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回家的路!

背著那漆黑的匣子,洛倫佐在日落後才緩緩回到家,路上霧氣升騰,五彩的光透過細密的水珠,映射出的光,迷幻的讓人失神。

跟凡露徳夫人簡單的打過招呼後,洛倫佐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隨後緊鎖房門。

洛倫佐拿出了那一夜在地宮唯一獲得的情報,一本帳單,當時洛倫佐救伊芙的一大原因便是這本帳單,當時它隨著伊芙與小船一同離開了地宮,因此它保存完好,字跡清晰可見。

人的記憶是不可靠的,無論你多麼用力的去銘記,到最後你都有可能將其遺忘,而且你甚至不會意識到遺忘的發生。

所以無論是什麼組織,它都需要一本帳單,一本詳細記錄了開支的帳單,哪怕是薩博的黑幫也是如此。

手指在帳目上滑動,來回翻看著,上面記述的東西很雜亂,看起來管帳的那個人也不怎麼專業,各自支出亂七八糟的寫在一起毫無規律,有些交易可能比較重要,用著奇怪的符號代替。

洛倫佐看了很久也沒有找到線索,思索了稍許,他淡然的拿出一支香煙,裡面卷有風茄草,想必那詭異的靈視或許能幫助到自己,但洛倫佐也在遲疑,他與黑暗的聯繫無疑加深了許多,現在再食用這草藥,他不清楚會發生什麼。

不過……管他的呢?遇事不決一根煙而已。

想著洛倫佐便點起了火,順手還把從墓地帶回的匣子打開,裡面的東西比想像的要多,除了劍刃還有很多瓶瓶罐罐。

拿起令人安心的劍刃,觸感如同握著冰冷的寒霜,用力的吸氣,將那靈媒的的草藥吸入肺部,凝視著那本帳單,隨後整個世界都陷入了黑暗。

熟悉的海潮聲再次響起,潮濕的風帶著海洋的味道,怒浪拍擊著岸邊撞擊在岩石上碎裂成白花花的一片。

洛倫佐低下頭,神色難得的凝重。

腳下是柔軟的土地,枯黃的草在其上死去。

這是如此清晰真實的環境,如果不是洛倫佐的意識清醒,他甚至以為自己親身來到了這個未知之地。

好處是他能借著靈視看到更多的線索了,壞處則是他與黑暗的聯繫更深了。

幽綠的光芒從自己身前的不遠處亮起,仿佛燃燒的綠日,又似乎是某種巨大的眼瞳正在凝視著世界。

抬起頭,那是洛倫佐不斷看到的燈塔,此刻他就在自己的身前,潮濕的實體上長滿青苔與藤蔓,塔頂散發著不詳的光,如果不出意外,此刻那個神秘的神聖之棺應該就存放在其中。

這便是一切的源頭。

洛倫佐短暫的驚喜後便冷靜了下來,他需要更多的線索,英爾維格到處都是海岸,這種燈塔至少有上百個,他必須找到能將其分辨出的特點。

可就在他四下環顧之際有嘶啞的聲音響起,於是漆黑的影子將他籠罩,那怪異背對著綠光,猶如巨熊一般溫熱的氣從那血淋淋的口中湧出。

洛倫佐沒有畏懼,他靈視過很多次,雖然看到的事物包裹著一部分真實,但它大部分依舊是虛幻,僅僅是草藥與那未知的力量作祟。

所以可以說眼前的一切都是虛幻,唯有那線索是真實的,但就在他這麼想時,身前那影子發動了攻擊,就像試探一樣,隨意趕走空氣中的蒼蠅,簡單的揮下,砸向洛倫佐。

本能警告著洛倫佐,想都沒想洛倫佐直接舉起了手中的劍刃斬下那虛幻的影子,於是溫熱的血灑在洛倫佐的臉上。

那感覺是如此的真切,真實到洛倫佐的每一根絨毛都能察覺到那血拂過臉頰的感覺,每一根神經上都涌動著電流。

這是真實……的?

那影子嘶吼著,巨力砸在劍刃上,鋒利的爪在洛倫佐的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沒時間給洛倫佐判斷真假了,他當即再次揮起劍刃,可那虛幻的影子卻在他的劍擊下如墨水般散去,於是整個黑暗的世界都潰散了,熟悉的房間重新出現在眼前。

依舊保持著揮劍的動作,眼前卻什麼也沒有。

不知不覺中煙草已經燃盡,靈視結束了。

洛倫佐流著冷汗癱坐在椅子上,把劍刃緩緩的放在桌子上,停頓了好久後,痛苦從手臂上傳來。

那是一道淺淺的傷口,鬼使神差的擦拭了下臉,手掌上卻是猩紅的血。

那是……真實的。

那靈視所看到的一切是真實,就在剛剛那一瞬間洛倫佐與那靈視之中的怪物交戰了。

這不是偶然發生的,明明以前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

深呼吸,一個可怕的猜想在洛倫佐的心中升起。

他與黑暗的聯繫更深了,深到洛倫佐可以在靈視中短暫的真實的駐足於那個世界之中。

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就像他與伊芙說的那樣,你與黑暗生物生活在一個世界裡,但兩者之間互相無法觀察到對方,而現在洛倫佐能看到了它們,而它們也能看到洛倫佐了。

