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重,霧氣瀰漫。

將整個太玄峰都籠罩其中。

而在黑暗掩蓋下,一道身影無聲無息出現在練功房近前。

嘎吱一聲輕響,鐵門被打開一道縫隙。

先是小心翼翼等待片刻,發現裡面沒有動靜,那人便悄悄溜了進去。

練功房內沒有亮燈,更是伸手不見五指,不見一絲光亮。

裡面充斥著濃郁到化不開的血腥氣息,將整個房間盡數占滿。

那道身影在其中駐足停留,默默感知。

片刻後,陡然一聲幽幽嘆息,就在練功房內響起。

「果然,硬拼打贏燕虛後,此人也受了重傷,不得不避開他人覓地恢復。」

「流了這麼多的血,他傷勢肯定很重,那麼在後面的玄淵爭奪戰中,我也就有了打贏他的底氣。」

「還好我一直在關注他的行蹤,不然肯定就會被隱瞞過去,不敢站到他的面前。」

片刻後,那道身影悄然出門。

走出幾步後忽然發現似乎又有人靠近過來,便當即加快速度,潛入黑暗大霧深處。

不多時,練功房再被人進入。

然後也不是在裡面練功修行,而是和上個人一樣,盤桓一段時間後便直接離開。

噹噹當。

一扇房門被輕輕敲響。

「進來吧,門沒有鎖。」明嵐從入定中睜開眼睛。

青葉關好房門,躬身一禮,「老師,您找我?」

明嵐目光幽幽,注視著自己最看重的弟子,許久都沒有開口說話。

沉默許久,他才輕咳一聲,緩緩說道,「青葉,明天便要開始太玄之淵資格的爭奪,你若是對上其他各宗道子,定名前八能有勝算幾何?」

青葉沉默片刻,聲音很低,「回老師的話,弟子沒有什麼勝算,丟了老師的臉面,還請老師責罰。」

明嵐聞言並未動怒,反而露出一絲笑容,「青葉,你跟了我快十年了吧。」

「回老師的話,弟子拜入青陽院已經有九年又三個月時間。」

明嵐暗暗嘆息,「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仔細數數,又有多少個九年可以度過。」

聽聞此言,青葉不由得一怔。

他入青陽院多年,卻是從未見過老師用如此態度語氣和他說話。

「和你比起來,為師在青麟山上呆的時間更久,對上面的一草一木都更加熟悉,如今回過頭去想想,也是頗多感慨,不勝唏噓。

可惜本門一部關鍵秘法缺失,令為師始終不敢踏出那一步,推開早已經橫亘在眼前的玄感大門,不知不覺便蹉跎多年,漸漸失去了當初一意精進的銳氣。」

明嵐搖了搖頭,面露苦笑,「伱是我親自收錄的親傳弟子,後面又成為本門道子,就是希望你能繼承為師衣缽,將青陽院發揚光大,不要就此沒落,甚至是消失。

只可惜天意莫測、造化弄人,為師前些時日一步選擇,雖然不知將來結局如何,卻是已然難以回頭,每每思之便輾轉反側、夜不能眠。」

「老師的意思是?」

青葉倒上一杯茶水,放到明嵐手邊。

明嵐摩挲著光滑的瓷杯,緩緩閉上眼睛,「在我眼中,你我雖為師徒,卻早已情同父子,在整個青麟山上,除了我那還未真正長大的女兒外,也就只有你最得我的喜愛。

所以這些天我一直在猶豫,也是在思考,要不要將事情對你明說,也好讓你能提前有個心理準備,不要到了事發之後,才惶然失措,不知該作何選擇。」

青葉垂下眼睛,面上露出一絲笑容,「老師對弟子恩重如山,所以弟子就不用做出什麼選擇,只需要看老師如何選擇,弟子在後面緊緊跟著就是。」

明嵐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

卻又什麼都沒有說。

又是很長時間的沉默,明嵐終於下定決心,緩緩開口說道,「此次大比結束,如果老師脫離青麟山,甚至是成為教門的敵人,你就跟我一起走吧。」

青葉身體一顫,猛地抬起頭來,對上那雙忽然變得有些陌生的眼睛。

他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老師要去哪裡?」

「樹挪死、人挪活,元一道無法給予我們的,換一處地方或許便會豁然開朗。」

明嵐眼中神光湛然,語氣森寒,「前些時日,為師得遇高人指點,所傳秘法深感玄妙難言,實乃不可多得之機緣。

待到此次大比結束之時,我便會假死遁出青麟山,加入那位高人麾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離開?」

