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王府的宴席室,陳王妃讓人上了茶,夫妻兩人看著對面的沈翼。

沈翼衝著兩人抱了抱拳,主動道:「想必,我殺劉兆平的時候,王爺就在猜測我是誰,但王爺這麼久都沒有開口,很出乎我的意料。」

「沈某好一頓猜,今日實在是忍不住,索性主動說了。」

他說著,從袖中取了一封信,遞交陳王:「您過目。」

陳王沉著氣,好讓自己不在這個與自己兒子一般的年輕人面前,落了下乘。

他接了信:「你坐。」

說著,他拆開了信,沒看內容就盯著上面的一枚小章,印著:平順年印

這世上誰能用年號,來當私章呢?唯有當今的聖上。

他們夫妻驚訝中對視一眼,又一起去看信的內容。

內容言簡意賅,封沈臨川為廣南東路巡檢,削藩陳王,生殺予奪全權在沈臨川手中。

巡檢?陳王又再一次看向沈翼,就在剛才,他覺得沈翼就是臨江王的兒子。

「你不是瑾王沈翼?」陳王問他,「本王見你眉眼之間十分熟悉。」

沈翼笑著:「在下確實是餘杭人士,今年新封的巡檢。就指著給王爺和王妃護駕回京的功勞,好升職。」

「還請王爺和王妃給沈某這個機會。」

沈翼半真半假的話說得從容有度,令人信服。

「你真是直爽,」陳王沒說完,陳王妃推了一下他的胳膊,打斷他的話,她自己道,「沈大人不是我們的侄兒瑾王著實是件遺憾事,我和王爺離京二十一年了,還記得走得時候瑾王才出生,我還抱過他。」

沈翼笑著聽。

「京城我們挂念的人太多了。沈大人應該認識我的兄長吧?」

沈翼道:「認識,但我來廣南東路他並不知道。要不然,也能給娘娘您捎一封家書。」

陳王妃擦了擦眼淚,嘆了口氣:「去年世子還在時,我還做夢夢見和他一起回京,拜見太后娘娘和聖上。」

沈翼安穩道:「有機會的。」

「我們有機會,世子沒有了。」陳王妃說著哭了,陳王也嘆了口氣,對沈翼道,「不瞞沈大人,世子還在時,我們日子還過的不錯,可誰知道白髮人送黑髮人,我們夫妻年紀大了,做什麼都沒的意思。」

陳王妃勾起了傷心事,哭得越發厲害:「嗯,活著都沒什麼意思了。」

陳王一邊安慰王妃,一邊問沈翼:「沈大人,聖上……具體是什麼旨意?」

陳王問一問而已,京中手諭來了多少,他一會兒世子生病、世子薨逝、繼而是自己不堪白髮人送黑髮人、再是劉兆平獨攬大權架空了他……

總之,陳王從京城有意削藩至今,陳王府一直是磨難重重身不由己。

沈翼並不關注他家死了幾口人,沉著聲,溫和地道:「聖上的意思,讓您解兵權,由下官護送二位回京重建王府,以後您二位就能在京城頤養天年了。」

陳王鬆了口氣:「不是要本王的命,本王知足了。」

說著起身踱步兩周,停下來道:「但解兵權、回京,這事太大太繁複了,一時半刻恐難做成,本王要好好思量,將損失降到最低。」

「原來王爺願意解兵權,和下官回京。」沈翼很驚喜,施禮道,「沒關係,王爺您儘管準備,只要在過年前我們能動身,都來得及。」

陳王也激動,頷首道:「聖上喊我們回去,我們怎麼能不願意呢。」

「就是先前世子身體不好,如今我們年紀大了想多懶一懶,更何況,先前還有劉兆平,實在是身不由己啊。」陳王道。

「理解理解的。」沈翼頷首附和,「那下官這就給太后娘娘還有聖上再去一封信。實不相瞞,前幾日下官剛去一封信,解釋了劉兆平的事。」

陳王抱拳道:「那就辛苦沈大人了。」

「不辛苦不辛苦。」沈翼也抱拳回禮,「那這樣,下官安心等王爺您消息。往後王爺和王妃有什麼需要下官的地方,儘管吩咐。」

陳王道:「不敢說吩咐。本王送沈大人。」

兩人相攜出去,陳王問沈翼:「縣衙後院太小,實在委屈沈大人,要是沈大人不嫌棄,可住王府來。」

「不了不了,下官住後衙習慣了。王爺您請回,下官告辭了。」說著一頓,道,「王爺,關於修灌水渠的錢,還請您撥款,這是利民生計的大事,若您不放心,遣個人來主持也是可以的。」