「真見鬼啊……」

洛倫佐隨意的罵了一句,想了想把一旁的劍刃放在了自己身邊,試圖增加一些安全感。

那是獵魔教團的制式武器,由合金打造,外層鍍有聖銀,對於妖魔是致命的武器,因為外形像極了一把長釘,於是被戲稱為釘劍。

最初洛倫佐使用杖劍一大程度上就是因為它的外形很像這武器,除了重量與對妖魔殺傷性差很多以外,其他都差不多。

「洛倫佐!你在幹嘛!」

凡露徳夫人那尖銳的嗓音在樓下響起,這時洛倫佐才意識到他剛才那激動的一劍打翻了書櫃,那聲響引起了凡露徳夫人的注意。

「我摔了一跤,沒事!」

洛倫佐大聲回答著。凡露徳夫人都那麼大歲數了,還是不要與妖魔什麼東西扯上關係了。

把書櫃扶了起來,看著那散落在一地的書籍,洛倫佐倒沒什麼心情去收拾了,坐回位置上,視線突然瞥到了帳單上,厚厚的書頁翻到了新的一頁,鮮紅的血染在那其上。

洛倫佐似乎發現了什麼,於是他看到那鮮血將其中的一筆交易染紅。

那是一處地址,洛倫佐直接翻出了自己的地圖,可找了很久他都沒有找到交易中的地址。

楞了一下,洛倫佐想起以英爾維格那驚人的擴張速度,領土上的城邦每一天都在變化,自己的地圖時效性不夠。

似乎想到了什麼,洛倫佐拿著帳單大步衝出了自己的房間,來到了樓下,凡露徳夫人正坐在沙發上看著報紙,見洛倫佐這麼慌張,她摘下那厚厚的老花鏡。

「你這是摔傻了嗎?」

「沒,我想找下東西。」

洛倫佐回答著,然後站在客廳的中央,那是一副巨大的地圖,泛黃的牛皮紙上用墨水刻畫著山巒與城市,詳細繪製了整個英爾維格領土的所有的信息,就連一些隱秘的東西都會以符號代替標註在其上。

那是光輝戰爭時期的軍用地圖,比起洛倫佐的地圖它記錄的東西更詳細,至於時效性,你甚至能在其上找到當時英爾維格軍埋在地下的備用資源,就連那已經不存在的城市都有記錄。

這東西本來應該被封死在軍方的倉庫里,但在凡露徳夫人退役時,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居然偷運了一張這大地圖出來,然後大大咧咧的掛在客廳上。

她說比起什麼榮譽勳章還是這東西更能紀念她的軍旅生涯,有時和她坐在客廳里,凡露徳夫人總會指著地圖上一處處土地,耀武揚威般對洛倫佐說道,「看到沒?從地圖的這到這都是我打下來的。」

「你在找什麼?」

「一個地址。」

洛倫佐的視線在地圖的海域沿岸來回查找。

那是一筆運輸交易,薩博向一個名為恩德的小鎮運送大量的食物,整個英爾維格有著數不清的小鎮,但在靈視中洛倫佐看到了燈塔,於是將範圍縮小在了沿海小鎮上,可儘管如此他還是找不到。

「沒有啊……」

看了很久洛倫佐都沒有在地圖上找到那個小鎮,而在這時凡露徳夫人走了過來。

「恩德?」

戴著那厚厚的老花鏡,凡露徳夫人微眯著眼。

「你是在找這個小鎮?」

「是的,一個沿海小鎮,可地圖上沒有……」

「沿海?當然沒有了。」

凡露徳夫人聽到沿海這兩個字,隨即便給出了答案。

「沒有?為什麼?」

洛倫佐轉過頭,他有些不明白凡露徳夫人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光輝戰爭,我們與高盧納洛之間就隔著一道白潮海峽,長達百年的的戰爭里,雙方的艦隊打了不知道多少次,沿海的城鎮早就轉型成軍事基地或者遷入內地了,直到十幾年前光輝戰爭結束,沿海地區才逐漸有人口回流。」