青葉默然片刻,忽然露出笑容,「弟子自然要和老師一起,有那對賤男女在側,這元一道子不做也罷。」

說到此處,他又問道,「那明吟師妹呢,她如今可是還在青麟山上。」

「吟兒那邊,我早已安排妥當。」

明嵐淡淡說道,「既然老夫已然走出那一步,你們兩個的出路必須提前考慮,至於青陽院其他人,也就顧不了那麼多了。

還有倪灀和衛韜兩人,你也不用思慮太多,他們也就只有這兩天好活了。」

青葉一愣,笑容愈發濃郁,甚至還有些快意的扭曲,「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衛韜此人欺壓羞辱弟子,就不能讓他好死。」

「還有倪灀那個賤人,如果可以的話,弟子希望能親手了結她的性命,也算是為前面渾渾噩噩的生活,做一個徹底的切割。」

「到時候再說吧。」

明嵐淡淡道,「你且靠近一些。」

說話間,他將手放到嘴邊,掌心悄無聲息多出一隻振翅欲飛的金背鱗蟲。

「把它吃下去,你今夜便裝作被打擊到的樣子,直接心灰意冷下山。

然後去找一個叫嵇狩的人,將太玄峰上的詳細情況向他詳細稟報。

還有這封用暗語寫的密信,你等下就將內容背熟,也一併講於他知曉。」

青葉看著那隻銀身金背的遽欏鱗蟲,心中莫名有些發毛。

卻又不敢有違師命,便一咬牙將它拿過來,直接塞入口中。

剎那間撕裂般的痛楚降臨,同時作用於身體和精神之上。

青葉渾身顫抖,汗流浹背,卻強自忍耐,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一刻鐘後,他呼出一口濁氣,漸漸平靜下來,卻是掩飾不住的滿眼欣喜。

明嵐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裡面含有那位高人的一絲功法意境,你好好體悟領會,不要浪費了此次機緣。」

「弟子多謝老師傳法。」青葉躬身一禮,一揖到地。

房門被輕輕關上。

引來些許冷風,拂動桌上燈火。

明嵐的表情忽明忽暗,變幻不定。

他手捧著那杯茶水,直到完全放涼都沒有再喝上一口。

一直都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時間一點點過去。

很快天色將明,霧氣漸漸散去。

衛韜便在此時從屋內出來,待到吃完早飯後,朝陽恰好初升。

陽光斜射下來,給整個小院都映照成淡淡的金色。

他就在此時出門,和倪灀一起緩緩朝著演武場行去。

兩人在路上交流武道,不知不覺便走完了這段路程。

元一道樓台。

太玄派負責侍應的弟子擺好茶點,躬身一禮後悄悄離開。

青葉從早上就沒有出來,也不知道跑到了什麼地方。

「明嵐師叔說,青葉昨日旁觀各宗道子交鋒,導致神思搖曳,心境不穩,所以便覓地閉關靜修。」

面對著衛韜的詢問,倪灀隨口提了一句,對此並不在意。

她隨意在一張椅子上坐下,「關於福地的爭奪,我們元一道應該算是告一段落,只要沒人頭鐵非要來搶齊州之內的福地,就再也沒有了需要應對的比斗。」

衛韜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微笑說道,「那敢情好,正好有充足的時間來翻閱功法,靜坐修行。」

