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北地荒原。

黑暗與風雪才是唯一的主角。

其他所有一切,都被籠罩其中。

一個個的人,仿佛渺小的螞蟻,活動在以黑白為主要色調的巨大舞台上。

人們每一次的相遇,都可以說是特別值得珍惜的緣法。

不過裡面又有著少許的區別。

因為有的緣是天定。

而還有的緣,則是作為萬靈之長的人,通過自身的籌劃與實施得來,可以算得上是主動為之的謀定。

衛韜站定不動,轉身向後看去。

卻是不見其人,只聞其聲。

唯有仿佛是吟唱一樣的聲音,混入風聲鑽入耳中。

但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完全感知不到對方的身影,究竟藏在何處。

衛韜找不到人,卻並不著急。

心中還頗有些感慨嘆息。

他覺得今夜自己和術士有緣。

和青小姐的緣,算是他心有所感,主動上前求得。

那麼現在這個藏頭露尾的傢伙,則是上天有眼,主動將人送到了他的面前。

「她剛剛昏死過去,所以沒有辦法回答你的問題。」

衛韜語氣溫和做出回應,「不過我一向熱情好客,所以不僅會原諒你剛剛言語中的無禮冒犯,而且現在就想辦法叫醒我新俘虜的女奴,讓她為你答疑解惑。」

嘩啦啦!

他拎著那隻纖細如玉的腳踝,甩蛇般一陣勐抖。

裘皮大氅和內裡衣衫翻起,露出大片白皙細嫩的肌膚。

連帶著還有其他各種零碎小東西,噼里啪啦掉在雪地。

衛韜眼中光芒一閃,看到了一個讓自己很有興趣的手串。

之前它被她藏得很好,以至於直到現在才映入他的眼帘。

噗通!

他毫不猶豫將青小姐丟下。

一腳踩在她的身上,彎腰將那隻手串撿了起來。

悄無聲息間,狀態欄顯化虛空。

「發現青靈秘寶(輕損),是否對其進行修復補全。」

一行金色字跡悄然出現。

衛韜沉默不語,直接跳過來到下一選項。

「發現青靈秘寶(輕損),是否對其進行轉化吸收。」

他想了一下,還是將這隻手串小心收好,抬起頭來看向風雪密布的黑暗虛空。

「她剛剛被我弄得太累了,現在睡得很香,看樣子一時半會兒無法醒來。」

衛韜又將青女拎起來,毫無憐惜就是一記耳光,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那張惹人憐愛的美麗面孔高高腫起,還有鮮血從唇角淌出,淅淅瀝瀝落順著嬌嫩脖頸滑落下去。

