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心裡怎麼想，林院長面上是一點也看不出來。
「高會長，魏局長，項理事，玉章兄。」他說道：「都怪我們事先沒了解情況。這開胸手術，時間不能短了，要不，你們先上我辦公室喝點茶？」
「不用。我們去手術室外面等她。」高強民馬上說道，另外三人也連連點頭。
「那好。」林院長就引著他們向外走：「我們一院的手術室剛剛升級完成，全都安裝了顯示屏，能夠同步傳輸手術實時圖象。」
「那太好了。」高強民很高興：「正好可以親眼看一看，陶樂在手術中的表現！」
林為民是了解院內流程的，也清楚這台手術陶樂上去能做什麼。
不過是個三助，最多也就是個拉鉤人，也值得這麼多人去看？
不過人家興致正高，他肯定不能往上澆冷水。
林院長想得樂觀了一點，陶樂其實連拉鉤人都沒當上。
主刀的谷彥從進入手術室開始，就連眼角都沒往陶樂身上撇。
這個女規培醫最近在院裡風頭正盛，他當然也聽說過。
年紀輕輕，背景挺硬。還是規培期呢，別人都是夾著尾巴老老實實地學習，她卻不然。
一會兒立了功，成了市先進醫務工作者。一會兒又被曝光，是人家周濟深周國手的弟子。
背景硬也罷了，聽說還挺會做人，和院裡不少領導、主任關係都不錯。
醫務室的孫處長、自家心外的趙主任，兒科的沈主任，話里話外都是各種欣賞，就連神外那個油鹽不進的侯主任，也都有事沒事地誇讚幾句。
可與之相應的，院裡的規培醫，住院醫甚至是主治呢，對她了解既少，風評也一般。
對循規蹈距爬到這個位子上的谷彥而言，她這種打法，就是專走上層路線的。
對上對下兩張皮，偏偏還有人就吃她這一套。
既然這麼厲害，那還窩在一院這個土雞窩裡做什麼。
是龍就該衝上天，去京市海市那邊的大醫院，或者自己開診所，也肯定有的是人捧場。
但要讓他谷彥認同，那就想得太多了。
這人要擠進這台手術，他本來是不贊同的。
患兒的兒科主治醫明明是隋潔副主任，她經驗豐富，要上台當然是合適的。但要換了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能有什麼用？
可是趙恆主任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竟然跟自己說什麼：「你怎麼知道她不懂？」
這還用問嗎，一個規培醫，進手術室的次數都能數得過來。
這種開胸開心大手術，她能懂個錘子哩！
谷彥這回猜對了，陶樂是真的第一次參與心外科手術，本來確實一無所知。
主刀大夫與兩個助手配合默契，沒指派她做什麼，她就睜大了眼睛專心觀摩。
這一看，還真讓她看出了點門道。
谷彥比劃了幾下，在心外檢查了震顫部位，然後斜斜地切開了右心室心肌，與冠脈平行。
這是最常見的切口方式，中規中矩，不容易出錯。
一助和二助，分別用牽引線和拉鉤輕柔地拉開了心壁缺口，充分暴露術野。
谷彥在裡面東看西看，仔細地尋找著缺損部位。
室間隔缺損手術，最關鍵的一步就是快速找到缺損部位，然後縫補上，在開心手術中算是最簡單的一款了。
陶樂看到這裡，就忽然感覺到了熟悉的感覺。
這不是她曾經在縫合的汪洋大海中遨遊時，做過的其中一款嗎？
當時就只是機械地學，練，哪裡有缺口，就縫合哪裡，根本就沒記名字。
心內縫合，可不就包括了室間隔缺損的修補嗎？
她還記得當時金手指看到的圖象。這個患兒屬於膜部間隔缺損，缺損大小約7毫米，其實不算大。
要是超過1.5厘米，就不能直接縫合，而是要用滌淪片補片修補了。
這種縫合，她曾經做過幾百例，早就不以為然。
她這麼回想的時候，主刀的谷彥還在細細地查探著心房內部。
陶樂倒是已經基本確定了缺損所在之處。
患兒的膜部間隔缺損，正好被三尖瓣覆蓋，而且與主動脈瓣竇貼近，因此確實難找。
陶樂想要出聲提醒，但卻又生生地忍住了。
在這間手術室里，她就是一個新兵，當多看少說才是。
這會兒，谷彥已經發現了一個孔洞。
他是個謹慎的人，並沒有直接上手縫，而是拿起了直角鉗，輕柔地將鉗尖探入。
鉗尖沒有進入左心室.說明這個孔不是要補的缺損。
室間隔缺損修補術，谷彥以前曾經做過了五六例，但那時都有上級醫師在。
升了副主任醫師之後，他還是第一次獨立主持做這款手術。
沒想到，這個患兒的缺損，這麼久都找不到。
就一小會兒功夫，他的額上就沁出了細密的汗珠來。
這些汗珠，別人未必能注意到，但卻瞞不過陶樂的眼。
主刀大夫出冷汗，這可不是好現象。
照理說，越是這種情況，她越是什麼都不能說。
主刀都找不到的缺損，你上去逞強？無論說的對還是錯，都討不著好。
可是她不能光想著別人的看法，還要為患兒多作考慮。
開心大手術，多耽擱一分鐘，就多一分風險。
孩子才七歲呢，憑什麼要為這些世故人情去買單?
陶樂想了一下，還是出聲提了個醒：「缺損有沒有可能，是被壓在三尖瓣的下面了？」
話音落下，除了二助抬頭看了她一眼，別人都沒有任何動作，就像是什麼也沒聽見。
一瞬間，室內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之中。
谷彥停下了手，完全沒有理會陶樂，只是回頭對徐一浩道：「擴肺吧。」
這是在實在找不著缺口的情況下，通過麻醉醫的擴肺，使肺內血液進入左心室，並且從缺口湧入右心室，從而發現缺損。
徐一浩手下極快，立時便調整吸氧濃度，採用間斷肺復張手法，將患兒的肺泡擴張開來。
肉眼可見地，一股血流從三尖瓣下面，歡快地湧入了右心室.
一助立即抓起拉鉤，將三尖瓣輕輕地提拉起來。
那個搞怪的小缺口就無可逃避地出現在眾人眼前。
除了谷彥以外，手術室中的其他人，就全都將目光投向了陶樂。
第一次進心外科手術室，就能說中缺損的位置，當然肯定必須是蒙的。
只是能蒙得這麼准，也確實說明了她的命真不錯。
徐一浩就忽然想起來，老同學秦風之前跟他提過的一句話。
說是陶樂這個小學妹，幸運指數特別高。
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
就是找個缺損這麼點小事，都能顯出這份幸運值來。
他忽然就對接下來的手術，產生了一絲期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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