一陣山風吹過。

倪灀理一下散落耳旁的髮絲,面露關切表情,「昨日你與燕虛交手,確定沒有受傷吧。」

衛韜道,「氣血稍稍有些震盪浮動,不過無傷大雅,不算什麼問題。」

「那就好。」

她微微點頭,「如果今天真有人不長眼睛,非要插手本門在齊州內的福地,便由我出手打發他們,你就坐在這裡好好休息。」

「應該不會了吧。」

衛韜抬起頭,看向其他各宗樓台,「誰要這麼做,那就是不給我面子,難道不怕我將他們一巴掌拍死?」

隨著各宗長老和巡禮司虞常侍的到來,第二日的教門大比正式開啟。

果然如倪灀所言,和其他宗門比起來,元一道這邊就顯得特別安靜,根本沒有誰來攪擾。

衛韜也樂得清閒,一邊慢慢品嘗茶點,一邊將那部歸元功翻來覆去,看了不知道多少遍。

不時還和倪灀交流一番,詢問她某些關鍵之處的修行要點。

完全不管下面打得熱火朝天,爆響連連。

就在不停思索推演之中,時間飛快流逝。

很快便到了午飯時間。

兩個太玄派弟子拎著食盒,輕手輕腳來到樓閣,將各種菜品排開,擺滿了整個桌子。

衛韜在桌前坐下,隨意打量了一眼,眼神不由得微微一動。

他們一男一女,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年紀,卻沒有前面侍應弟子的縮手縮腳,動作相當的自然,甚至隱隱有種雍容的味道在內。

更重要的是,兩人舉手投足之間,還暗合某種奇特的韻律,感覺上和太玄派的功法根底完全不是一個路數。

倪灀也將目光落在兩人身上,同樣微不可查挑了挑雙眉。

「兩位來太玄山多長時間了?」

衛韜面露溫和笑容,狀似無意般隨口問道。

男弟子沒有說話,反而是有著明媚笑容的女弟子開口作答,「回衛道子的話,我們拜入太玄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不然也不會從外門別院入得太玄峰上。」

「兩位如此年紀,就能進入太玄內院,天賦資質絕對非同凡響,只要肯下苦功修行,將來的成就一定可以讓天下震驚。」

衛韜點點頭,端起茶盞輕抿一口,卻是一不小心碰到了手邊的竹筷,掉在地上發出一聲輕響。

「道子實在是太抬舉我們了,若論天賦資質,我們兩個就算是加到一起,也比不上七宗第一的衛道子。」

「我天賦資質其實一般,當不起兩位如此誇獎。」

他忽然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樓梯,「若是讓等在拐角處的那位前輩聽到了,就更要令我無地自容,連飯都吃不下去。」

