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邀雨素手拾起一塊配茶的柿果,輕輕將它一分為二,眸光冷冷道:「即便謝宗主真的將宗主之位讓給謝靈運,我也不會出手傷人的。只是您心裡清楚,這偌大的謝家,沒有銀錢能支撐多久?不說別的,那書塾可還能繼續開下去?」

她舉起手裡其中一半的柿果,放在眼前細細端詳,「若是主家支持不住之時,旁支的謝惠連又有了足夠的財力,繼續支撐書塾和其他旁支的生活。您說謝家會不會一分為二?」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該堵的岔路,檀邀雨也都毫不留情地都給堵上了。

剩下的就只需一點兒時間,讓謝弘微的不甘心在屈辱池中掙扎一會兒,之後他便會自己妥協的。畢竟再怎麼清高,也不是真聖人,誰能經得起族人的責難呢?

檀邀雨將柿果放在案桌上,輕輕拍了拍手上的碎渣,淺笑著作揖:「時候不早,我們也叨擾多時了。今日就此告辭,還請二位將我的話好好思量一番。我們就靜候二位佳音了。」

晉陵公主聞言忙起身想要相送,可謝弘微卻依舊在痛苦的糾結中,坐著不動。

檀邀雨也不挑理,只道:「聽聞陳郡有一家食肆的詩會十分受歡迎,我還想著什麼時候也去看看熱鬧。希望到時能有幸邀謝宗主與我同往。」

邀雨說完,沖晉陵公主點了下頭,帶著人離開了。

直到檀邀雨他們都走得沒影了,謝弘微還沒有回過神。晉陵公主嘆了口氣。身為謝氏的宗主,被別人逼到這個地步,想必他心中一定不快。不過時移世易,氏族已經大不如前了……若再不接受外來的助力,謝家怕是真的要一蹶不振了。

晉陵公主自己倒是不反對檀邀雨的提議,只是不知這位謝惠連究竟品性如何?若是無才無德,只能做行者樓的傀儡的話,她也斷不會為了延續香火就認下謝惠連。

她側過頭,小心對自己的貼身嬤嬤吩咐道:「派人去打聽打聽這個謝惠連。事無巨細,都要問清楚。再去查查方才樓主說的那個食肆詩會,他這種人,斷不會平白無故提這一嘴的。」

嬤嬤點頭,又問:「殷女婿那邊怎麼辦?」

晉陵公主原本已經消了一些的火氣又「騰」地冒了起來!她一拍案桌,橫眉怒目道:「帶上咱們府里的壯丁,去把那個混帳給我捆了!幫他戒賭這種事兒,還用不著行者樓出手!」

嬤嬤嘆了口氣,應「喏」退出去。

晉陵公主又去看謝弘微,見他依舊坐在案桌後出神,也不便多勸,嘆了口氣,自行帶人離開了。

而檀邀雨他們,從主宅回來後,就看見謝惠連跟只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正在房門前來回踱步。見到四駕馬車的瞬間,謝惠連還愣了一下,隨即幾乎是撲上來問道:「你們去見宗主了?!」

墨曜翻了個白眼,小聲嘟囔,「這麼明顯的事兒還要問,推這麼個人上去做謝氏宗子真的好嗎?」

嬴風餘光瞥見檀邀雨一臉的倦色,便將謝惠連直接攔了開來,「謝小郎君不去驛館問消息嗎?西秦那邊的消息,今日差不多該到了吧。」

謝惠連猶豫了,他很想知道賭約的結果,畢竟已經等了這麼多天了。同時他也很想問清楚檀邀雨他們被接去主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不過看嬴風寸步不讓的架勢,謝惠連只好悻悻地後退,往驛館而去。

雲道生有些擔心地看著謝惠連地背影,「這麼逼著他,或許未必是好事。師姐用了這許多手段,若是最後還是強人所難,怕是結果也只會差強人意。」

「師弟是想說我做事有些極端吧?」檀邀雨毫不在意地直接挑明,「我本就是這麼個亦正亦邪的人。既然選了我做這個樓主,自然就得按我的辦法行事。我可做不到師弟那樣,什麼都能耐心地靠感化做事。」

雲道生搖頭,「我並不是說師姐不該用手段。只是擔心師姐廢了心思,卻只落下埋怨。」

墨曜也贊同道:「就是啊。誰知道謝惠連那個榆木腦袋什麼時候能想得通?」她說著將粉拳捏得咔咔作響,「真想直接上去幫他開開竅。」

檀邀雨被墨曜的動作都笑了,「悠著些吧,他可禁不住你的一拳。你若想出氣,就多備些酒菜,慶祝你家公子贏了賭約,可以好好鬱悶一下謝惠連。」

墨曜一聽,眼睛就亮了,「還是公子聰明!您等著。我去訂桌席面去!」

此時的謝惠連,拖拖沓沓地走到了驛館門口。明明幾日前他還度日如年,巴不得十天趕緊過去,然後將檀邀雨趕出家門。

可如今,想到西秦的消息已經到了驛館,他反倒猶豫著不敢進去詢問了。冥冥之中,謝惠連已經隱約猜到,他要輸了……

一想到自己輸給那個臭丫頭,謝惠連就氣不打一處來!轉身就走,邊走邊嘀咕,「我就說消息還沒到……反正我沒聽到就還不算輸!」

可他才走了沒兩步,就被人從後面一把按住肩膀,之前的驛丞滿臉喜色,「瞧瞧!我就說是連小郎君沒錯!今個兒一早我就在想,您差不多要來了。沒想到真被我給等到了!您之前問的那西秦國主的事兒,竟是真的!我早晨拿到消息時還嚇了一跳!您說這千里之外的,您怎麼就說得這麼准?難不成……是住在您家裡的那位貴客告訴您的?」

西秦國主死了。就在檀邀雨說的那天。謝惠連神情恍惚地看著驛丞。看他口中說的明明是一國的白事,臉上卻滿是興奮、好奇和趨炎附勢的猥瑣。

那驛丞也不管謝惠連茫然的表情,只是自顧自道:「我可是聽說,主宅的人今天派了四架的馬車和幾位嫡出的郎君去您家裡接貴客。連小郎君這是要飛黃騰達了啊!」

謝惠連木木地想,飛黃騰達?也可以這麼說吧……以他的身份,若是坐上宗子之位,怕是飛黃騰達也不足以形容了吧……

謝惠連煩躁地將驛丞始終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甩掉!一股腦地跑遠了。

驛丞愣了一瞬,隨即在地上啐了一口,「不過就是遇到了個貴人。有什麼了不起?跑去給人家低頭哈腰地做奴,還不如老子當驛丞自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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