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遙很清楚,要想作出品牌效應,要想作出符合閱視平台屬性的手工竹編產品,就必須在產品外形和功能設計上作出改變。

秦延山是道秦竹編的傳承人,傳承的都是老手藝,雖然工藝品的創新空間很大,但符合易遙要求的日用品,無論外形和功能上都很單一。

拿竹簍來說,尺寸大小甚至連收口口徑烤漆用色都有約定俗成的標準,想讓黑泉社區這些老手藝人在外形上有所突破是一件很難實現的事兒。

中午,易遙帶著秦墨找到秦延山和老張,幾個人聊了很長時間,易遙確定黑泉社區的匠人們跟年輕人的審美需求有著嚴重的代購。

「秦叔,我想我們是不是可以招聘一個設計師?幫我們在產品外觀和功能上提升一下?」

易遙說這話的時候很小心,她知道秦延山這種老手藝人自尊心都很脆弱。

秦延山看了一眼旁邊的老張,表情的確如易遙所想已經有些不悅:「老張,你怎麼看?」

老張不是一個執拗的人,但還是問易遙:「我們現在的品類不夠?其實我們自己也能做設計,要不我們做幾個成品出來,你先看看再說?」

這會秦墨也意識到易遙帶她來就是來頂雷的:「老秦,易遙不是這個意思,不是我們的產品不夠好,是……是不太符合年輕人的審美。這就好比……」

秦墨絞盡腦汁才想到一個還算合適的比喻:「就好比你們喜歡聽鄧麗君的歌,我們喜歡周杰倫一樣,時代不一樣了,我們的審美需求也不一樣了。」

一波強行解釋下來,秦延山和老張卻面色不改依舊充滿疑慮。

老張把易遙兩人帶到門口,這才說出他的顧慮:「我和老秦其實能懂你們什麼意思,可是,這件事真的不好辦?」

秦墨一臉不解:「老張叔,這有什麼不好辦的?設計師做出設計稿,咱們的工人按設計稿做產品,難不成咱們做不出來?」

老張搖著頭說:「老手藝人都是很犟的,手藝世世代代傳下來,東西都是這麼做的,他們……」老張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就像唐伯虎,他最擅長畫侍女,皇帝讓他進宮畫麻雀,這不是在羞辱人?」

事實上,這麼多年來,秦延山和老張他們並不是不知道黑泉社區沒落的原因,也知道他們已經和時代脫節。

但改變永遠是最難的。

尤其是這幫老手藝人,師傅怎麼教的怎麼要求的他們就會怎麼做,變,就是有違師道,甚至說嚴重了就是欺師滅祖。

雖然易遙能理解老張叔的話,但她還是說道:「老張叔,我還是建議您跟秦叔能再商量商量,我們雖然年輕,也能體會你們的難處,但道秦想要傳承下去,就必須得變。三十年前的黑白電視收音機,天橋上的磨刀匠,他們都不在了。」

易遙已經把該說的都說了,接下來也只能看秦延山怎麼選擇。

連一旁的秦墨都覺得此刻的易遙有些反常,鋒芒畢露不像從前那般柔和。

「你之前不是說過嘛,不破不立,道秦竹編想要傳承下去,就只有改變這一條路。」

易遙似乎一下子就猜到了秦墨的想法,表情嚴肅的說:「我也不想這樣,可這些話總得有人說。我不想黑泉社區就這麼沒落下去。」

說完請設計師的事兒才剛剛兩點多,易遙回去木屋繼續檢測數據,秦墨則去了秦延山那裡。

從易遙的反應上,秦墨也已經意識到這次問題的嚴重性,如果秦延山他們堅持不做改變,黑泉社區甚至是道秦竹編最終都可能面臨絕境。

傍晚,黑泉社區發生了幾件事。

首先,秦延山同意了招聘設計師的意見;另外,幾個老手藝人離開了黑泉社區。其次,秦延山在門口跪了一夜。

易遙的堅持加上秦墨的鼓動,秦延山最終還是同意了招聘設計師的意見,但後果顯然是易遙和秦墨沒有料想到的。

跟秦延山預想的一樣,他剛公布了決定,就引起了黑泉社區老手藝人的反對。破例,在傳統師門關係中是極為罕見的存在。而且,道秦竹編從明代開始一直延續到現在,規矩從來沒有變過,秦延山這樣做就等於在破例。

