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酒是太后賜的,她久居深宮,原本不知外間的瑣事。尤其侯府這等讓皇家打不得還要裝模作樣捧著的人家,在皇帝下明旨之前,任何動靜她都沒興趣。

元昭被捕,是鳳氏進宮告訴她的。她不過順水推舟,欲直接弄死這位敢與她孫兒爭奪將星之命的女子罷了。

若能事成,便是一出長公主好心辦壞事的悲劇。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她因為思念兒子,無視兒子面臨的安危讓他千里迢迢歸來,結果途中遇險身亡。如今她又看不清形勢,跑去求太后救侯府嫡女。

誰知弄巧成拙,差點誤了卿卿性命。兩樁悲劇皆因她的愚蠢而造成,與人無尤。

可是,長公主進宮哭訴,說芳綾意圖刺殺元昭,那事情就不一樣了。芳綾原是太后的人,可太后並未指使她行刺元昭,意味著太后的人已被第三方收買。

雖然大家目標一致,可又有誰想被人愚弄?她是太后,鳳氏是她親生女兒。

娘倆一同被愚弄,太后不氣才怪。

當然,芳綾刺殺元昭一事是假,可她受旁人指使是真的。在侯府,元昭欲用暴君叔父琢磨的一種折騰人的刑法來逼供。尚未實施,芳綾已嚇得魂飛魄散。

暴君王朝沒了,餘威猶在。

芳綾供出確實有人讓她慫恿鳳氏進宮找太后,就在元昭被逮入廷尉司的前夜,可見此事早有預謀。

至於對方是誰,她委實不知。

與她接頭那人是個貌不驚人的矮小男子,單眼皮。目光冷漠得不像人,手裡拿著能讓宮人出入宮禁的令牌。

證明對方位高權重,非一般人能夠違抗。芳綾一看到那塊令牌,便知道自己小命危矣。

對方說,她若不聽使喚,那位貴人自有法子將她的家人剝骨拆皮,生不如死。

若聽使喚,即使事情敗露,就算那貴人保不住她們全家,也頂多一死。但長公主的那個豬腦子,怕是此生都想不到自己被人當刀使,敗露的可能性極微。

運氣好的話,這件事或許神不知鬼不覺地過去了。到那時,她既完成任務得了貴人的賞,在長公主面前又能保住性命。

對沒有反抗能力的侍婢而言,橫豎是死,不如僥倖一試。

當洛雁問她為何不直接找太后時,芳綾招認,因她不夠資格,能直接向太后稟報的只有鳳氏的四大侍婢。她一個下等宮婢進宮報信,太后會立馬起疑心。

說到底,還是鳳氏比較好忽悠。

瞧,由於她招供的態度良好,嫡女有驚無險。對方又是侍候自己多年的婢女,在她痛哭流涕的懇求之下,鳳氏心軟欲求情。

元昭和洛雁:「……」

她與太后竟是母女,十分鮮明的對比。然而,芳綾非死不可,她知道得太多了。婢女一死,等於在鳳氏的心裡埋下一根刺,時刻提醒她要放下幻想。

在娘家和婆家之間,她只能保持中立。

為保證長公主府里的清靜,鳳氏在出宮之前,硬著頭皮去了一趟皇帝那兒。豐元帝最近被選拔將才去晉西換回定遠侯一事鬧得頭痛欲裂,她本不想打擾。

可她還是去了,幸運的是,豐元帝居然抽空見了她。得知她是來求賜兩名女官協理長公主府時,他格外詫異。

「為何不求母后?」豐元帝隨口問。

「臣妹不缺母后賜的人。」正因為全是母后的人,反而一個個有恃無恐,讓外人有機可乘,鳳氏道,「府里有皇兄的人把持,臣妹方能從此安心抄經修行。」

聽著長公主一副看透世情的語氣,豐元帝不禁捏兩下眉心,最後用力睜了睜眼,點頭應允。

欽點自己宮裡的兩名女官隨鳳氏一同出宮。

等她離開,豐元帝召來孫德成問清楚她為何入宮,可曾接觸什麼人。聽完之後,他搖頭嘆氣,對陪同處理政務的太子鳳丘感慨道:

「你姑母難得聰明一回。」

對父皇的脾氣有所了解的鳳丘不敢輕慢敷衍,沉吟片刻道:

「這不像姑母的作風,想必有人指點……」

「你認為會是誰?」豐元帝對兒子的反應頗為滿意。

「姜氏?」鳳丘猜測。

唉,豐元帝微嘆,多半是了。在侯府,能讓鳳氏信服的也只有她。至於那孩子元昭,膽大妄為,蔑視皇權。這廂剛說不怨,轉身就把事情真相告知鳳氏。

還以為在自己府里就萬事大吉,哪能想到這些?

要不是看在定遠侯的份上,她闖的禍又不夠大,一頓一丈紅是少不了的。剛要中止此話題,忽又想起一事:

「子偃似乎對她另眼相看,你盯著他點兒。」

安平郡主被逮,鳳武不僅立馬收到風聲,自知初來乍到沒人把他當回事,便特意跑去找太子妃搭救。

腦子雖靈活,到底是嫩了些。

「兒臣明白,」鳳丘道,「兒臣問過太子妃,她說子偃自稱對侯府好奇萬分,到那邊巡防,無意中撞見安平被押走……」

是真是假,又是何用意,有待觀察。

「聽說姜氏身子不大好,讓菱玉多去探望。姑侄一場,莫要淡了情分。」豐元帝叮囑。

小姜氏也是個明白人,得知安平被抓立馬趕去廷尉司,卻並未派人到宮中知會太子。能否救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人人對侯府避之不及的時候,她去了。

當然,對外必須聲稱她有派人去請太子。至於是不是她請來的聖旨,又有誰知道呢?

反正,從那以後,長公主鳳氏一直躲在府里抄經茹素。由八姑娘北月芸隨侍左右,修身養性,鮮少出府。

……

得知二娘依她之言向皇帝討了兩名女官,之後閉門不出,兩耳不聞窗外事,元昭心愿足矣。侯府子女最大的威脅並非旁人,而是她家腦子一根筋的二娘。

二娘是個一心嚮往過太平日子的婦人,娘家、婆家鬥法,最頭疼的便是她。

與其讓她幫倒忙,不如歇著。

「我的血能治阿娘的病?」東側院,元昭半信半疑地扎破手指頭,擠出一滴血滴進沸騰的藥爐里,「為何不早說?」

每每搜羅藥材回來,都是元昭親自煎藥。

今日也不例外,就在母親姜氏的側院,揮退所有婢僕,洛雁才悄聲告知她這個既幸運又相當不幸的消息。

「我恨不得憋一輩子。」洛雁懊惱萬分。

郡主的血可以治病,這能是好事?!若非主母的病情因侯爺之事加重,她死也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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