女弟子面色一變,脫口而出,「衛道子竟然知道那裡有人?」

「我說是猜的,你們信嗎?」

衛韜又是一笑,「兩位要不要坐下來,一起吃點?」

「不了,我們已經吃過了。」

女弟子微微笑道,「兩位道子請慢用,期待和你們下一次的見面。」

目送兩人下樓離開,倪灀悠悠嘆息,「我之前還一直在想,武氏皇族的子弟會在哪裡,直到今天才知道,他們竟然一直扮成太玄門徒,遊走於各宗樓台之間。

還有那位在石梯拐角靜立的老者,當真是收斂氣息如頑石,整個人仿佛和這座樓台融為一體,這等天人化生的宗師境界,確實是讓人嚮往不已。」

衛韜閉上眼睛,細細回味剛才的感知,「這就是朝廷在此次大比中鎮壓場面的宗師,剛開始我只是有些疑惑,所以碰掉筷子進行試探,如此才能確定拐角確實有人。」

太玄派準備的飯菜相當不錯。

不僅營養豐富,味道也很不錯,讓兩人好好享受了一番。

半個時辰後,大比再次開啟。

也不知道為何原因,參加對決的各個道子忽然就打出了火氣。

比起上午的點到為止,雖然沒有人被打死,卻也場場見血,多人受傷。

倪灀看著剛剛結束的一場戰鬥,「看來太玄之淵的資格選拔雖未宣布開啟,在各宗道子之間卻已經暗流涌動,開始了爭鋒。」

衛韜抬起頭,朝著下面望去,「他們這是為了即將開始的玄淵資格選拔,先一步將實力層次偏弱的道子排除在外?」

「應該就是這個意思。」

她微微點頭,「按照大比到現在的進度,馬上就將要進入到玄淵資格的選拔階段。

那麼在此之前,對於排名在前的道子來說,就需要提前掃清障礙,以免出現高手相爭、兩敗俱傷,最後卻讓其他人撿了便宜的情況。」

衛韜默默聽著,忽然眼神一動,看到玄武道龐闕出現在演武場中。

而與之對戰的,則是紫霄宗首席道子,洛平生。

衛韜就在此時離開座位,來到樓台邊緣。

準備觀看龐闕與洛平生的交鋒。

「這是玄武道和紫霄宗的福地之爭,如果你在這一關倒下,那我也幫不了你。」

衛韜端起茶盞慢慢喝著,心態平和安寧,不起任何波瀾。

演武場內。

龐闕負手而立,臉上沒有一絲一毫表情。

忽有一陣微風拂過,掀動他的衣衫,莫名便給人一種淵渟岳峙的深沉厚重氣度。

沉默片刻,龐闕一聲幽幽嘆息,「洛師兄,那處福地距離我們玄武道雖遠,但和你們紫霄宗其實也不算近,真要爭搶起來,卻也難說哪邊優勢更大。」

停頓一下,他接著說道,「更何況貴宗所修持之秘法,就算將那處福地納入手中也用處不大。

如此分析下來,洛師兄如果還是要和本人分個高下,那我也只好勉為其難出手奉陪,領教師兄紫霄宗的高招。」

洛平生眉頭緊皺,垂下眼睛。

面色接連變幻不定。

再想到在太玄別院時,龐闕贏了元一衛韜的事情,心中頓時就愈發糾結。

雖然在他看來,兩人這一戰或許並非那麼簡單,但既然連衛韜都親口承認此事,至少代表著對於龐闕實力層次的某種肯定。

更重要的是,太玄之淵的資格爭奪即將開始,哪怕受了輕傷也會大受影響,更不要說其他越發嚴重的情況。

但是,他身為紫霄宗首席道子,若是在關係到福地的爭奪上直接認輸,回去後又如何在宗門內立足?

一時間不知道多少念頭泛起。

洛平生深深吸氣,又緩緩呼出,努力平復著已經紛亂的心緒。

龐闕卻是不動聲色,一直靜立不動,甚至沒有拉開架勢,擺出玄武道功法的起手式。

兩相對比之下,洛平生心情愈發焦躁,糾結猶豫。

「看來洛師兄已經決定,要和師弟一較高下了。」

龐闕又是一聲嘆息,聲音平靜淡然,沒有什麼波動。

他緩緩閉上眼睛,恰好遮擋住眸子裡一閃而過的憂愁焦慮。

忽然,一道略顯蒼老的女子聲音從主樓響起,緩緩在整個演武場盪開。

「此次與玄武道的福地歸屬交手,我們紫霄宗退出。」

龐闕就在此時睜開眼睛,露出些許遺憾笑容,「看來我和洛師兄緣分不到,未能讓師兄指點一下修行,心中多少還有些感到可惜。」

洛平生暗暗呼出一口濁氣,「龐師弟無須可惜,以後我們還有的是機會坐在一起交流。」

龐闕點點頭,緩緩轉身離開,「到時候我一定備好美酒,就等著和洛師兄坐而論道,一醉方休。」

嘩啦!

樓閣之上,衛韜驀地手抖,灑出了少許茶水。

「紫霄宗竟然就直接退出了?」

他表情古怪,低聲自語,「看來這位龐道子的運氣,不是一般的好。」

倪灀在一旁抿嘴笑道,「我看並不是他運氣好,而是紫霄宗的帶隊長老怕了,畢竟那可是能將你擊敗的高手。

萬一讓洛平生有個什麼閃失,可是比丟掉那處福地更加慘重的損失。」

說到此處,她轉頭看來,笑容也變得有些古怪,「衛師弟,你那日與龐闕一戰,他真的贏了你麼?」

衛韜沒有正面回答問題,只是輕輕嘆了口氣,「龐師兄人不錯,他的面子,該給的時候還是要給的。」

龐闕回到玄武道閣樓,還是在角落的位置坐下。

看一眼其他同門與人交手後,各自恢復休息的虛弱模樣,他緩緩閉上眼睛,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

