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玲首當其衝,直奔董邱氏的家。

她很興奮,這次的失蹤案查的這麼順利,她連院門都懶得推開,直接翻牆進院衝上主臥,拍門。

其他人也跟著到了。

「大嫂,你開門,我們有話問你。」董長更很生氣,他們兄弟四個人一下折了倆,他們遺憾這麼多年,沒想到居然是被兩個歹毒的妯娌殺了。

毒婦,蛇蠍婦人。

他喊著,但拍門半晌卻沒有回應。

「不好!」馬玲拔出刀開始撬門,「你們去抓我們的時候動靜那麼大,她肯定知道了。」

「畏罪自殺。」

眾人臉色大變,立刻分散人手去撬各個房間的門。

「在這裡!」隨著堂屋的門被踹開,火把的光亮照進屋裡,大家就看到,堂屋的正中吊著的董邱氏,在她的腳下倒著一條方凳。

「大嫂,快抱下來。」

馬玲吼道:「不許動!」

「都不許動,站在外面,沒有我允許誰都不許進來。」馬玲舉著手,指著一個年輕人,「去請我師父來。」

董長更打了手勢,大家都站在門口。

「我來了。」葉文初快步進來,已經看到吊著的董邱氏。

董邱氏白天穿的薑黃色打補丁的短褂,晚上穿的是葡萄籽的新衣,看樣式是壽衣,褲子是綢料的,鞋底就一點灰塵。

顯然是做好了死的準備。

葉文初讓人將董邱氏放下來。

確認了死亡。

「我查驗一下,各位不要進來,」葉文初對馬玲道,「取個筆來,我說你記。左拐子要天亮才能來,我先粗略查一查。」

屋外的人都很驚訝,董長更問道:「您是仵作?」

「不是。」葉文初等馬玲做準備,她開始查驗。

「屍體顏面紫漲,微腫,口唇以及指甲發紺。正位縊吊索溝呈馬蹄形,為一次成形。」

「眼結膜有出血點,儀容整潔,周身無其他致死傷。」

「屍體還有餘溫,屍僵沒有出現,但下肢已經淺表屍斑,判斷死亡時間,應該在一個時辰左右。」

葉文初頓了頓,對所有人道:「死亡時間,大約是今天戍時一刻左右。」

「這個時間,比村裡去找我們還早吧。」馬玲一臉狐疑,問董長更,「你們什麼時候發現我們在那邊挖墳的?」

董長更道:「你們進村的時候我們就知道了,我們派人盯著的。但她不該知道,我們沒有大肆渲染,怕被你們發現。」

「難道她早就準備今天上吊?」有人問道。

葉文初接過火把,在屋子裡照著,看著被踹倒的半扇木門,「你們踹開的門,確定是拴著的?」

眾人點頭,那踹門的年輕人道:「肯定鎖著的,我踹了三腳才開。」

葉文初在房裡打量了一圈,仰頭看著打結的繩子,又低頭看像牆上掛著晾衣服的繩子,繩結都是水手結。

她蹲下來翻了董邱氏的衣服,沒什麼東西。

「依舊不要進來。」葉文初出來去了隔壁。

此刻,包括董長更兄弟在內,都不敢反駁她,無意識的自然的順從她的調配。

葉文初點亮董邱氏的臥室,裡面沒什麼東西,是個極簡的人,衣櫥裡面掛著幾件她自己的舊衣服。

她查看了一圈,沒有看到任何除了她以外,任何人的東西。

她的夫君,以及兩個外齣兒子的衣物等。

這讓她覺得奇怪,不留夫君遺物可以理解,畢竟她已是殺夫君的嫌疑人,但沒有兒子們的東西……

她對董長更道:「帶兩個年輕人,和我去其他屋子。」

「好。」董長更帶著兩個年輕人,跟著葉文初。

葉文初去了白天看過後排房子,先看了左右兩側的房門,她問董長更:「她的兩個兒子,什麼時候離開家的?」

「離家有五年了。」董長更說完,他帶著的一位年輕人補充確認,「有五年了,我當時還問他們為什麼要離家,他們說想出去多掙點錢。」

「他們在家成親的嗎?媳婦為什麼娶外地人呢?」

「老大在家娶媳婦的,媳婦好像是、是江西人,」董長更道,「老二沒娶親,跟著哥哥去嫂子的娘家了,寫信回來說在那邊結親了,沒有入贅我也就沒有管。」

「在家的時候是住在這邊的。」董長更指著隔壁左右的兩間臥室。

臥室的門推開,和所有空房間一樣,沒有任何東西,空蕩蕩的。

董長更也驚訝了一下,站在門口嘀咕道:「咋什麼都不留?兒子回來住哪裡?」

他說完,抓著門框手開始發抖,心中有一個大膽可怕的想法。