幾個七十多歲的老手藝人一聽說秦延山要改規矩、破例,就氣不打一處來,但秦延山是廠長,這些人沒有辦法,只能用離開黑泉竹編廠的方式表達內心的不滿。

工人們都以為秦延山會極力挽留,沒成想,秦延山非但沒有挽留,還當場放話:不同意的人可以一起離開。

這件事在黑泉社區造成的影響很大。

在黑泉社區,秦延山雖然是道秦竹編的傳承人,可秦延山的輩分並不高。尤其其中有一個姓董的老人,是秦延山的師叔,輩分上完全可以碾壓秦延山。

秦延山同意招聘設計師,等於破壞了道秦竹編的規矩,幾個決心離開黑泉社區的老手藝人立馬找到了董老爺子讓他主持公道。

黑圈竹編廠是秦延山的,前段時間工人們的股份也盡數收回,秦延山有絕對的決策權。可董老爺子出面,秦延山也不敢太過忤逆,當天晚上就親自登門受罰。

師叔董老爺子,加上幾個輩分很高的老手藝人,對秦延山的做法十分不滿,狠狠的教訓了一頓年過半百的秦延山。

董老爺子堅持讓秦延山收回決定,秦延山態度上平順,可始終不肯就範。

一氣之下,董老爺子拿出秦延山師傅的排位,以秦延山師傅的名義讓秦延山在門口跪了一夜。

秦墨當時就在門外,她本想上前攙扶,卻被一旁的老張叔攔了回來。

「隨他去吧,這樣他心裡也能好受一點。」

那是秦墨第一次真正意識到兩代人之間思想上的差異,從前她只是一味的認為老一輩人執拗偏執不入潮流,是落後是迂腐。知道這一刻,秦墨終於有些反思,她終於意識到在融入時代、追隨時代的道路上,老一輩人所作的努力比現代人要多得多。

我們生來就在時代當中,而老一輩的人們卻要跨過拿到鴻溝,才能在時代潮流中上岸。

秦延山跪了一夜,秦墨守了一夜。知道第二天早上,董老爺子開門見秦延山還跪在門口,才默默的嘆了口氣感慨道:「世道變了,世道變了,你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秦延山跪了一夜總算是獲得了師叔的諒解,可黑泉社區一下走了幾個老手藝人,很多要緊的流程突然沒了把關的人,生產效率瞬間降低了一個水平。

得知情況之後的易遙,她的震撼跟秦墨一樣,兩個人都沒有想到一個招聘設計師的決策會引起這麼大的反應。

因為愧疚,易遙去跟秦延山道歉,秦延山卻並沒有責怪易遙的意思:「這一步遲早都要走的,這件事你推了我一把,我心裡其實是感激你的。現在好了,」秦延山一臉釋然長舒一口氣,緩緩說道:「現在所有的路都給你們鋪平了,接下來,就要看你們的表現了。」

招聘設計師的事兒至關重要,老張叔懂行,說在雲南有一個專門做竹編產品設計的團隊之前找過他們,老張叔跟其中一個設計師一直有聯繫,想讓他來試試。

易遙始終不放心,畢竟設計師的理念要跟竹編帳號的運營思路相匹配才能達到最佳的效果,所以易遙準備帶著秦墨和老張叔親自去一趟雲南,見一見這個設計師。

一來,這樣做顯得有誠意;再者,易遙必須的親自把關才能放心。

三人約定後天就去一趟雲南,中午,秦墨拉著易遙回了一趟大望路的公司,順道準備去4S店洗車。

車都開到4S店門口,易遙突然轉向,直奔董志的汽修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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