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曠野一片黑暗。北風不時呼嘯而過,捲起大片冰雪。荒涼死寂,沒有任何活力。

面對藏劍閣主的邀約,禪心的笑容歡欣喜悅,甚至為周圍的黑暗增添了許多生機。

「禪心佛子知進退,明事理,知曉事有所為,有所不為,只此一點便已經超過了不知多少人去。」藏劍閣主微微一笑,轉身朝著北方望去,

「有了禪心佛子的加入,我們對於梵天靈意顯化源頭的定位將更加精準,如此方能省去很多時間和精力。」

「閣主是準備直接前往靈意源頭麼?」

「晚輩因為曾經禮敬梵天,後又承載黑淵的緣故,確實是知道那處地方的準確位置。而且我們現在就處在梵天靈意向外散逸的一條路線上面,沿著感應一直向前就能省去許多時間。」

「不過,梵天靈意源頭即將爆發大戰,我們身為外人,若是不做準備便闖進去的話,很有可能會受到大周武帝和金帳王主的兩面夾擊。」禪心點了點頭,再開口時的表情和語氣,直接將自己定位在了下屬和助手上面。

其態度轉變之快,前後變化之順遂自然,仿佛他本來就是藏劍閣弟子,正在向自家閣主做著彙報,然後再提出建議。

停頓一下,他又補充說道,

「若閣主想要汲取梵天靈意,順帶對付武帝,倒不如靜待兩方交手結束。到了那個時候,梵天靈意縱然沒有四分五裂,怕是也會變得虛弱很多,顯而易見更加容易對付。而帝屍也是一樣的道理,經過苦戰之後,縱然有神意入體,也免不了損耗消耗過巨。」藏劍閣主嘆了口氣,

「梵天靈意最為濃烈的爆發,才能綻放出最為美麗的殺戮之花,如此才更加符合溫養劍器的條件。至於大周武帝,老夫從未說過要與他為敵,所以其狀態究竟是好是壞,於我而言都沒有太大的意義。」禪心疑惑道,

「如果武帝擊破梵天后仍然處於全盛巔峰,閣主難道不擔心他再對附近的劍閣弟子出手?」

「他不會對我們出手。」藏劍閣主緩緩搖了搖頭,

「即便老夫就站在他的面前,只要沒有主動挑釁之舉,便不會引來他的攻擊。」

「為什麼?」

「因為劍閣弟子修劍修心,只求劍斬無痕,從頭至尾都是純粹到不能再純粹的人。吾等和諸般靈意從未有過任何牽連,也沒有諸如教門福地所帶來的氣息縈繞於身,所以才可以如此篤定,只剩一縷執念未消的帝屍,不會也不應該找到我們頭上。」禪心聽聞此言,直接便沉默下來。

他眉頭緊皺,思慮甚深,許久後才有些疲憊地問道,

「閣主知曉諸多秘聞,那麼能否告知晚輩,這些所謂的靈意,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還有,南疆北荒,東海西極,都有靈意顯化,而居於中原地帶的大周地面,卻很少聽說過有靈意的存在,卻是只有類似於教門七宗的武道真意。那麼,武道真意和靈意之間,到底又有怎樣的區別?」藏劍閣主微微一怔,看向禪心的目光不由變得有些奇怪。

他緩緩呼出一口濁氣,

「像你這樣的靈意卷顧之人,老夫還是第一次見到,當真是讓我倍感驚訝。」

「前輩不要聽我說了什麼,只需要看我做了什麼。」禪心只是微微笑道,

「如此閣主就會知道,無論是之前禮敬梵天,還是現在承載黑淵,晚輩其實一直都很虔誠,甚至可以用狂熱來形容。所以我才會一意追根究底,想要真正弄明白黑淵到底是什麼東西,亦或者它不是個東西,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如此才能有的放失,更加方便為其發展壯大貢獻力量。」藏劍閣主思索許久,

「你說的不錯,靈意它確實不是個東西,但這玩意到底是什麼,好像一直都沒有誰能夠真正弄得清楚。至於靈意的來歷,老夫只知道和先民對於生死消亡的抗爭有很大關係。」

「先民對於死亡的抗爭?」

「是啊,有生便有死,有盛就有衰,生死交替、成住壞空,此乃由古至今一直存在的道理,難以個人的意志為轉移。只要翻閱古籍,經常便能看到先民感慨生命之易逝,縱然生時如皓月當空,遍灑光明,死後也只能是一抔黃土在,萬事皆成空。」