一抹嫣紅映襯雪白,頓時給人帶來一種別樣的美感。

「你看,她確實是累了,我就是這樣叫她,也沒有什麼用處。」

「你怎麼不說話了?」

衛韜嘆了口氣,動作溫柔幫青女擦拭血跡。

「你是不是喜歡她?」

「這樣一個身份高貴、境界高深,又身材樣貌絕佳的高傲女子,誰見了都會喜歡。」

「但你一直不說的話,她可不會知道你的心意。」

「這種默默站在暗處付出的愛慕,除了能感動你自己之外,根本就毫無用處。」

「我也不是想打擊你,但實話實說,你甚至還不如一條舔狗。」

「雖然舔狗到最後容易一無所有,但至少曾經舔過,而你卻連舔的勇氣都沒有。」

衛韜說到這裡,忽然閉口不言。

因為就在此時,一道頎長身影從風雪深處緩緩顯現。

「你不用白費力氣了,她是青家的人,而我出身藤家,雙方根本不可能有什麼男女之情。」

男子看上去三十許的年紀,穿著一件極其貼合身材的衣衫,就像是一塊溫潤的美玉,連黑暗風雪都無法掩蓋其光彩。

他面帶微笑,緩緩說道,「不過你說話倒是很有意思,甚至讓我聽得有些入神,所以才沒有第一時間現身,來到你的面前。」

「青家,藤家,你們都是方士,來自同一個地方。」

衛韜的語氣已然恢復平靜,隨手將青女扔到一旁,就像是丟掉了毫無用處的垃圾,自此再也沒有看上一眼。

「你只說對了一半。」

男子抬頭仰望著漫天風雪,面上浮現出恭謹,以及憧憬的表情。

「我們確實是來自同一個地方,但我們只是術士,還當不起方士這一尊貴的稱呼。」

「哦?這兩者之間,莫非還有我所不知道的區別?」

男子收回目光,忽然笑了起來,「你甚至都不是術士,竟然就能如此大言不慚,妄言方士與術士之間沒有區別。」

說到此處,他斂去笑容,一聲嘆息,「方士所修之道,非術士能比,所謂道術一詞,我們最多只敢自稱為術,而不會給自己冠以道的美名。」

「道術……」

衛韜也沉默下來,「從你口中聽到這兩個字,忽然就讓我有種時空錯亂的奇怪感覺,就像是回到了遙遠的過去,翹首以盼那個一路向西的故事。」

「在已經遙遠的過去,我那時剛剛被賜予藤戊之名,真正推開了通向方術的那扇大門,窺見了內里令人沉迷的風景。」

「現在回想起來,竟然恍若昨日,所有一切都還歷歷在目。」

男子的聲音剛剛落下,閃電般伸手一指。

金色光芒陡然暴起,將衛韜所在區域盡數囊括進去。

「術式,噬靈藤花!」

他催動力量,毫無徵兆發起攻擊。

但就在此時,他眼前忽然一花。

腳下大團黑髮蛛絲湧出,甚至比噬靈藤花術式還要更早一線,將他的整個身體全部掩蓋包裹在內。

上一刻還在平和的交流閒談,下一刻就陡然拔刀翻臉。

兩人幾乎同時出手偷襲,一上來便奔著置人死地而去。

衛韜所處的位置。

大片積雪爆開,地面猶如流沙塌陷。

衛韜勐地低頭,就看到腳下占據了數丈方圓的巨大花朵。

金色花瓣層層綻放,就像是一層層刀鋒旋轉舞動。

還有位於最中間的漆黑洞口,內里獠牙不停交錯,透射出冰冷森寒的光芒。

噬靈藤花一口咬下。

卻又無法真正合攏,被一道驟然膨脹到丈許的身軀牢牢卡住。

刀鋒般的花瓣急速旋轉,划過衛韜身體表面,爆出一團團耀眼火星。

猶如鐵樹銀花不夜天,就在黑暗荒野深處顯現。

轟隆!

陡然一道驚雷震盪虛空。

地面潮水般劇烈涌動。

剎那間金光破碎,消散不見。

只剩下一道迅速收斂縮小的身影,緩緩收回擊出的拳頭,沉默立於一片狼藉的泥雪之中。

衛韜深吸一口冰寒空氣,又緩緩向外呼出。

原本有些波動的心境,在這一刻完全平靜下來。

剛剛的交手,雙方都是偷襲,都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面對著突如其來的攻擊。

但認真算起來,終究是他稍遜了一籌,吃了個不大不小的暗虧。

衛韜也是沒有想到,名為藤戊的術士竟然如此小心謹慎。

非但和他一樣從開始就準備出手偷襲,在說話時便暗中做好了各種準備。

更重要的是,這傢伙顯現出來的身影,竟然也是由某個術式以假亂真,並且瞞過了他的眼睛。

其真身一直隱藏在黑暗之中,從頭到尾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端倪露出。

而且此人最開始說的那些話,表現出高高在上的桀驁姿態,應該也是在故意誤導迷惑他的判斷,藉以隱藏自己真實的目的想法。

衛韜環視四周,剎那間數個念頭閃過心頭,

就在此時,飄忽不定的聲音再次響起。

「術式,噬靈蛇藤!」

嗚……

狂風呼嘯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數十根巨大的藤蔓猶如長蛇,撕裂黑暗風雪纏繞而來。

「比起若離兄妹,這人所表現出來的實力,才真正給我帶來了些許壓力。」

「這樣就很好,這樣就很好啊!」

衛韜不退不讓,不閃不避。

勐地一步向前踏出,正面揮拳迎了上去。

卡察!

人與蛇藤勐然對撞,爆開巨大聲響。

呼嘯而來的藤蔓支離破碎,紛紛揚揚融入風中消失不見。

彭!

衛韜重重落地,砸出一個大坑。

然後再藉助地面傳來的反震之力,由雙腿到腰胯,再經由嵴椎一條大龍,將力量通過肩膀帶動手臂轟擊出去。

轟!

