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氛圍,感覺真的很像下城區啊。」

洛倫佐站在碼頭上,晨輝挺進號就停靠在他身後,這龐大的軀體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目光,維京人們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注視著這群遠道而來的異鄉人。

「確實,雖然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地方,但這股氛圍,這種感覺,居然有種回到家的感覺。」

伯勞來回掃視著,從這些維京人的面妝上,就能看出他們來自領地的不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個人都帶著不同的意圖,齊聚在這棱冰灣中。

鮮血滴落,浸透了地面,漂染在水面之上。

不遠處的維京人鬆開了手,一顆頭顱就這麼滾進了海里,無頭的屍體僵硬了一會,也被一腳踹了下去,劊子手們擦了擦尖刀,遠遠地看了這裡一眼,轉而又去做起了別的,沒有人因這個人的死而感到恐慌,似乎這種事在這裡很常見。

「那人犯了法,殺了人,所以就被處刑。」

海博德跟了上來,看了眼水面上的漣漪,接著說道。

「棱冰灣魚龍混雜,但這裡卻有著最為嚴厲的規則,觸犯規則的人都會受罰……除非沒有人知道你破壞了規則。」

海博德意味深長地對洛倫佐說道,以洛倫佐的性格來看,海博德只希望他觸犯規則時,最好做的乾淨些。

「聽起來蠻有趣的,有著鐵律,卻依舊混亂。」洛倫佐說。

「倒不如說,正因為混亂,才需要更嚴苛的鐵則去束縛,不然誰知道這裡會變成什麼樣。」

伯勞對這些了解頗深,黑幫老大和國王之間,在他看來多少也沒什麼太大的差別。

「現在起,我們就得小心些了,弗洛基長年不在領地之中,統治力全部交由下屬,而下屬又沒有領主的地位,在這裡有著太多帶著不同心思的人了,什麼其他領主的探子,亦或是某些團體,這裡都有。」

「越來越像下城區,這裡有什麼幫派嗎?」伯勞追問道。

「我不太清楚,但類似幫派的勢力應該有不少,他們利用棱冰灣偷運走私,做一些灰色的生意,有的還受到其他領主的指示,來到這裡完成某些目的。」

海博德所講的話,讓洛倫佐和伯勞兩人都變得越發欣喜了起來,如果不是還有任務在身,這兩個人多半要衝進這混雜之地,開始打天下了。

「不過,怎麼還沒有人來迎接我們呢?」

洛倫佐看了看這灰濛濛的城市,錯亂的建築一直延續到視野盡頭,沿著隆起的山體而建,在那半山腰上,最大的一座建築里,從那個位置可以俯視整個棱冰灣,洛倫佐猜那裡就是弗洛基的居所。

「因為現在棱冰灣內部也混亂不堪。」

聲音在一旁響起,嚇了洛倫佐一跳,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在碼頭下方的海面上正漂著一艘小漁船,男人的臉上塗抹著面妝,讓人難以看清他的樣子。

「英爾維格的異鄉人們,現在棱冰灣現在可不是什麼好地方,你們最好儘快離開。」

洛倫佐定睛看著男人,思緒在腦海里閃動。

「你為誰工作?其他領主?還是國王。」

很顯然,這個男人一早便等在這裡了,他清楚洛倫佐幾人的動向,也清楚他們的身份。

「威爾格達森領主自幾個月前返回棱冰灣後,就再也沒出面了,對外的宣傳一直是他在海上感染了某種病症,處於治療中,可這治療的時間太久了,有人說威爾格達森領主早就死了,是加隆殺死了他,在這漫長的時間裡,加隆早已控制了棱冰灣的所有。」

男人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而是對洛倫佐幾人講解起了如今棱冰灣的情況。

「所以領主們也有些按捺不住了,是嗎?