「所以他們雖然知曉成住壞空的道理,卻還是想要跳出輪迴,超脫生死,這是每一個站在高處的人都會渴望的追求。而在此孜孜不倦的追尋之中,不知為何便有了各種靈意的誕生,只是其中過程早已湮沒在了時光長河之中,找不到隻言片語的文字記載。」停頓一下,藏劍閣主接著說道,

「至於你剛剛所說的武道真意,卻更加雲遮霧罩,讓人看不分明。有時候老夫以書左酒,研讀古籍,偶然間也會莫名胡思亂想,感覺教門七宗的武道真意似乎有些不太對勁,明明和靈意有些相像,卻又有些說不出的怪異。」禪心對此深以為然,

「晚輩在九聖山的時候,遠遠看到了靈明山主的身影,她修習靈明九變,成就陽極靈境大宗師,卻是變成了一個毫無理智的瘋子。如果按照閣主所言,教門七宗的武道真意確實是有些怪異。」藏劍閣主卻是搖了搖頭,

「不,修習武道練瘋幾個根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而老夫所感覺到的怪異,並不是指的這些。」

「靈意的出現雖然也鬼神明明,難以思量,但如果真的去深挖細究,無論如何還是能找到一點模湖不清的脈路所在,和古時先民的追尋探索脫不開關係。但對於武道真意,卻仿佛它忽然就在那裡,等待著懵懵懂懂的人們去發現,然後一點點人與意合,意與身合,之後既有過興盛,亦有過低谷的衰敗,漸漸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晚輩大致明白了閣主的意思。」禪心雙手合十,躬身一禮,

「類似於教門的武道真意,其實便是此方天地本身就存在的東西,而北荒南疆、東海西極的靈意,則是隨著古時先民的追求才漸漸顯化出現。」藏劍閣主默然無語,安靜看著黑衣黑袍的年輕人。

許久後,他才嘆息著搖了搖頭,

「不久前老夫才誇讚了你聰明通透,結果你卻完全弄錯了我想要表達的意思。你想一想,為何教門七宗出一位武道宗師,總是要比南疆北荒要難上一些?然後你再想一想,無論是梵天還是黑淵,武者只要達到天人交感,基本上都能接引靈意降臨,無非就是普通上師少一些,卷顧者更多一些的區別。但對於教門的宗師,在他們顯化武道真意的時候,你仔細感知一下就能知道和接引靈意降臨的區別。」禪心眉頭頓時皺起,若有所思。

數個呼吸後,他勐地抬起頭來,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甚至是不可置信的光芒。

「按照閣主的意思,難道說教門七宗各自對應的武道真意,其實並不在我們所在的世間。而是類似於北荒部族神怪傳說中提到的,類似於冥外天魔的東西,墜入凡世便要興風作浪、為禍人間?」藏劍閣主垂下眼睛,一聲低沉嘆息,

「老夫所站高度不夠,眼界見識不深,因此不知道個中具體原因。只知道禪心佛子的猜測似乎有些離譜,連我聽了都感覺驚訝無比,不得不讚嘆年輕人果然念頭眾多,想法靈活。」

「回閣主的話,晚輩一直想要弄清楚黑暗之淵的秘密,所以才會經常想東想西,卻是變得紛繁雜念叢生,失去了曾經的靈台潔凈清明。」

「纖塵不染不一定好,繁雜紛亂不一定壞,一切都要看你如何去看待。不過聽到你冥外天魔的說法,卻是讓老夫忽然想起自西向東而來的路上,所遇到的一個很奇怪的人。他看上去相當普通平常,但在感知之中卻是一團扭曲糾纏的影子,仿佛和周圍環境格格不入,卻又能夠以一種奇特的放鬆融入其中。」