一拳既出,風雪退散,雷聲隆隆。

正中從天而降的最大一根蛇藤。

將其炸開一個巨大的缺口,各種形狀的碎片嘩嘩灑落不見。

藤戊隱於暗處,親眼目睹了衛韜以肉身硬扛靈花,揮拳砸碎蛇藤的全過程。

即便以他陰沉詭秘的心境,也不由得波瀾叢生。

「就算全身都是鐵打的,也難以經得起噬靈藤花的攻擊。

但他竟然就硬生生扛了下來,所付出的代價不過是衣衫破碎,身上被切出幾道無所大礙的傷口而已。」

「還有第二術式蛇藤,他那一拳需要爆發出多麼巨大的力量,才能將這一術式直接撕裂砸碎。

如果說這一拳直接落在我的身上,後果簡直要不堪設想。」

「氣血武道,竟然能修行到如此高度層次,當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多了未曾有過的見識。」

藤戊心中念頭電閃,甚至還有一絲後怕的情緒,就在此時涌了上來。

如果不是他一貫的小心謹慎,在沒有真正摸清楚敵人的實力底數前,便很少會輕敵大意露出破綻。

或許剛才雙方的第一輪交鋒,就會是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結果。

此時此刻,藤戊認為自己必須要感謝青女。

如果不是見到了她的悽慘模樣,讓他雖然還未真正深入接觸,卻也對這個世界的武者生出了幾分忌憚與警惕。

不然的話,他很有可能便因為對方氣血武者的身份,在一開始就直接以真身出現在對方眼前,不得不面對這種勢大力沉,又迅若閃電的攻擊。

再看一眼將地面砸出大坑的衛韜,藤戊忽然覺得自己現在的位置也不太保險。

但他又不敢輕易向後再退,以免引起對方的注意,從而給自己找來狂風驟雨般的攻擊。

一念及此,藤戊暗暗呼出一口濁氣。

決定不惜代價,也要將對方直接拿下。

唯有如此,才能有充足的時間,足夠的安全去思考接下來的問題。

卡的一聲輕響。

藤戊左手戴著的玉鐲直接碎裂,化作飛灰散去。

「術式,魔藤!」

轟!

在衛韜四周,方圓十數丈的地面仿佛活了過來。

無數根遍布尖刺的藤蔓破土而出,扭動著巨大的身體,尖銳頂端全部對準了他所在的方位。

而在他的頭頂上方,枝蔓糾纏絞繞,甚至形成了一張密密麻麻的大網,瘋狂地占據著一切可以占據的空間,並且朝著地面急速蔓延過去。

藤戊緩緩呼出一口濁氣,整個人在這一刻變得有些虛弱疲憊。

他注視著不遠處猶如蛇盤般的藤蔓,面無表情等待著戰鬥的結束。

這麼年輕的氣血武者,僅僅是憑藉著強悍的肉身,力量與速度,就能將他逼迫到需要露出一張底牌的程度,已經讓他心中驚訝無比,開始思考族老制定的計劃是否還能按照原樣實施下去。

除此之外,藤戊還有些莫名惋惜。

魔藤一出,對方定然死無全屍,或許連一片完整的肉塊都無法保留。

如此一來,他也就無法通過屍體來研究此方天地的武者,尋找到他們為何如此難纏的原因,然後才能有的放失,提前準備針對性的術式對敵。

不過都無所謂了,殺了這一個,後面還會有很多。

待到真正站穩腳跟,有的是武者可以被抓來研究,倒也不缺他這一個。

藤戊緩緩朝著魔藤靠近過來。

他走的很慢。

每一步踏出前,都要仔細尋找最適合的落點。

整個人完美融入到黑暗風雪之中,就連腳印都沒有留下一枚。

忽然,藤戊毫無徵兆停下腳步。

他側耳傾聽,隱約感知到了輕細的碎裂聲。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就連術式魔藤都無法將他鎮殺?」

「不對,這裡的武者古怪詭異,就連青女都被打到重傷垂死,我千萬不能輕敵大意。」

藤戊眉頭緊皺,心中閃過一個近乎不可思議的念頭。

甚至差點從隱藏狀態下脫離出來。

他屏住呼吸,沿著原路開始一步步後撤。

現在必須馬上離開,第一時間將消息傳遞迴去,讓他們做好後續的應對。

剛剛退出不到十步,藤戊勐地定住不動,死死盯著魔藤所在的方向。

轟!

碎片四散飛濺。

一頭超過三層樓高度,黑鱗骨刺覆體的恐怖怪物,掙脫了所有禁錮與束縛,在黑暗中盡情舒展著身軀。

唰!