只是後背還有些汗濕,被風一吹便隱隱發涼,稍微感覺不太舒服。

不過比起其他同門的虛弱乏力,龐闕心情頓時大好,要強忍著才不會露出笑容。

後背那一點涼意,也就根本算不得什麼,甚至還令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悄無聲息間,玄武道帶隊長老出現在樓閣之中。

他看一眼各自靜坐調息的道子,最後將目光落在龐闕的身上。

「龐闕,你不用在這裡呆下去了,現在就可以返回住處休息,好好準備馬上就要開始的太玄之淵定名之戰。」

剎那間好幾道複雜目光同時望來,落在那處角落位置。

龐闕對此毫不在意,緩緩起身一禮,「是,弟子謹遵長老之命。」

打出火氣後,道子之間的交鋒少了一開始的交流試探,上來見禮完畢便各施絕學,頓時將進度變快許多。

待到天色漸暗,所有福地的歸屬都已經塵埃落定。

只等待幾年過後的下一個輪迴。

「當真沒有人來挑戰我們。」

衛韜收拾東西,從座位上起身,「我在這裡坐了一整天,思索推演功法到腦袋都有些發矇。」

他轉頭看向倪灀,「今天能得這般清凈,或許還是託了倪師姐的福。」

「哦?衛師弟的意思是?」

衛韜道,「我昨日與燕虛一戰,應該有不少人會認為我也受了傷,可能就想要趁此機會與我交手,讓我傷上加傷,放棄對玄淵名額的爭奪。

可是他們再仔細思考一下,便能想到元一道還有倪師姐端坐不動、以逸待勞。

如此一來頓時就沒了心思,不願平白為自己多找麻煩。」

倪灀想了一下,「那他們也可以學你,指名道姓要與你交手。」

「真要是這樣,我還求之不得。」

衛韜微微一怔,隨即又道,「不過他們之前沒見過我,不知道我的性子,怕的是萬一我不顧麵皮縮在後邊,只將師姐推了出來,豈不是偷雞不成,還要蝕一把米。」

聽聞此言,倪灀微微一笑,「左右都是衛師弟的道理,反正現在福地之爭已定,就看明天到底有誰倒霉,非要一頭撞到你的手上。」

不知不覺間,霧氣再起。

混入夜幕之中,將整個太玄山盡數籠罩在內。

各宗居住之地燈火通明,想要爭奪進入太玄之淵資格的道子,全部都在調整狀態,計劃籌謀。

衛韜將快要翻爛的歸元功合上,眉宇間隱隱有些疑惑。

這幾天時間,他獨自修行玄武真解壬癸篇,都已經到了百分之八十的融會貫通層次,就連無極宮的無極散手,也已經入門,並且有了百分之十的進度提升。

但唯獨自家的元一基礎功法,竟然直到現在都還未能真正入門。

實在是令人疑惑不解,想不明白。

畢竟他身為元一道子,先不提會不會六轉玄元,如果連本門基礎功法都無法修行,無論如何都有些不合情理、說不過去。

心情有些積鬱之下,衛韜便推門而出,在幽深夜幕下緩步而行。

拐過一道彎,他悄然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一側的涼亭。

「弟子見過明嵐師叔。」

衛韜雙手抱拳,躬身一禮。

「這麼晚了,衛師侄還未休息啊。」明嵐頜首示意,說話的語氣有些奇怪,似乎在忍受著什麼痛苦。

「白天閒了一整日,晚上就來了精神。」

衛韜隨口作答,緊接著話鋒一轉,「聽倪師姐說,青葉師兄已經下山去了,他沒什麼事吧。」

明嵐低低嘆了口氣,「青葉這孩子啊,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喜歡鑽牛角尖。

所以大比進行到現在,我怕他心境不穩,影響到後續的修行,便讓他直接下山去走走轉轉,也能穩定一下情緒。」

衛韜道,「有明嵐師叔作為老師,是青葉師兄的福氣。」

明嵐目光幽深,看了過來,「福氣不敢說,老夫只希望在我的幫助下,他可以走得更遠。」

「有師叔的指點教導,再加上青葉師兄的天賦資質,一定沒有問題。」

衛韜說到此處,再次行了一禮,「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就不打擾師叔清修了。」

明嵐微微一笑,語氣有些意味深長,「去吧,好好看一看太玄山的夜景,以後就再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衛韜告辭離開,繼續向前走去。