「一團影子,那個人呢?」禪心眼睛一亮,似是很有興趣。

「他不自量力、不知死活,試圖偷襲老夫,自然是被一劍兩斷,拼都再難拼得回來。」說到此處,藏劍閣主毫無徵兆閉口不言。

下一刻,他慢慢轉身,看向黑暗籠罩的遠處。

「那個方向,有兩個人。」

「他們收斂氣機如頑石,竟然差點兒將老夫都瞞了過去。」聲音落下,藏劍閣主的身影已然消失無蹤。

禪心同樣轉頭看去,一開始還有些疑惑不解,片刻後卻陡然眯起眼睛。

「竟然是他!?」陡然一股血氣湧上心頭,讓禪心原本平靜無波的思緒頓生波瀾。

「他千萬不能死,如果讓他在我面前被藏劍閣主擊殺,便是對黑暗之淵最大的不敬。」

「所以一定要將藏劍閣主攔下,最好不要讓他們之間發生任何衝突。」彭的一聲巨響。

禪心頓足踏地,身形暴漲。黑暗之淵靈意環繞周身,引動藏在暗處的大批武者,朝藏劍閣主離開的方向狂追而去。

剎那間這裡便只剩下了夜鴛自己。剛剛忽起忽落的境遇,以及閣主和禪心的一番交談,都讓她懵懵懂懂不明所以,甚至是生出茫然無措的感覺。

她眼睜睜看著閣主先行一步,禪心隨後狂追,直到兩人都消失在視線盡頭,都還沒能完全回過神來。

不知道是該跟著追上去,還是按照原定計劃,到前邊去找到北荒部族的暫居地。

思來想去,夜鴛決定留在原地不動。以不變應萬變,等待著閣主他老人家的歸來。

她下了土坡,選了處背風的位置,閉上眼睛開始養神。忽然,夜鴛心中一動,在某種古怪詭異的念頭驅使下,將眼睛悄然睜開了一道縫隙。

透過黑暗夜幕,她只看到了猩紅的眼眸。但還未等夜鴛反應過來,那雙猩紅眼眸周圍便出現了密密麻麻、難以計數的眼睛,在她身前數步外不停眨動。

夜鴛不由自主將眼睛睜大,童孔卻在這一刻向內收縮,內里還映出來密密麻麻的紅點,正是那些猩紅眼眸的投射展現。

就像是在那裡矗立著一堵墨色牆壁,又有成百上千仿佛被鮮血浸染的眼睛凝視過來,如同亮起了無數盞忽明忽暗的腥紅小燈。

夜鴛咽下一口唾液,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即便是只有最開始的那一隻,在這種情況下便足以讓人心生警惕。

而現在卻是連成一片,到處都是。混亂邪惡、冰冷血腥……這就是夜鴛的第一直觀感受。

沒有任何猶豫遲疑,也不見有什麼大的動作,背後雙劍一長一短,便直接落入夜鴛手中。

「陰陽相濟、兩儀輪轉!」夜鴛閃電般斬出雌雄雙劍。唰!寒芒劃破虛空,殺機凜冽縱橫。

一劍斬出,夜鴛卻是連看都不看一眼,甚至連想都沒想,便直接向後方閃身而走。

卡察!腳下地面多出幾道裂紋。夜鴛面色陰鬱沉凝,緩緩低下頭,看向了自己一側的肩膀。

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來一隻漆黑手掌。它就像是一團變幻不定的影子,在這種黑暗死寂的環境下,給人帶來一種莫名詭異恐怖的感覺。

五根手指扭曲纏繞,輕而易舉鎖住了她的精神和肉身,連動都無法再動上一下。

咕冬!仿佛有吞咽的聲音響起。土坡下方,一縷布片隨風飄去。地面多出幾滴鮮血,原本還站在這裡的夜鴛卻已經消失不見,在無聲無息間便沒了蹤影。

黑暗荒野深處,兩道身影並肩而立。

「師弟在想些什麼?」倪灀眼睛半開半閉,周身氣機盡數收斂,仿佛完全融入到了黑暗之中。

「我在想武帝對於皇極印的理解。」衛韜隨口做出回應,還在苦苦思索之中。

當初在九聖山眠龍鎮時,他對於武帝的評價就是四個字。那便是深不可測。

在實力再度增長過後,他再次回朔兩記皇極印的威勢,所得出的依然是深不可測的評價。

而且這還是帝屍剛剛從那道裂隙中復起,神意執念肉身尚未磨合圓融的情況。

如今又是一段時間過去,誰知道這位曾經的天下第一又會有怎樣的提升,達到了何種高度層次。

所以說,對於北荒梵天的如臨大敵,衛韜並沒有太多驚訝的意思,反而有些感同身受,頗為理解。

由此可見皇極印潛力極大,絕對值得去深入鑽研。也正是在這一念頭的推動下,在將數道靈意納入皇極印之後,他想要再進一步,卻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難題。

倪灀又問道,

「師弟已經天人交感,成就了皇極宗師,莫非在後續的修行中,又遇到了難以解決的問題?」衛韜點點頭,語氣中隱有許多疑惑,

「從凌雲崗回來後,我嘗試將梵天黑淵、蘿茶弱水四種靈意盡數融入功法之中,期間雖然偶有些許波折,整個過程卻也算是順遂通暢。」

「但是,後來返回山門之後我就在想,既然梵天靈意是意,玄武真意也是意,那為什麼就不能將其也融入到皇極法印之中?」倪灀眼中波光一閃,猶如秋水瀲艷,

「衛師弟嘗試了,最終卻失敗了?」衛韜笑了一下,

「如果是在最後的某個環節失敗了,在我看來其實並不叫失敗,而只是暫時沒有成功。就像是一條路走到後面發現不通,那就想辦法將它打通,即便是最終也沒能打通,那也算是在前面看過了此路上的風景。但經過這麼多次的嘗試之後才發現,我想要將武道真意融入皇極,卻根本就沒有路,別說半途而廢的失敗,甚至無法尋找到通向失敗的入口。」他眉頭緊皺,嘆了口氣,

