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瑞雪豐年(中)

那邊高姑姑正和趙嬤嬤說話,這邊紅嫣正立在炕前回顧夕顏的話。

「…姑姑每天只睡六個鐘頭,吃兩頓飯…我開始只是負責照顧姑姑的衣食起居,後來實在是太忙了,抽不出人手來,姑姑就要我幫著清洗包紮傷口的布帶,用開水煮被褥…看見我手腳伶俐,又讓我砸草葯,熬葯膏…」說到這裡,嫣紅的臉上散發出一股如玉般晶瑩的光彩,「壺關鎮上至總兵,下至府衙看門的小廝遇見了我,都喊我一聲楊姑娘…」

因為通過自己的辛苦工作得到了別人的尊敬,對嫣紅來說,都是一個全新變化吧!

顧夕顏微笑著聽著:「高姑姑每次都去…這次有沒有遇到熟人?」

嫣紅沉吟道:「熟人啊…有幾個。羅大夫、劉大夫、王大夫、秦大夫…還有這隘關的王參將…」

看樣子,教堂里的人並沒有去隘關…

「嗯,」顧夕顏笑道,「你服伺高姑姑辛勤了,我讓紅玉這個月多給你一兩銀子的例錢,算是辛勞費。」

嫣紅曲膝道謝而去。

顧夕顏卻歪在大迎枕上想起了韓氏。

今年雍州城的雪特別的大,不知道她家裡的情況怎樣。

從九峰迴來,她特意讓人送了米和炭去,這次,要不要也送些棉襖之類的。想到這裡,她有點坐不住了,叫了杏雨進來:「我想去龔府一趟,你安排個時間!」

杏雨應聲而去。顧夕顏又叫人喊了墨菊來。把韓氏地情況告訴了她:「去買二十匹棉布來。我去龔府的時候帶過去。」

墨菊剛走。雲裳過來通稟。說柳眉兒來了。

柳眉兒是來給顧夕顏送小衣裳的。紅的綠色黃的紫的鋪滿了床。各式各樣。還有虎頭鞋、披風、枕頭。都是小小的。可愛得不得了。

兩人拿著衣裳比劃了半天。墨菊過回來話。說已經吩咐了外院地管事去採辦了。

柳眉兒奇道:「買這麼多地棉布幹什麼?」

顧夕顏就把用途跟她說了。柳眉兒沉吟道:「要不。我也跟你去一趟!」

顧夕顏倒有了主意:「要不你讓人給那些孩子縫幾套衣裳吧…又不要精工細作,只有暖和就行了。你又是單獨在雍州城開府,比我還自在些…」

柳眉兒一想,道:「冬衣怕是做不幾套…不過可以從現在開始就縫春衫。你看如何?」

「行啊!」顧夕顏道,「她那裡大的穿了小的接手,管它是冬衣還是春衫的,你只管做了,還怕沒人穿嗎!」

過了兩天,顧夕顏就和柳眉兒抽空去了一趟龔府。

她們去地時候,韓氏懷裡正抱著個哭不停的孩子在那裡渡步,看見顧夕顏,神色間就有些不好意思。

顧夕顏主動迎了上去:「韓姐姐,這可是你又收養的孩子?」

那孩子只有幾個月的樣子。在韓氏的懷裡犟得滿臉通紅。

柳眉兒也上前去逗孩子,看見孩子嚎啕大哭,嚇了一跳。忙道:「這是怎麼了?怎麼吵得這麼厲害?」

韓氏一邊吩咐人給顧夕顏和柳眉兒上茶,一邊聳著孩子道:「不知道,早上還好好的,午飯過後就一直哭!」

顧夕顏就伸出手去摸了摸。

有一點點地發熱。

「請了大夫沒有?」顧夕顏忙問。

韓氏的臉上就流露出焦急:「請了,不知道為什麼,還沒有到!我這邊又走不開…家裡還病著一個呢…」

顧夕顏嚇了一跳:「韓姐姐。你家裡到底有幾個孩子?」

韓氏把在懷裡哭快在閉氣的孩子豎起來,拍著背,道:「有八十幾個孩子!」

「那你們自己的孩子誰帶啊!」顧夕顏目瞪口呆之餘,不禁問道。

韓氏臉上就露出苦澀的笑容:「我和夫君,一直沒有孩子!」

顧夕顏就被震在那裡。

龔濤,是沒有妾室的。

柳眉兒也有些傻了眼。

兩個人不由就交換了一個眼神。

韓氏對這樣的反映已司空見慣了,笑道:「這馬上就是小年了,夫人怎麼有空過來…看我,你還懷著孩子。只顧站著和您說話了…你快坐下…」

是啊。這都快到年關了,很多大夫都不出診了。韓氏又不可有多的銀兩打點…想到這裡,顧夕顏就喊了跟來的墨菊:「讓人去把趙嬤嬤接過來給孩子瞧瞧!」

墨菊應聲而去。

韓氏眼中就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顧夕顏就趁著這個機會把自己地來意說了,韓氏略猶豫了一下,道:「少夫人的心意我領了…但東西我不能收…說起來,國公爺每次給夫君的賞賜都比別人地多,我們怎麼好意思再拿夫人的東西…」

如果不是性格耿介,家裡也不至於清寒於此吧!

