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雷帶著自己兩百兄弟,要搜全軍營。

找他的錢。

別人當然不會給他搜,軍中立刻鬧了起來,劉兆平被從家裡請來。

問清楚了情況,讓大家自查。

最後依舊沒有結果。

快天亮的時候,事情還沒有平息,劉兆平判定麻雷兩百人鬧事,於是罰他們練操,強行將這件事壓下來。

大家心裡不服,可不敢違抗他,憋著火。

「將軍辦事,越來越偏心了。」有人怒道,「難道我們還胡編被偷錢嗎?他查都不查。」

桂寶蹲在邊上,悶悶地道:「他殺了徐家三姐弟的事,也偏心。他口口聲聲說他是從化的天,可是這個天根本不管事,只管殺人,可如果不解決佃戶的事,將來還會有更多的徐家姐弟。」

大家都看著他,有點錯愕。

「這話誰說給你聽的?」麻雷問他。

桂寶搖頭:「我自己想的。」但其實,是修橋時大家討論的,來修橋的民工都是窮苦人,他也是窮苦人家,這個軍營中的兵,十之八九都是。

只不過傷及的不是自己父母家人,大家不覺得什麼。

「去做事,回來再說。」麻雷道,「這件事沒完。」

這麼多人合在一起,可算是一大筆錢了。

他們離開軍營後,張東濤在軍營後,看到了一個少年正背著包袱要逃,就將這人抓住,在他身上搜到了兩百串錢,還有不少碎的錢以及碎銀子。

張東濤當場將這個少年拖回來,剛抓他回來,就有人認出他來。

「劍飛?」有人吃驚地道,「你怎麼在這裡?」

陸劍飛衝著大家跪下來,喊道:「各位叔伯好,我是陸林的兒子,求大家饒了我,我、我實在是活不下去,才、才來偷錢的。」

「你跑軍營來偷錢,你這不是找死嗎?」張東濤問道,「你爹才死沒多久,你就不學好了?」

陸劍飛哭著道:「我實在沒辦法,撫恤金我等了半年了也沒有等到,我娘和妹妹都病了。家裡的地租子收上去了,也沒有趕上這一茬免租子的好事。」

「所以我乘亂進來偷點錢。」

張東濤呵斥他:「你放屁,撫恤金第二個月就給,一人五十兩,你沒有拿到?」

陸劍飛搖頭,抹著眼淚道:「我一文錢都沒有拿到。不但我爹的沒有拿到,和我爹一起死的人,都沒有拿到。」

半年前,他們出海打了一戰,戰不大,但被弄翻了一條船,船上一共四十六人,死了四十五個。

因為他們是去搶商船的,所以那一戰得了很多錢,劉兆平承諾按軍銜給撫恤金,最低的五十兩。

「沒給?!」張東濤的臉沉下來,看向對面一個弟兄,「老馬的撫恤金,給了嗎?」

老馬也是當時死的一個兄弟。

「我現在去問問。」

張東濤將陸劍飛帶去了他的軍帳,不等到中午,就近去打聽的四個兄弟都回來了。

「沒給!」打聽的人唾了一口吐沫,「老馬家快絕戶了,媳婦跑了,兒子和女兒被拐子拐走了,就剩一個老母,躺床上奄奄一息。」

「他娘的。」張東濤將腳邊的桶踢飛了。

大家都沒有訓練,也沒心情訓練。

撫恤金是將士的底線,他們可以將平時的軍餉拿去吃喝嫖賭,想不起老娘,卻不能容忍,在他死後不給他娘撫恤金。

人活著總覺得有無限可能,這個月不給娘錢下個月給,可死了,撫恤金就是最後一筆孝敬娘的錢。

誰都不能碰。

陸劍飛哭著求大家幫他,張東濤想將他偷的錢索性給他。

但沒有不透風的牆,麻雷帶著人殺回來。

兩方一碰,又是要打,張東濤衝著麻雷吼道:「他是陸林的兒子,陸林的撫恤金沒拿到,他家都要絕戶了。」

「什麼撫恤金,關老子什麼事!」麻雷罵完愣了一下,「你說什麼,撫恤金沒給?」

說完看向陸劍飛,少年哭著點了點頭。

「他娘的!」麻雷回頭看自己的兩百兄弟,外面兩百人也是臉色發黑。

「這叫什麼事。天下有這樣做將軍的嗎?!」

「王將軍剛剛回來,要不要問王將軍?」

張東濤去找王彪,王彪一聽就怒了,讓大家不要鬧,他拿錢補上撫恤金。

王彪沒錢,偷偷去借了利錢,這讓弟兄們知道了,眾人暗中湊錢,幫他還債,王彪不肯要,但第三天借利錢的人,漲了利息,兩千五百兩一天要給二百五百十兩的利息。

王彪當然不肯,帶著兄弟和對方大打出手。

……

王府中,葉月棋見到了她娘,兩人去了她的院子,關上門後她道:「祖父和爹怎麼說?明天我就要走了。」

「他們不願意。」劉氏凝眉道。

葉月棋走了兩步,停下來和劉氏道:「我和你一起回去,我親自和祖父說。」

「可是,」劉氏想阻攔,但也覺得葉月棋回家一趟比較好,就跟著她出門,到小徑上時,迎面過來一位年輕俊朗的公子,她一愣,就看到葉月棋上前施禮,「姚公子,來給王爺請安嗎?」

