澈,落在他的身上。
片刻後緩緩伸出一隻纖白如玉的素手,輕輕按了下去。
轟隆!
兩層小樓內,陡然炸響一道悶雷。
一道身影猛地倒飛出去,乒桌球乓砸碎了大片桌椅,直至撞在牆上才一點點滑落下來。
蹬蹬蹬……
倪灀連連後退,踏破實木地板,留下一行深深腳印。
她揮手散去瀰漫的煙塵,渾然不顧臉上沾染的些許污漬,甚至連呼吸都有些不太均勻。
一個閃身來到近前,將他從地上小心扶起。
又怔怔沉默許久,她才輕輕吁出一口濁氣,「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衛韜心中動念,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分毫,「倪道子想起了誰?」
「記得以前在山門藏書閣的時候,我曾經對你說過,有一個天資卓絕的外道武者,想要將所修功法連為一體,走出一條由外道殘法入武道全真的路子。」
倪灀陷入思索,慢慢說著,「從五轉到六轉,他打通了體內氣血運轉的脈路。
卻也在之後暗傷爆發,實力層次迅速衰弱跌落,直至落得個無比悽慘的結局。」
「如今來看,你比他走得似乎更遠,不僅硬生生將氣血運轉脈路聯通一體,甚至還在基礎上修行魔象玄功,達到了六重血象的境界。
簡直完全超出了我的預料,無論從哪個角度去想,都難以想像你是如何做到的這一點。」
說到此處,她忽然挑起一對黛眉,「除了魔象玄功外,你將五方浮屠修行到了第幾重境?」
衛韜想了一想,試探著開口說道,「第二浮屠?」
倪灀猛地愣住,沉默許久,驀然一聲幽幽嘆息,「可惜,真的可惜了,如果我能早一些見到你,一定不會讓你去修行任何一門外道功法。
從一開始便接觸山門基礎歸元功,然後一步步踏入六轉玄元。
衛執事你若能像我一樣得到老師悉心指點,如今定然會比我站得更高,看得更遠。」
衛韜眉頭緊皺,等待許久。
不得不打斷她的沉思,「倪道子,我們就不要去設想那些未曾發生的事情,說些沒用的廢話。
錯了就要認,能改則改,改不了就得忍,忍不了就去死,老老實實認栽,沒什麼好說的。」
「衛執事倒是心態豁達,怪不得能和巡禮司虞常侍的那位侄女成為好友。」
她眼中波光流轉,收斂思緒,瞬間安靜下來。
時間一點點流逝。
午後斜陽漸漸落山,紅霞盈滿天邊。
兩人一坐一站,誰都沒有再多說一言。
直至夜幕降臨。
黎焜的聲音從綠竹苑外緩緩響起,「老道讓後廚備好了一桌席面,是給您和衛師弟送到這裡,還是到青麟殿內享用?」
「就拿到這裡吧,如今我不方便出去。」倪灀也沒有太多避諱,直接開口回應。
停頓一下,她又接著說道,「黎觀主等下將六轉玄元功的氣血運轉脈路圖也帶過來,我剛好想到某個問題,需要拿它來做一對照。」
綠竹苑門外,黎焜沉默許久,「您也知道,老道只是外門清風觀主,手上怎麼會有山門秘錄……」
說著說著,他卻是忽然嘆了口氣,「既然您都這麼要求了,老道再藏著掖著也沒什麼意思,只希望道子回去後可不要隨口亂說。」
半個時辰後。
她將目光六轉玄元脈路圖上移開,表情若有所思。
衛韜同時抬起頭來,「倪道子可有什麼發現,我看這幅圖看到頭暈眼花,都沒有找到任何可以解決問題的辦法。」
「我也沒有發現。」
倪灀伸手捏住眉心,指尖霍霍直跳,「不過我剛才忽然靈光閃現,想到了一個有可能走通的解決方案。」
她莫名有些興奮,語速越來越快,「對於你現在的情況,本門六轉玄元或許無法解決,但玄武道的玄武真解似乎可以嘗試一下……」
「雄不獨處,雌不孤居;元武龜蛇,蟠紏相扶。」
「月藏玉兔日藏烏,自有龜蛇相盤結;若得我命皆由我,才能火里栽金蓮。」
倪灀兩隻眼睛熠熠生輝,隱約可見道道血絲,死死盯著他看,「龜蛇相交,盤根錯節,你如今之身體狀況,再差又能差到哪裡去?
倒不如就按我說的去做,等我想辦法弄到一份玄武真解,再看看能否解決問題。」
玄武真解!?
衛韜心中動念。
莫名想到孫洗月的出身,便是教門七宗之首的玄武道子。
那麼,如果真的能夠入手玄武真解一觀,追根溯源之下,說不定真能找到解決血網散亂的辦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