明嵐的精神狀態很奇怪,也讓他對於玄感妄念所能造成的影響,不由得多了幾分思考。

等他轉了一大圈再折返回來,涼亭內已然不見了明嵐的身影。

卻又多了一個老者,就在亭內端坐不動。

「太玄的夜晚,還真有些熱鬧。」

衛韜心中動念,隔著一段距離便停下腳步,抱拳行了一禮,「元一衛韜,見過前輩。」

老者溫和笑道,「七宗第一的衛道子,昨日能以練髒圓滿擊敗玄感,今天中午還能第一時間感知到老夫的到來,修為境界果然不凡。」

衛韜抬起頭,看著那張普普通通的面孔,心中忽然湧起一股衝動。

隱於袖中的雙手,也莫名有些發癢。

片刻後,他還是平心靜氣,恭敬說道,「回前輩的話,中午來到本門樓閣的兩位貴人氣質非同一般,所以晚輩便大膽做一猜測,沒想到還真的蒙到了正確答案。」

「你這娃兒倒是會說話。」

老者哈哈一笑,就從涼亭石凳緩緩起身,「看在今夜有緣再見的面子上,我送你一句話。」

「前輩請講,晚輩洗耳恭聽。」

「玄淵不是淵,靈山不是山。」

「進入玄淵之後,當妄念顯化達到極致時,可將精神意志凝聚一處,最為濃烈的迸發碰撞,到時候你見得什麼,便是什麼。」

老者悄然離開,只留下一句話縈繞在衛韜耳畔。

教門大比第三日。

太玄之淵名額的爭奪正式開始。

而到了此時,還能有信心站上演武場的,無一不是各宗排名靠前的道子。

其餘那些實力層次更弱的,在昨日的比試之後,便已經基本上宣告淘汰,失去了繼續再戰的能力。

但即便如此,也還有十幾個道子躍躍欲試,至少要淘汰將近半的人,才能確定最終名額。

元一道樓閣,倪灀剛要從座位上起身,便看到衛韜已然來到了欄杆旁邊。

他回頭看了一眼,「師姐不要著急,等我先把下面清理打掃乾淨,你再出手也來得及。」

說完後,衛韜輕輕一躍,便來到演武場中央。

他環視一周各宗樓台,輕咳一聲開口說道,「進入太玄之淵的資格,我和倪師姐各取一個,諸位誰有意見,可以下來直接向我挑戰。」

嘩啦啦!

衣袂聲獵獵作響,幾道身影同時從各自樓閣跳下,站到演武場之中。

玄武道弘弁、紫霄宗第一道子洛平生,還有逍遙峰第一道子尤樅,三人相互對視一眼,旋即又各自移開目光。

到底是讓其他人先上,再探探這位的底細,還是直接搶占先機,一舉將受了傷的青麟山道子拿下,抓住機會在各宗道子面前立威,就成了一個不太好做的選擇。

思緒浮動間,三人都有些猶豫遲疑,一時拿不定主意。

但就在下一刻,衛韜的聲音便打斷了他們的思索,瞬間將人拉回現實。

「你們一起上吧,也省得我一個個動手,還要浪費更多時間。」

弘弁瞳孔收縮,心念電轉,卻是當即向後退開一步,「既然有洛道子和尤道子在,那在下就暫且退避,等下一次再來挑戰衛道子。」

話音落下,他轉身就走,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等待和停留。

弘弁速度極快,轉眼便到了演武場邊緣,緊接著就要騰空而起,朝著玄武道駐地而去。

「退什麼退,給我留下來吧!」

就在此時,陡然一聲轟鳴巨響。

地面震盪,煙塵暴起。

一道黑紅交纏的氣浪洶湧澎湃,剎那間便已經追到近前。

弘弁面色大變,死死盯著從滾滾煙塵中探出的那隻利爪,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揮之不去,不斷盤旋。