雲青瑤仰頭看著白天看到的承塵,讓人多點幾個火把,又喊了幾個人,端了梯子過來。

有兩個膽子大的年輕人爬上橫樑,看清楚屋頂後,鬆了口氣:「沒、沒什麼東西,什麼都沒有。」

「嚇死我了,我真怕上面吊著屍體。」

但話一落,另外一個人驚叫起來,指著上面七八個鐵鉤子:「那、那上面好多鐵鉤啊。」

好好的人家,屋頂誰會掛那麼多鉤子,瘮人。

但好在,現在除了鉤子外,什麼都沒有。

「幸好!」董長更道。

還好他的兩個侄兒沒在上面,葉文初只是淡淡掃了他一眼,覺得他可能高興的太早了。

這世上,沒有一個正常的母子關係,在兒子遠走他鄉後,母親將兒子所有的東西都丟掉。

「去前院吧,等天亮以後再查。」

葉文初走在前面,其他人跟著她,神色都很古怪,一位年輕人低聲道:「沒想到,一個女娃娃查案這麼厲害。」

他們本來沒有人覺得她可以,畢竟誰都沒有見過漂亮的小姑娘查案當捕快的。

董長更臉色更難看,他下午還說她不行,現在看來,可能是他狗眼看人低了?

葉文初忽然腳步頓了頓,問走在她一側的年輕人一個不相干的問題:「你在外面能做什麼工?」

年輕人一愣,笑著道:「我們什麼都做,扛包、駕車、做鏢師,水手我們也做的。」

「能吃苦是好事。」葉文初看了一眼年輕人雙手,笑了笑。

一行人去前院,馬玲和八角蹲在門口,董蘇氏和董明都從隔壁過來,兩人正蹲在門口擦眼淚。

「葉差爺,我大伯母不可能殺人,這裡面肯定有誤會。」董蘇氏道。

葉文初看著她問道:「你聽說了?」

董蘇氏點頭。

「七年前你還沒有嫁來,你夫君呢,應該知道吧?」葉文初問董明,「你爹離開家前,有什麼特別的事嗎?」

董明攏著手坐在台階上,在撓被蚊子叮咬的腿,發出菇滋菇滋的聲音,「那段時間我爹和我娘好像吵嘴了,為什麼吵架我不記得了。」

「後來有一天早上,我娘告訴我,我爹和我大伯一起出海去了。」

「我沒咋留意,反正他們經常出去。」

「再後來我爹就沒有回來。要說奇怪……我爹他走的好像很急,都沒有和我打招呼,他本來還說第二天帶我出去買新衣服的。」

他剛說完,董長樹一腳踢在他肩膀上,嚇罵道:「這麼重要的事,你咋沒有告訴我們?」

「我哪想到這些。」

董明從台階上滾下來,也不敢罵人,捂著肩膀蹲在一邊。

董家族裡的人吵了起來。

葉文初問董蘇氏:「董家坳里的所有人,都是從哪裡遷過來的?」

那個山是被開荒開成的土包,他們老一輩說的話也不像本地人,帶著北方的口音。

董蘇氏攏著袖子,搖了搖頭。

葉文初掃了她一眼,進房裡去,忽然想到什麼,「要不要我和你丈夫叮囑一句,令她去藥行查一查身體?」

董蘇氏驚愕地看著葉文初,堅定地搖了搖頭:「算了吧,不要惹他不高興。」

「你不想要孩子了嗎?」

董蘇氏低聲:「要的,但不想惹他不高興。」

葉文初拿了個椅子來,就坐在門口等天亮,馬玲和八角圍著她坐著。

「該做的事都做完了,其他的只能等天亮再看。其他人都回去歇著,明早再來。」葉文初道。

其他人一肚子的事,但晚上做什麼都不方便,也就三三兩兩的散了。

「你們也靠著歇會兒。」葉文初閉目養神,馬玲問道,「師父,董邱氏真的是畏罪自殺嗎?」

葉文初頷首:「從現場來看,自殺無疑。」

「那這個案子梳理一下,其實就是妯娌合夥殺了弟兄,然後又變成妯娌互殺的案子?」馬玲問道。

葉文初回頭看著躺在門板上董邱氏,挑眉道:「妯娌互殺嗎?」

忽然院外進來一人,馬玲眼睛一亮,道,「先生,您怎麼來了?」

沈翼看過一眼葉文初,將手裡提著的乾糧遞給馬玲:「來請大家吃飯。」

葉文初眉頭微挑,看向他。

還真認真請吃飯?

「先去洗洗手。」沈翼對她道,「茶水在車上。」

葉文初去洗手,馬玲吃驚地看著沈翼:「先生,您也太周到了吧?知道我們又渴又餓。」

「真的是雪中送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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