戰爭就要來了,棱冰灣以後只會變得越來越重要,誰掌握了棱冰灣,誰就有了話語權。」洛倫佐接著他的話語說道。

男人笑而不語,洛倫佐則轉頭望向這片連綿不絕的建築,他察覺到了很多目光的走向,有人在看著自己,打量著自己。

「領主們想奪權,想分割支配這片土地,這是個很不錯的機會……」

前方熱鬧了起來,一支隊伍朝著碼頭大步走來,如果洛倫佐猜的沒錯的話,這便是來迎接自己的隊伍。

「所以,國王是希望我在這裡大鬧一場,是嗎?」

洛倫佐看著男人,眼裡升起了不滿的情緒。

「我們不能讓弗洛基死,所以領主們實際上是在和我們作對,借英爾維格之手除掉這些力量,而這一切與國王無關,即使有不滿仇恨,也只是會轉移到外界的英爾維格。」

男人搖搖頭,他划著小船,緩緩駛離碼頭。

「我可沒說我是陛下的人。」

「其實這很好猜,國王不也是一位領主嗎?維京諸國最大的一位領主。」

洛倫佐目送著男人消失于海霧之中,他能感受到,這片領地上充滿了紛爭,現在他們潛藏在黑暗中,尚未爆發。

「我們這算是被利用了嗎?」

伯勞也有些不爽,他低聲問道。

「算不上,他什麼也沒做,國王只是在闡述現實而已,一切都會按照他預想中的那樣發生……可我還是很討厭這樣,高高在上的,自以為是的,雖然他的功績,確實值得自傲。」

洛倫佐神情厭惡,他討厭這些高高在上的傢伙們,他總想把這些人拖進泥濘的水坑裡,用腳踩髒他們的臉。

海博德默不作聲,作為國王的人,眼下這一切都不在他的預料里,他覺得自己的處境有些尷尬。

「那你要怎麼做?」

藍翡翠好奇道,她對於洛倫佐還蠻有期待的,這個有趣的大偵探面對難題總會有些奇特的解題思路。

「還能怎麼辦,按原計劃進行咯。」

洛倫佐隨意地說著,然後大步向前,臉上露出親切的微笑,迎接這群維京人。

……

篝火燃燒著,吐露著黑煙,順著煙囪一路升騰,融入灰濛濛的天空中,光芒映照在幾人的臉上,光芒火紅,如血一般。

「所以,我們究竟什麼時候能見到威爾格達森領主呢?」

洛倫佐坐在椅子上,對著迎接幾人的副手問道。

這是一個略顯糟糕的會面,洛倫佐不僅沒能見到弗洛基,甚至連加隆也沒見到,來迎接他的只是加隆的副手而已。

他所帶來的消息,也和洛倫佐知曉的差不多,弗洛基身染重病,不能下床,加隆忙於處理內政,無暇顧及幾人。

至於貿易什麼的,也變得簡單了許多,加隆代替弗洛基執政管理,只要加隆肯首就可以,從副手的態度來看,只要塞琉提的要求不太過分,加隆都會毫不猶豫地同意,因為現在棱冰灣積患太嚴重了,他根本沒有餘力處理其它事了。

想到這些,洛倫佐也不知道該如何看待冰海之王拉格納了,他很清楚眼下的這些,但不伸出援手,理由也很簡單,這裡是弗洛基的領地,他無權插手,就這樣,讓事態緩慢地發酵著,直到爆發。