「他與燕師兄交手,不是受了重傷嗎,怎麼還能爆發出如此令人絕望的攻擊!」

「練功房內的血跡做不得假,難道這本來就是他做的一個局,就等著其他人落入圈套!?」

面對著遽然落下的利爪,弘弁精神動搖,心境已亂。

轟隆!

青石裂開,地面陡然多出一個大坑。

坑底趴伏著一道身影,四肢微微抽搐,陷入昏迷之中。

另外一處方向,逍遙峰尤樅目瞪口呆,二話不說同樣轉身就走。

他才剛剛邁出一步。

身後狂暴罡風已經呼嘯而來。

直接將人席捲其中。

待到風平浪靜,便又有一道衣衫襤褸的身影,趴伏在地一動不動。

衛韜緩緩轉身,看向了場中僅剩的洛平生。

咕咚!

洛平生艱難吞咽下一口唾液。

迎著那道平靜望來的目光,卻感覺自己就是一隻瑟瑟發抖的羔羊,馬上就要喪生於虎口之中。

「那兩個人已經倒了,我該怎麼辦!?」

「打不過,連跑都跑不了,怎麼辦,怎麼辦!?」

電光火石間,洛平生忽然福至心靈,想起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他當即雙手抱拳,「衛道子,我認……」

轟!

地面再動,悶雷炸響。

將洛平生要說的話完全堵了回去。

「洛道子無需多言,我知道你人就在這裡,等著迎接與我的戰鬥!」

「六轉玄元,接吾一拳!」

轟隆!!!

洛平生表情扭曲,倒飛出去。

陷入昏迷前,嘴巴還在一開一合,想將認輸兩個字真正說完。

煙塵散去,演武場內外一片死寂。

各宗道子都沒有說話,只是怔怔看著下面那道身影。

哪怕他忽然捂住胸口,面露些許痛苦表情,也沒有誰再敢跳下去挑戰。

三拳,三個道子,其中還有兩位首席。

就算是帶隊前來參加大比的長老,都不可能打出如此戰績。

啪!

主樓之上,陡然響起一聲悶響。

紫霄宗帶隊長老一把拍碎面前方桌,面露憤怒神色,「元一衛韜,簡直欺人太甚!」

身形一閃,她已然來到樓台邊緣。

目光冰冷森寒,低頭俯瞰下來。

衛韜緩緩抬頭,臉上痛苦表情已然消失不見。

他看向主樓之上,抱拳躬身一禮,「晚輩很想知道,前輩所言究竟是何意思。」

「老身到底什麼意思,你自己心裡清楚!」

「前輩說話遮遮掩掩,所以晚輩並不清楚。」

衛韜直起身體,毫不退讓與紫霄宗長老對視。

「長老如果還有話要講,就別那麼高高在上,最好下到演武場內再向晚輩說道,也好讓我聽一聽你的道理,到底能不能在我這裡站得住腳。」

「你……」

紫霄宗長老面色漲得通紅,只覺得一句話堵在嘴邊,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來。

身為紫霄宗長老,竟然被一個青麟山弟子擠兌到這個份上,這口氣實在是有些咽不下去。

她腳尖微動,旋即又死死釘在原地,寧肯踩碎樓台紅磚,也沒有向前移動一步。

下去簡單,只需要輕輕一躍而已。

可難的是,下去之後又當如何。

真要是話不投機動起手來,她能不能打贏下面的元一道子,屬實是沒有半點兒把握。

畢竟剛才是即便換了她自己,也不一定能打得過三個道子的聯手。

那麼,現在進入演武場中,面對元一道秘密培養的這個怪物,就更是沒有戰而勝之的信心。

紫霄宗長老面色陰沉不定,眼神猶疑閃爍,一時間竟然有些亂了方寸。

(本章完)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