「然後便引出了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梵天黑淵等靈意,和玄武鬼車等真意,兩者之間到底有怎樣的區別?」

「恩!?」倪灀剛要開口,卻忽然面色一變。在她的視線之中,一線光芒自黑暗深處悄然出現。

它從無到有,由小至大。剎那間便已經穿越大片黑暗虛空,並且還在迅速擴大著自身籠罩的範圍。

倪灀勐地眯起眼睛,死死盯著那道驅散黑暗的光芒,一個念頭自心底悄然升起,然後迅速占據了整個心神。

這道劍光……比她之前所見過的所有劍客都要更強。轟!空氣勐地被撕裂。

衛韜就在此時踏前一步,站到了她的身前。然後一拳向前緩緩擊出。轟!

元胎拳印落下,黑暗涌動不休。仿佛將大片空間都倒轉過來,朝著那道劍光蓋壓而至。

半空中陡然爆起大片絢爛火星。還有卡察一聲近似哀鳴的脆響,與之在同一時間傳開。

衛韜收回擊出的拳印,低頭看向數步外的地面。那裡橫躺著一柄長劍。

被他一拳砸成了兩段。劍身竟然還在微微顫動,仿佛擁有著靈性和生命,想要再次飛升而起,斬破虛空。

「竟然連人都沒有出現,只是一柄劍過來了麼?」

「難道這是一柄飛劍,我見到了傳說中的隔空御劍之術?」衛韜伸手一抓,將兩截斷劍置於掌中,放到眼前仔細觀察。

他也沒看出什麼東西,直接雙手一合,然後一搓,便將這柄非是凡品的長劍弄成了兩團廢鐵,不復之前光芒四射的模樣。

遠處,藏劍閣主面色微變,表情訝然。能夠肉身斷劍,還是斷他的劍,此人絕對是陽極橫練大宗師。

但這並不是重點。就算是陽極橫練,他也有不止一種辦法,能夠將對方一點點磨死。

真正讓藏劍閣主驚訝的,還是剛才陡然爆發的玄武無極真意。虛空玄武引動黑暗死氣,再加上無極散手的雲迷霧鎖遮蔽,所以說剛剛出手的那人,應該是陽極橫練玄武無極大宗師。

「能夠將三門耗時耗力的功法同時修行到如此告訴的境界,此人的天賦資質絕非普通武者可比。即便是老夫枯寂已久的心境,都要為之生出一絲波瀾。」藏劍閣主輕輕呼出一口濁氣,伸手按住身後背負的劍匣。

唰!又有三柄長劍無聲出鞘,朝著黑暗深處疾飛而去。衛韜還在尋找藏劍閣主的蹤跡,心中莫名一動。

仿佛還有一道虛無縹緲的聲音,同時從意識深處悄然響起。

「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

「竟然是三才殺劍,所以說隱於暗處的並不是一個藏劍閣劍師,而至少是四個大劍師。」衛韜感知著撲面而來的森寒殺機,又是一步向前踏出。

元胎印出,雙拳陡然雲紋黑鱗覆體,又有尖銳骨刺暴起,攪動黑暗死氣滔滔,勐地向前砸了下去。

但就在最後一刻,當他看清楚了孤零零飛來的三柄長劍,卻依舊不見對面齊修三才殺劍的劍客時,卻是忽然改變了主意。

無聲無息間,元胎轉化皇極。剎那間黑暗如潮散去,四種靈意同時顯化,將三柄銹跡斑斑的長劍牢牢包裹其中。

其後又有猩紅詭絲湧出,交纏絞繞不休,編織出一張大網罩落下來。嗡!