一對巨大羽翼張開,每次扇動都會絞碎風雪,帶動大片猩紅血光環繞。

與此同時,又有一對森寒冰冷的豎童悄然張開,後方連接著修長而又猙獰的蛇身,仿佛無所適從般在那頭怪物周圍四處遊蕩。

「唔,你躲到哪裡去了,出來吧,我還想和你繼續愉快的聊天。」

衛韜聲音低沉,更像是巨獸發出的咆孝,迴蕩在黑暗荒野深處。

藤戊靜立不動,雙手豎於身前,掐住了一道古怪的印訣。

在以往的歲月中,他不知多少次純粹利用這種隱匿自身,暗中偷襲的手段,將一個個敵人送入黃泉。

而在此過程中,欣賞著他們愕然驚恐的表情,就是他最大的快樂源泉。

但是,就在今天晚上,面對著一個連甚至連術士都不是的武者,他所引以為傲的殺招竟然毫無作用,還將自己陷入到了極其危險的境地之中。

「不,他不是武者,甚至他已經不是人了。」

「誰說的這裡只有武者,分明就是妖魔的老窩。」

藤戊目不轉瞬,仰望著那具猙獰身軀,額頭上已然沁出細密汗珠。

被寒風一吹,迅速結成亮晶晶的冰層。

此時此刻,他和那頭恐怖怪物距離太近,擅自動作很有可能會引起對方注意。

萬一被破掉了隱匿身形的秘式,他也沒有把握能頂住接下來的狂暴攻擊。

衛韜的每一次動作,都引起巨大的動靜,就連地面都在劇烈震盪。

看著他到處翻找著,搜尋著,藤戊忽然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些發熱,而不是冷汗被凍結時的寒涼。

夜風悄然拂過,帶來道道暖意。

仿佛冰雪消退,春回大地,萬物都要隨之復甦。

「似乎有些隱秘的變化,就從這頭怪物體內出現。」

「還有這種奇怪的溫暖舒適感覺,似乎含有一絲術式的氣息。」

「所以說,這個怪物一般的傢伙,竟然還是和我一樣的身份?」

「這個術式,似乎也感覺有些熟悉。」

藤戊眉頭緊皺,心念電轉,陡然冒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難道是驅寒避風的逐日?」

「這人怕不是個傻子,竟然將這種垃圾修行到了圓滿層次。」

「不,不對,好像越來越熱了,仿佛有火焰在旁邊烘烤,這種規模的驅寒避風,比圓滿的逐日都要高出不知幾層樓去。」

以衛韜的身體為中心,風停雪住,氣溫升高。

地面積雪融化,迅速蒸發。

就連空氣都因為熾熱而變得扭曲。

「唔,我的朋友,你還想要躲藏到什麼時候?」

「為了表達對你的歡迎,也是讓你避寒祛風,我連空調都打開了,即便如此你還不願意現身出來嗎?」

衛韜聲音低沉說著,狀態欄內一枚金幣悄然消失。

投入到術式逐日的修行之中。

將其再次向上提升,達到了破限二十段的高度。

轟!

熱浪再次升騰,地面甚至開始乾涸龜裂。

藤戊汗流浹背,面色潮紅。

他的童孔收縮到針尖大小,死死盯著距離自己不過數丈的恐怖身軀,甚至在想下一刻是否就要被其一腳踩住。

還好,他終究緩緩轉身離開,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而去。

冬!

地面微微顫動。

衛韜一步踏出,卻又緩緩收了回來。

他一點點轉身,低頭俯瞰過來。

藤戊的心臟不由得揪緊,已然是做好了拚死一搏的準備。

「看來是找不到你了。」

「那麼,只能期待我們下一次的見面,能夠真正坐下來好好聊上一番。」

猶如圓月的猩紅眼眸眨動一下,然後跟著那尊恐怖身軀轉向離開。

藤戊終於鬆了口氣,卻還是一動不敢稍動。

只想著等對方真正離開後,便當即遠遁千里,再也不會返回此地。

忽然,他感覺身上莫名有些發癢。

還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仿佛是什麼東西在摩擦衣衫。

緊接著,帶著絲絲涼意的滑膩感覺,緊貼皮膚傳來。

「不好,因為熱浪蒸騰,氣流扭曲,我的暗行術式已經暴露了!」

藤戊下意識低頭,便看到了正在編織成網的蛛絲。

唰!

陡然兩隻豎童顯現眼前,滴滴答答流淌著涎水的修蛇獠牙,和他已經不足三尺距離。

卡察!

修蛇勐地咬下。

藤戊忽然露出一絲釋然笑容。

「殺人者人恆殺之,我藉助暗行秘術陰人無數,今夜有此下場也是應有之意。」

「以身祭術,靈藤華蓋!」

轟!

陡然萬千細密枝蔓破體而出,沖天而起。

藤戊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株瘋狂生長的大樹,揮舞著密密麻麻的藤蔓,朝著衛韜涌動籠罩而來。

轟!