洛倫佐已經猜到結局了,最後拉格納一定是贏家,他這一切都是為了他腦海里的理想國,可即便如此,洛倫佐對其也只感到一陣陰寒與畏懼。

他和那些人太像了,被野心吞食的怪物們。

這樣的怪物洛倫佐見得太多了,甚至說他自己也是這樣的怪物。

「我不清楚大人何時能好轉,但這不會影響我們之前協議的簽訂,加隆大人一旦有時間,便會第一時間來處理這些的,還請各位先在這裡休息幾日,緩解一下旅途的勞累。」

副手微笑地對洛倫佐說道。

「至於晨輝挺進號的維護,我們也在逐步對接,棱冰灣造船廠會優先處理這些的。」

聽起來,這倒是唯一的好消息。

安穩好洛倫佐一行人,副手們便離開了,留下幾人呆在房間裡。

你看我,我看你,視線就這麼來回交錯了幾次,陷入詭異的平靜。

「洛倫佐你覺得該怎麼辦?」

藍翡翠問道,很顯然,一切都朝著糟糕的方向發展,他們此行弗洛基十分重要,前往寂海的鐵甲船上早就為他保留了位置。

「弗洛基……你們覺得他現在是活著,還是死了?」

洛倫佐低吟了一陣,問出了這麼個問題。

「如果他死了的話,加隆是在掩護他的死訊?可這不太對,弗洛基死了,便是大勢已去,加隆再怎麼掩護,也毫無所得……或許弗洛基還活著,只是活不如死。」

「你什麼意思?」伯勞看向了洛倫佐。

「很簡單,棱冰灣的一切事宜交給加隆負責,這麼年以來,可以說加隆的威望要比弗洛基還要高,可這一切不是他的,而是弗洛基的,一旦弗洛基死了,或者他不再在乎大海,那麼這一切都被收回,如果我是加隆,我會讓弗洛基活著,保證權力的延續,但又不會讓他活的太舒服,防止干擾加隆的權力。」

洛倫佐的想著那些糟糕的陰謀,露出了邪笑。

「比如把弗洛基弄成植物人什麼的。」

「假如……加隆對弗洛基忠心耿耿呢?可能弗洛基真的得病了呢?」塞琉覺得洛倫佐的推測有漏洞,「從領主還有國王對於棱冰灣的貪慾來看,加隆如果「貪戀權力,他早就該被策反了,而不是等到現在。」

「或許,他們沒騙我們,弗洛基真的得病了。」

伯勞講道,他也覺得洛倫佐的黑暗幻想有些不太實際,準確說是洛倫佐這個人有問題,他的思想多少沾點深邃的黑暗。

「那麼會是什麼樣的病將弗洛基擊垮呢?他在大海上縱橫了數十年,生與死的決鬥,咆哮的大海,未知的土地,這些都未能讓他停步,結果一個不知所謂的疾病卻打到了他?」

海博德也疑惑,弗洛基航海的偉績所有人都清楚,大家也明白這個人體質的強大。

「可能是因為他老了吧,大家都是凡人,一發精準的子彈便能奪走我們的生命,」洛倫佐笑呵呵的,「大家都是紙糊的,一碰就碎。」

談話一度停滯了下來,伯勞幾欲張開,但還是閉了回去。

凡人確實脆弱不堪,可這屋裡有的不止是凡人,還有一為尊敬的偽神,雖然這位偽神一直將自己視為凡人。

「不過也可能真是某種疾病奪去了弗洛基的健康,我猜他現在說不定正被鎖鏈綁著,渴望著血與肉,流下貪婪的口水。」

洛倫佐正色了起來,聲音裡帶著刀戈之音。

「侵蝕也是一種疫病。」

幾人的神色微變,根據時間來推斷,那弗洛基多半已經變成了渴血的妖魔,這也倒解釋了加隆為什麼一直護著弗洛基的原因,一旦暴露弗洛基必死無疑,而他對弗洛基忠心無比,只能拖著時間,多爭取一些是一些。

「他遇上了妖魔?」

藍翡翠輕聲說道,緊接著她的眼神冷徹了下來,其他人都不再做聲,而是互相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的目光里讀到了相同的信息。

弗洛基再度深入了寂海。

「不……不太可能,探索無風之地,他需要大量的物資,而他上一次返航棱冰灣,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他根本沒有足夠的物資支持探索。」

伯勞打斷了話音,他對這個仇敵研究了很多,以當時的經歷來看,弗洛基根本無力出航。

「那個東西?」

伯勞盯著洛倫佐說道,眼眸里潛藏著恐懼。

「不太可能,那種東西出手的話,根本不會留下弗洛基的性命,說不定還會連著弗洛基身處的地區一起毀了。」

伯勞指的是緘默者,洛倫佐很清楚他的意思,在來維京諸國前,洛倫佐一度很焦慮,聽伯勞的描述,弗洛基妥妥在緘默者的刺殺名單上,他生怕自己還沒見到他,他就被緘默者殺死了。

但還不壞,現在的情景都還不壞。

洛倫佐根本不在意弗洛基的生死,要知道他真正的能力一直隱藏著,無人知曉。

只要弗洛基一息尚存就好,哪怕變成妖魔也沒問題。

只要洛倫佐能入侵他的【間隙】,弗洛基再無秘密可言。

「走吧,伯勞。」

洛倫佐突然起身,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杖。

「幹嘛?」

「你難道對維京人的『下城區』不感興趣嗎?」

洛倫佐推開門,對身後的人們說道。

「這些藏在棱冰灣里的領主探子們,他們知道的一定比我們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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