凡露徳夫人是經歷過戰爭的人,這方面她懂的要比洛倫佐太多。

乾枯的手指在地圖上滑動,她說道。

「軍用地圖要配合符號書來看,我們通常用符號與數字來代表一個地點,這樣即使地圖落在敵人手裡他們沒有符號書也看不懂,看那些三角符號,它們代表著那曾經是城鎮的地方。」

沒有城市的名字,沿岸只有一排排後綴帶著數字的三角符號。

看著凡露徳夫人,洛倫佐想了想試探著說道。

「夫人,你覺得哪個鎮子需要靠外界供給食物?」

「你是指供給線?」

「大概是吧……」

根據那份交易記錄,薩博投注了大量的錢財去運送食物至這個神秘的恩德鎮,直接從雷恩多納港口調動,去向是那個位置不明的恩德鎮。

「嗯……大概是這裡吧。」

凡露徳夫人手指指向了地圖的最邊緣,是英爾維格島的西邊,對於西邊英爾維格還沒有展開開發,就連鐵路都沒有幾個。

「因為戰爭問題,英爾維格對於與鄰國交際的地方掌控的十分嚴密,但北方與西方除外,我們的北方是北方海域,敵人想要進攻要繞很遠的路還得忍受冰海的浮冰和那群維京海盜,而西邊是一望無際的大洋,並且我們的主要城市集中在中央,他們在那裡登陸只能吃乾草。」

「所以只有這個方位了,遠離主要城市,沒有港口,就連漁船都不會經過,食物無法自足,需要外界供應。」

「那為什麼不是北方?」

洛倫佐還是有些不確定。

凡露徳夫人白了一眼洛倫佐,隨後說道。

「真是生活在新時代的孩子,真是沒吃過苦,英爾維格的北方長年冰雪覆蓋,在新式蒸汽機出現前,那裡的凍土根本無法開發,更不要說建立城鎮了,而近幾年雷恩多納港口的擴展,北方毫無開發價值。」

聽著凡露徳夫人的話,洛倫佐點著頭,視線聚焦在英爾維格的西方,在那裡三角的符號並不密集,正如凡露徳夫人說的那樣,英爾維格對於西方並沒有開發多少,符號向西方推移越發稀疏直到消失。

突然一個符號躍入了洛倫佐的眼中,那是一處出現於陸地之外的符號,一個建立於海水中的小鎮。

「夫人你清楚這裡是什麼嗎?」

明明有著代表小鎮的三角符號,可它卻在海上,這可是軍用地圖,洛倫佐可不覺得這是什麼繪圖試手誤導致的。

「嗯……大概是某個被海水吞沒的小鎮吧,這個很常見,在沿岸有時水位會上漲,把低處的土地淹沒,可當退潮時又會顯露出來,所以那個符號才會在那吧。」

「這樣嗎……」

那是種很古怪的感覺,洛倫佐明明之前無法確定恩德鎮的位置,可在聽凡露徳夫人說完這一切後,他反倒肯定這就是那裡。

猛然想起最初伯勞對自己說的話。

直覺……

那神聖之棺在引誘著自己前方,牽扯著自己的直覺去追尋它。

「話說你是打算去旅遊嗎?」凡露徳夫人好奇的看了看洛倫佐,西邊可算得上無人區。

「算是吧。」

洛倫佐回答著。

「嗯……那我推薦你坐這條線。」

凡露徳夫人說著指向了一條貫穿西邊的虛線,那是一道鐵路。

「這是條軍用路線,最開始大家都覺得打不贏光輝戰爭,於是上頭準備在南方沿海失陷後撤離到西邊繼續抵抗,但結果你也知道,我們把敵人從舊敦靈趕了出去,打贏了戰爭,於是那條鐵路也停止修建了。

但在近幾年有人開發了個什麼西邊的旅遊項目重啟了這個線路,我覺得你應該用的上。」

凡露徳夫人說完坐回了沙發上,繼續讀起了報紙,想了想,她又說道。

「洛倫佐,地下室還有挺多武器的,要是沒受潮你就拿去用吧,都是軍用品,質量肯定比下城區那些奸商賣的好。」

洛倫佐剛準備上樓梯,聽到這麼一句話打了個踉蹌。

「您這說什麼呢?」

「嗯?你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嗎?」

凡露徳夫人抬起了頭看著洛倫佐,那渾濁的眼睛似乎能直透人心。

「旅遊?你會去旅遊?誰信啊!當初介紹你來這住的可是伯勞啊!比起旅遊你是去殺人吧!」

洛倫佐一直以為他在凡露徳夫人面前隱藏的很好,誰曾想這個精明的老太太居然早就看穿了。

「不……比起這個……軍用品?」

洛倫佐有點懵,也就是說他在一個軍火庫上頭住了六年然後渾然不知。

場面有些尷尬,凡露徳夫人罵罵咧咧的。

「怎麼了?我拿過的勳章能掛滿整面牆,結果退休金每月就那麼一點,我順它幾箱軍火拿去賣怎麼了?」

這個老太太已經不是見鬼這麼簡單了……見過薅國家羊毛的,洛倫佐還沒見薅的這麼理直氣壯的。

「以為能賺不少錢,結果一聽是軍用品,下城區那些平時氣勢洶洶的牛鬼蛇神誰也不敢接手了,就這麼放到了現在。」

眼球轉了轉,凡露徳夫人最後又說道。

「對了洛倫佐,事先說好,你要是死外頭了,我就把那房間裡的東西賣了抵房租啊。」

洛倫佐臉一黑,這該死的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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