顧夕顏真誠地道:「韓姐姐,我送這些東西來,並不是為了你,而為了這些孩子。」

韓氏望著懷裡嗷嗷哭著的嬰孩,又望了望端著茶一拐一拐走進來上茶的桔紅,有了幾分遲疑。

顧夕顏是個機靈的人,馬上就讓人把東西搬進去,自己則拉了柳眉兒坐了下來。

以龔家目前的狀況,肯定是沒有請僕婦地,這些孩子們又小,也不知道水燒開了沒有。顧夕顏如今懷著孩子,比平時更謹慎。所以韓氏的茶,她並沒有喝,而是拉著韓氏問了一下孩子們的情況。

因為收養的都是身帶殘疾的孩子,所以有些孩子都二十幾歲了。因為沒有謀生或是自理地能力,至今都只能蝸居在龔家,靠著龔氏夫妻過日子。

「…所以我們現在省吃儉用的,就是希望能在家鄉多置幾畝田產,以後,孩子們也有個依靠…」

顧夕顏不由地陷入了沉思。

談話的氣氛就變得有些冷清。

好在這種冷清並沒有維持太久,嫣紅就扶著高姑姑進來了,她們身後還跟著臉色有些蒼白的趙嬤嬤。

大家都沒有想到高姑姑也會來,都有些詫異地站了起來。韓氏就抱著孩子迎了上去,喊了一聲「高姑姑。」

高姑姑朝著她點了點頭。先向顧夕顏行了禮,然後才坐到一旁地凳子上,把韓氏手裡地孩子接了過去。

她給孩子診完脈,又看了看孩子的臉色,最後還把裹著孩子地包被打開,按了按孩子的肚子。

顧夕顏這才發現。這個孩子四肢完好,不象個殘疾的孩子。

柳眉兒也看出了一些,在高姑姑看診地時候就小聲地對顧夕顏道:「這孩子哪裡有問題…」

雖然聲音不高,但大家都湊在了起,韓氏還是聽了個一清二楚。

她解釋道:「這孩子是我夫君一個同僚的孩子…他十月份戰死在了梁地,妻子受不了打擊,上個月上吊自殺了,留下了三個孩子,大的才四歲,小的才幾個月…夫家的人說負擔不起。我只好暫時先把他們接回來再說…」

顧夕顏非常的震驚:「軍中應該會有筆錢給孩子們啊?」

韓氏臉上就露出猶豫之色。

一時間,屋子裡地氣氛就有些僵硬。

顧夕顏不相信以齊懋生的為人會不給那些死去的將士撫恤金。

她聲色俱厲地道:「到底出了什麼事?難道是非正常的死亡?」

顧夕顏那句「非正常死亡」的置疑讓韓氏面紅耳赤,她急切地道:「不是…是戰死的…只是品階太低。每年只有二兩銀子…生了三個女兒,夫家又容不下,所以才自盡的…」

柳眉兒見顧夕顏和韓氏的樣子都有點嚴肅,忙出來打圓場:「高姑姑,小孩子得了什麼病?要不要緊?」

顧夕顏和韓氏這才想到眼前之急。

高姑姑也不願意這兩人之間有什麼誤會,忙道:「小孩子是吃夾了食…誰負責在喂她?」最後一句。是問的韓氏。

韓氏臉一紅,道:「是春花。」

顧夕顏到是鬆了一口氣。

還好不是發燒,要不然,用草葯降溫,孩子這麼小,太危險了。

高姑姑就給開了一個消食的方子,又囑咐了幾句,顧夕顏出了大半天了,大家就一起離開了龔府。

路上。顧夕顏問高姑姑:「說起來,去您那裡求診,還是韓姐姐推薦地…您是怎麼認識韓姐姐的?」

高姑姑微微笑了笑:「我經常去隘關。在軍中就有了幾份薄名,有一次韓氏找我瞧病…我們就認識了。」

難道也是治不孕之症嗎?

高姑姑好象看出了顧夕顏的心事,狀似隨意地道:「韓氏和龔將軍是青梅竹馬的少年夫婦,有一年龔將軍受傷臥病在床,都是韓氏在床前侍疾,因此流了孩子…後來就懷不上了。不過,她找我,倒不是為了自己的事,那次也是龔將軍受了傷…」

不知道為什麼,顧夕顏聽了就覺得心裡悶悶的。

回到梨園,周夫人正在那裡等她。

兩人在屋子裡坐定,婢女們上了茶,顧夕顏就撤了身邊的人和她說話。

周夫人的說辭很婉轉:「…人雖然清瘦了不少,但精神很好,思路清晰,口齒伶俐,我和她說什麼,都笑盈盈地應著。還找了做葯膳的師傅在家裡補身子…少夫人就放心吧,相信少芹很快就能從喪子之痛中恢復過來…」

顧夕顏臉上就浮現了一個苦澀的笑容。

周夫人見狀,也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等周夫人走後,顧夕顏一個人坐在屋子裡發了好一會呆,然後就喊了段纓絡來:「我們去后街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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