「是啊。」姚子邑含笑道,「你這是……」他又看到了劉氏,就上前來施禮,「伯母好。」

劉氏還禮,葉月棋給她介紹:「這是姚公子。」

就沒細說。

兩人告辭,母女二人上了轎子,下轎子時劉氏終於忍不住問一句:「那是誰家的公子,也太俊美了。」

「那是姚大人家的公子,姚大人您不知道,不提也罷。」葉月棋道,「您不管了,我有數。」

「您去喊家裡人來開會,我在祖父的房間裡等大家。」

劉氏頷首,去喊家人。

葉文初和葉俊去正院的時候,葉頌利和葉月畫正在門口等她,兄妹兩人衝著她招著手:「不是大伯娘喊我們,是咱們的家縣主。」

「我說呢,怎麼突然召集全家開會。」葉文初問道,「大哥和大嫂回來了嗎?」

葉頌利搖頭:「說是王家有點事,可能還要再待幾日,大哥有可能帶著滿意先回來。」

葉文初點頭。

四個人一起進了宴席室,葉老太爺黑著臉坐在羅漢床上,葉松和葉濤兩對夫妻依次落座,讓人驚訝的是,葉月棋坐在了葉老太爺對面。

她越過了父親,坐在了葉老太爺的對面。

「你看她那德行。」葉月畫嫌棄不已,進門就踢了一腳椅子,乒桌球乓坐下來,拍著桌子道,「我怎麼沒茶,別是給什麼縣主啊夫人啊倒茶,卻忘記我了?」

婆子垂著頭趕緊上茶。

「哼!捧高踩低了嗎?家裡平日怎麼待你們的,你們腰裡難道沒有錢了嗎?咱們家就是婆子走出去,也比那小門小戶眼界高才對。」

「等會兒我就收拾你。」葉月畫指著上茶的婆子,婆子當然聽得懂,所以氣都沒出一口,就退出去了。

一屋子的長輩,就聽葉月畫訓婆子。

葉老太爺喝茶沒阻止,郭氏覺得她女兒今天發著光,劉氏氣著,但不好和小輩計較。

葉月棋端著茶盅,忍了又忍,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葉月畫了,她素來都是這種德性,不高興了刻薄的很。

葉文初喝了一口熱茶,餘光掃了一眼葉月棋,多日不見她的衣服很華麗,容貌越發精緻了,有了幾分大家閨秀的韻味,看來王府確實養人。

「二丫頭,說吧!」葉松聽不得葉月畫罵自己女兒,打斷了話頭。

葉月棋放下茶盅,和眾人道:「我聽到消息,劉兆平要動咱們家,他昨天因為軍中有點雜事耽誤了。」

「但我能肯定,他最近一定會動手的。」

「我不知道你們和某些人怎麼商量的,怎麼保護咱們家,但現在來看,就是沒成功。」

「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你們所有人,和我一起,後天早上離開從化,去廣寧。」

葉頌利問道:「我們都走?那咱們的東西呢?」

「能帶多少帶多少,我能保你們無恙。」葉月棋道。

「能帶多少,把家裡的錢都用馬車拖走?」葉月畫譏諷道。

「你不要意氣用事,你可知道,因為某些人某些事,劉兆平是要殺我們全家的,他是要斬草除根的。」葉月棋說著,撇了一眼葉文初。

「劉兆平要是直接帶兵來,怎麼辦?」葉月棋質問道。

葉月畫眉頭簇著,想嗆回去,但不知道怎麼說,就用眼神暗示葉文初,讓她開口,可惜葉文初好像沒看到似的。

「不用縣主勞心勞肺了。」葉老太爺端茶送客,「我們家的事情,我們自己解決。」

到這個時候,居然還說這種話,葉月棋心頭冷笑著,以前葉老太爺鐵面無私,也對誰都公平,只認能力,現在的葉老太爺完全不如以前公正無私。

「祖父,您怎麼解決?」

葉老太爺道:「他不過要錢,我們給他錢便是。到時候……」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間,「只要他給我們留下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就行了。」

「如果她不留呢?」葉月棋的語氣是質問,是高一等姿態下的討論。

「那關你什麼事呢?」葉老太爺側過頭看著她。

葉月棋蹭一下站起來,道:「怎麼不關我的事?這個家裡的東西,如若分起來,也有我的一份,更有我父母和哥哥的,您不能一個人決定我們所有人財物的去留。」

「更何況,我沒有說什麼難聽的話,我不過是好心好意,讓你們跟我走,避其鋒芒而已。」

葉老太爺猛一拍桌,道:「老子的東西,輪的著你安排?」

「你這個叛徒,你有什麼臉,站在老子的地盤上大放厥詞?」

「滾出去!」

葉文初愉快地喝茶。

「那她呢?」葉月棋指向葉文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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