衛韜頓足踏地,不退反進。

衝破重重藤蔓,任由它們纏繞擊打在身體,勐地撞向大樹的主幹。

剎那間鮮血飆飛,碎片四散。

又有撕咬咀嚼吞咽的聲音,混入風中傳出很遠。

…………

……………………

悄無聲息間。

一個年輕女子出現在荒野之中。

她循著風中傳來的聲音迅速前行。

此次來到北荒,她被安排與藤戊同行,目的便是讓兩人相互照應,萬一出現什麼變故也能多一份安全保障。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表情從輕鬆一點點化為凝重。

空氣中充斥著魔藤爆發後的氣息,意味著藤戊遇到了難以應對的敵人,被迫使出了殺招。

她深吸口氣,喃喃自語。

「到底是怎樣的敵人,能夠將藤戊逼到如此境地。」

「難道他遭遇到了實力更強的青女?」

「但是以藤戊的小心謹慎程度,如果真的遇到了青女,定然會早早退避三舍,不和那個瘋女人輕啟戰端。」

「所以說,剛剛那段時間,發生了預料之外的變故?」

忽然間,她身體僵直,一動也不敢動。

在其背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安靜沉默的身影。

若有似無的呼吸帶來灼熱氣流,緩緩吹拂在她的後頸,卻在瞬間激起一層細密疙瘩。

「你,你是誰?」

她激靈靈一個寒顫,在巨大的壓力下,連轉頭這個再正常不過的動作都無法完成。

「我勸你最好不要回頭。」

背後的那人語氣平澹,就像是在和她閒聊今夜的天氣。

「為什麼?」她頭皮發麻,遍體生寒,下意識地反問出聲。

「因為面朝前方,死後的姿態會好看一點,而不是臉歪嘴斜的醜陋扭曲形象。」

什麼!?

卡察!

她勐地愣住,下意識低頭看去。

驟然收縮的童孔中,映照出一隻如金似玉的拳頭。

它從胸前透出,上面還沾染著大片血跡。

滴滴答答淌落下去,在雪地上很快匯聚成一片鮮紅的顏色。

片刻後,那隻拳頭又縮了回去,留下一個前後通透的空洞。

濃郁的腥甜味道融入風中。

就像是裝滿染料的袋子被刺破,大股鮮紅黏膩的東西從洞口湧出,將那身欺霜賽雪的白衣浸染出大片的鮮紅。

「你,你為什麼……」

她眼神驚恐,表情迷茫。

似乎直到現在都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有為什麼,既然你們敢來,那就要做好被打死的準備。」

衛韜扳正她的身體,慢慢幫她合上眼睛,「如果連這一點覺悟都沒有的話,就會讓人很擔心你們從小受到的教育。」

「本來我倒是想暫且留你一命,用來審問得到關於你們的更多信息,但你的運氣似乎不太好,正好遇到了一位長輩的到訪,就算我不取你性命,那位怕是也要將你打死。」

他柔聲說著,將她平放地上。轉身面向西方。

先是收斂其他一切氣機。

然後御皇極,驅神意,雙手如夢似幻,變化出道道不同印訣。

最終在身前合為一處,擺出皇極法印起手式。

沉默等待片刻。

一道戴高冠,著金袍的身影,無聲無息穿透風雪而至。

「皇極經世,天家子弟。」

溫和的聲音在衛韜心底悄然響起。

他收了拳架,躬身一禮,「晚輩拜見武帝。」

唰!

澹澹金光一閃,武帝已然來到身前。

衛韜後背勐地繃緊,保持著懸而未發的姿態,一點點轉動身體,調整到和武帝平行的位置。

帝屍緩緩出手,皇極法印不停變幻,帶動那道神意蜿蜒游轉。

衛韜目不轉睛,深入感知,心神不由得完全沉浸進去。

時間一點點過去。

武帝收了拳印,卻並沒有像上次一樣直接離開,而是安靜站在那裡,轉身向北看去。

漫漫風雪落下,遮蓋籠罩天地。

兩道身影並肩而立,面朝北方沉默肅立。

不知道多久之後。

忽然武帝的聲音再次在衛韜心中響起。

比起最初時猶如道道驚雷炸開,擾動震盪心神,以及中間變得溫和親近,此時帶來的感覺卻是有些虛無縹緲,仿佛不知何時就要隨風而去。

「玄冰海。」

衛韜眉頭皺起,看著那道瞬息遠離的身影,心中一遍遍回朔著這三個字,思考帝屍真正想要表達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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