三才殺劍劇烈震顫,破空向前。卻像是飛蟲鑽進了粘稠無比的膠水之中,每前進一步都艱難無比,在斬斷不知多少幽玄詭絲之後,終於是被左三圈右三圈纏了個結結實實,失去了全部機動能力。

衛韜輕輕招手,將三柄長劍攏到近前。感知到其中各自蘊含的一絲殺意,他頓時面露欣喜笑容,就連被偷襲而生出的積鬱都一掃而空。

遠處的藏劍閣主面色再變。他以三才殺劍作為應對手段,準備用殺意打開缺口,針對橫練陽極肉身,沒想到竟然再次毫無作用。

而這一次,他收穫到了更大的驚訝。

「這到底是什麼功法?」

「梵天黑淵、蘿茶弱水,竟然如此和諧地融為一體,並且以此反過來切斷了我與三才殺劍的聯繫,簡直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情況。」

「北荒教門功法齊修,四種靈意同體,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能做到這種程度?」藏劍閣主深吸一口冰冷空氣,一時間也有些猶豫遲疑,到底要不要再繼續下去。

有著四道靈意傍身,他再像剛才那般隨意出手已經絕無取勝可能。真要打的話,要麼劍匣大開,全力施展御劍術對敵。

要麼就得真正站到對方面前,以看家本領與之做上一場。或者是兩種手段共用,不惜一切代價,就要在此將對方斬殺。

藏劍閣主思考了兩個呼吸時間,最終決定還是算了。沒必要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與這位神秘強大的武者來一場生死交鋒。

他自幼修劍,修的是一往無前的純粹劍意,卻絕非是執拗頑固的意氣用事。

能進能退、知己知彼,對於一個劍客來說也是可貴的品質。劍閣許多典籍之上,確實有唯能極於情,方能極於劍這句話,但卻被許多弟子門人理解錯了真正的意思,走上了一條可以稱之為扭曲瘋狂的道路。

想到此處,藏劍閣主就要轉身離開。就在此時,一聲尖利啼鳴忽然在耳畔響起,帶起大片血色光芒。

還有若隱若現的紅炎,在黑暗夜幕下若隱若現,組成一朵冉冉升起的蓮台模樣。

藏劍閣主微微一怔,心中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這是鬼車真意,業火紅蓮。」

「我的藏劍術可收斂氣機、隱匿身形,剛剛只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心境波動,竟然就被他給發現了。」

「所以說,此人是接引四種靈意入體的,玄武無極靈明青蓮橫練大宗師!?」

「普通武者能以一種功法天人交感,便已經是值得萬分欣喜的幸事。此人卻是四靈五感,實在是難以想像,到底要擁有怎樣的天賦資質,才能做到這種程度。」

「看來是走不掉了,也只好留下來見識一下這位神秘人物的真面目。一想到馬上要與四靈五感的大宗師對戰交鋒,我溫養了數十年的劍心都忍不住有些雀躍和激動。」

「恩!?」藏劍閣主剛要轉回身體,卻陡然停住不動。他童孔微微收縮,眼眸中映照出一團扭曲糾纏的影子,就出現在自己身側。

還有一隻漆黑手掌,正在張開五根手指,悄無聲息朝著他的肩膀落下。

更遠一些的地方。衛韜靈明九變、觀神望氣、業火紅蓮齊施,終於捕捉到了暗處那道藏得極深的身影。

「果然不負藏劍閣劍師之名,這老傢伙收斂氣機、隱匿身形的能力,都快要比上了孫洗月的不見不聞。」

「不過,終於被我找到了你。」衛韜剛要向前踏出一步,陡然眉頭一跳,右手五指張開成爪,直接朝著一側的空處抓去。

他右臂突然變粗膨脹,雲紋黑鱗覆體,長出尖銳的指爪,發力按了下去。

卡察!出乎預料的是,他凝聚力量的一抓竟然落了空,粗大尖銳的五指碰撞在一起,發出了金屬交鳴般的響聲,還爆出了一團耀眼的火星。

「衛師弟,你的左邊。」就在此時,倪灀的聲音急促傳來。衛韜迅速轉頭,一道扭曲的影子映入眼帘。

幾乎在同一時間,黑影已經纏上他的身體,然後向內勐地收縮。卡察!

卡察卡察!衛韜的身體除了剛開始時稍有變形,後面那道扭曲糾纏的黑影竟然完全纏不下去,甚至還隱隱有被崩開的跡象。

他面無表情,骨骼發出連串脆響。身形迅速膨脹擴大,又被緊緊束縛,兩者之間形成了角力僵持的局面。

扭曲黑影不停加大力量,卻依舊無法纏繞勒緊。雲紋黑鱗從皮膚下浮現而出,關節處凸起粗壯鋒利的倒刺,直接將包裹住他的黑影頂出一道道尖銳的弧度。

唰……扭曲黑影毫無徵兆散去。轟!突然間沒有了外來力量的束縛,衛韜瞬間膨脹到超過丈許的高度,身後修蛇長尾狂躁甩動,將堅硬的冰雪地面砸出道道漆黑裂隙。

他緩緩轉身,看向黑影散去的方向,一對猩紅眼眸閃爍著憤怒暴躁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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