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黑山的人,上次救過他的,她認得。

這兩人從她與北靖、月華分道揚鑣時就在了,跟了一路。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準備下手,卻又看到她兇殘的一面……如今走了,放過她,等於放過他們自己。

仲秋之夜,她也不稀得徒增殺孽。大路朝天,他們逃向南,她就往西走吧。

釣魚執法結束,用術法換回一身素凈的衣裳。重提蓮花燈,喚出西炎真君贈的火雲舟,布下結界以免被人打擾。把風車插在舟檐,騰空而起,一路朝西。

布滿繁星的廣袤夜空,天清氣爽,世間萬物在雲舟的下方緩緩掠過。舟上僅她一人,高高的桅竿垂掛一盞充滿童趣的菊花燈。

原本是蓮花燈的,驀然想起前塵的一樁往事,故改成菊花燈。

菊花燈,前世的她與紅藥的師父毒聖訂過盟約。倘若哪天想通了,想要成親了,便在府門兩邊掛上菊花燈,以示盟約終結。

可惜,她來不及掛燈便「死」了。

前世未完之事,這輩子補上吧。為人一生,行事本該有始有終。然而,前世「死」得太突然,留下不少遺憾。今生自由自在了,把想做的事逐個做一遍。

縱然是自娛自樂,亦當彌補心中的缺憾。

坐在雲舟的前沿,一雙小短腿晃啊晃的。迎著涼颼颼的夜風,有著說不出的愜意和舒適。

天地廣闊之間,並非僅她一人駕舟遨遊夜空。

時不時有一道光芒掠過,那不是流星,是御劍的修士在趕路。也有仙門弟子聚集,駕馭一艘豪華木舟慢悠悠地駛過。舟上推杯換盞,歡聲笑語響成一片。

月圓佳節嘛,修士過節的儀式感與樂趣是凡人無法想像的。

聽著隔壁的歡笑聲,風中傳來一陣陣的醇厚酒香。元昭想了想,伸手,以靈氣凝出一壺桂花酒來。直接就著壺口喝,嗯,是玳瑁姑姑帶著侍女們釀的味道。

按照凡人的習慣,空腹喝酒對胃不好。

於是,她幻出一張矮几,上邊擺著各色果子和點心。再用鮮花把雲舟堆滿,讓結界裡瀰漫一股清冽的芬芳。

而她獨坐在舟首一塊點心一口酒,快樂逍遙。

「塵中見月心亦閒,況是清秋仙府間。」隔壁有人詩興大發,立於船頭仰月高歌,胸臆間豪邁激昂,「這輩子能見此清秋美景,就算飛升無望,我亦無憾了!」

「甚好!」眾人的頭頂上空驀然出現一道聲音,「那就把命給我吧!」

嗯?!!

隔壁舟的修士同時愕然抬頭,一團濃霧已經鋪天落。危機突發,眾修士一時不察,眼看就要被濃霧吞噬。

迫在眉睫時,不知從哪兒飛出一道金光印正中那團濃霧,「啊——」濃霧一陣顫抖尖鳴,嚯地散開,瞬間又凝聚成一團,朝四周發出悽厲的怒吼與尖嘯:

「誰?!」

元昭沒搭理它的話,瞥了隔壁舟的修士一眼,剛脫險的他們又被突然冒出來的她嚇了一跳,正在懷疑人生中。

「還不走?!」

她喝斥,冷著小臉,腳踩舟沿,快速畫出一道靈符法印隨手一甩。精準砸向那團散了聚,聚了散,從四面八方向她洶湧襲來的濃霧。

又是這一套,莫非天郡的魔君在靈丘也有徒孫?

真是香火鼎盛啊!

意念一動,她瞬間幻化出無數個分身,每個分身的手中捏著法訣揮舞。霎時天際一片金光耀眼,頃刻間把那團濃霧悉數燃盡。

濃霧消散,一塊玄色物件自半空掉落,正好落在小童的手中。

「我等豈是膽小鼠輩?!」被她那一喝,終於反應過來的眾人迅速喚出各自的法器,嚴陣以待,同仇敵愾地瞪著頭頂的一片星空,「……」

瞅了半晌,嗯?那邪物呢?

元昭不想與他們嘰歪,光芒一閃,握著那物件消失在夜空之中。

「嗯?!那小孩呢?!!」

穩住木舟,眾修士再一次後知後覺,四下張望尋找。但剛脫險,又遍尋不著,此地不宜久留。眾人只好遺憾地,神色倉惶地駕舟離開,回去向師門稟報。

眨眼之間,方才猶詩情畫意的夜空恢復了往日的寂靜,仿佛方才喧譁的一幕從未發生過。

……

子時,在一江面寬闊,浪濤洶湧的岸邊,一名白衣小童坐在圓石上。一邊感受著浪花白打的點點濕意,一邊打量著手中的物件。

據悉,眼前這條叫龍江。

岸邊不遠矗著一塊碑,碑上寫著,河底下有一條千年老龍。它白天睡覺,因而河面平靜,頂多碧波微漾,詳和寧靜。

可一到晚上便興風作浪,不定時作怪或出來覓食,離岸五里內的生靈無一倖免。因此,龍江方圓五里沒有住戶,且唯獨她一個活人,是個清凈的好地方。

而她手中的物件,是個玄鐵鐘。它顏色深黑,確有暗紅光芒隱泛,看起來十分的詭異,是否玄鐵法器暫未可知。

她用力捏了捏,居然沒扁,質量槓槓的。

一個邪氣陣陣的鐵鐘,居然能說話,簡直匪夷所思。它此時被她十幾道的印咒所封,邪氣在裡邊胡沖亂撞,因出不來而憤怒咆哮:

「你是誰?!你是誰?!放本尊出去!放本尊出去——」

「先告訴我,你是誰。讓我權衡利弊,或許能放你出來。」小元昭稚聲道。

孩童的聲音極具欺騙性,理應能哄出它的話。

「我是你祖宗!!」

「……是嗎?」元昭閉眼默了默,正兒八經地盤腿坐好,座下出現一道結界陣法將她保護其中,而後把那鍾懸於雙掌之上,「我祖宗燒火的,一起試試?」

話畢,雙掌之間亮出一小團火苗,先閃爍幾下,隨後轟的一下開始熊熊燃燒。

隨著火勢的猛烈,鍾內響起困獸般的撞壁怒吼,「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雖不自稱本尊了,可奇怪的是,她的業火居然也奈何不了它。

焚神業火,可是連那魔君都能燒成灰燼的,這鐘里的邪物難道比魔君更厲害?

又或者,她的焚神業火退化了?!不會吧?!

想到這個可能性,元昭不禁心底一沉。闔眼,召喚太古,與之換氣調息,加強正在烘烤鐵鐘的火勢。

「咿呀啊啊啊——」鍾內的嘶吼逐漸換成慘叫,憤怒成了恐懼,連慘叫聲都變了調。

不等它求饒,裡邊頃刻沒了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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