「一定一定,這事兒本王昨兒就批了。」

陳王揮手送別,待沈翼走遠他回了房裡,帘子垂下來就收了笑容。

陳王妃繃著臉:「所以他和葉四小姐上午那般硬氣,就是為了剛才做鋪墊的?好在攤牌前,給王爺您敲一棒子?」

「問題的關鍵是,他既然敢攤牌,暴露身份,就表示他對我們有了更多的把握。」陳王冷冷地說完,陳王妃一驚,「他不會是知道……」

陳王擺手:「不會。你不要自亂陣腳。」

「也是,不會有人知道的。」陳王妃鬆了口氣,又念道,「那他為什麼更有把握?」

「我不想猜他,我要讓他猜我。」陳王冷聲道,「把葉家老二嫁給王彪。」

「沈臨川和葉四再有能耐,也不過是兩個人,他可能依仗的人就是王彪。但王彪是從我手裡出去的,我對他有把握。」

他更傾向於,王彪和沈翼是合作,當初一起扳倒劉兆平,至於背叛,他覺得就算王彪生了這個意思,他也能將他掰過來。

掰不過來,就壓住他。

他弟弟一家的命,再若他自己成親,牽掛就更加多。

「廣寧嗎?」陳王妃道,「她也不是隨意就能支配的,得想個辦法。」

陳王道:「她會同意的。當時你暗示過將她給劉兆平續弦,她也沒有反對,現在是王彪,她更不會反抗。」

由不得她。

陳王妃點了點頭。

夫妻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陳王妃忽然轉頭看向陳王:「王爺,我們這輩子……還能回京嗎?」

陳王在京城沒有親人了,但她還有。

這也是她不敢發兵,小心翼翼的願意之一,但凡他們一動,她的娘家就會滿門抄斬。

她怎麼能忍心。

所以,她一直在等,等一個機會,娘家人能從京城離開,或者,有人能保住他們的性命。

「天下事,沒有什麼不可能。」陳王道,「他們做初一,我就能做十五。」

又道:「放心吧,我們一定能找到機會,解救你娘家人。」

楊家有很多人,那麼大一族人想離開,談何容易?!

「王爺,娘娘,廣寧縣主回來了。」隔著帘子,婆子回了話。

「讓她不必來請安了,也累了,回去歇著吧。」陳王聲音忽然夾著怒意。

這是說給葉月棋聽的。

因為葉月棋的莽撞,讓陳王被葉文初嗆,陳王不高興是合理的。

婆子抱歉地看著葉月棋。

「謝謝嬤嬤。」葉月棋心情也極差,但還是去了廚房,洗手燉湯做點心,收拾了一盒姚子邑喜歡的口味,給他送去。

「要和姚公子說什麼嗎?」小丫鬟問道。

「讓他知道是我做的就行了。」葉月棋淡淡地道。

小丫鬟應是,提著食盒去姚府,姚子邑在給她娘繞線,看見一盒點心送來,問道:「誰送的?」

「是廣寧縣主。」小丫鬟笑著放了盒子就走。

姚子邑盯著那盒糕點,神色也淡淡的。

「怎麼不吃,剛才不還說餓了?」姚夫人問兒子,姚子邑搖頭,「我今日與她有些不大愉快。」

姚夫人細問他,他也細細說了:「……我生氣,她管得未免太寬了些。」

「傻兒子,」姚夫人笑道,「她這是喜歡你呢。」

姚子邑愣了愣:「這就是喜歡嗎?那我並不喜歡這樣的喜歡。她怕是覺得我平日脾氣好,順著她,想擺布我。」

做人要分黑白對錯,豈能任由情緒左右。

就因為和這人有矛盾,就否定這人的所有嗎?

葉月棋和他的想法不同。

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

「又開始較真了。」姚夫人哭笑不得,「不過,就算你不喜歡,你也不要傷人家的心,她畢竟是小姑娘。」

姚子邑點頭:「我知道的,她也沒有錯,不過是和我想法不同而已。」

姚夫人頷首:「廣寧縣主也不知道求什麼,她雖是商戶家的小姐,可也活的自在,何必往上鑽呢,讓自己不自在。」

「娘覺得,葉家四小姐雖說手段過了一些,像個男子似的,可瞧著人是清楚的。」

姚子邑贊同:「您沒聽她今日處理案件時說得話。」他給他娘解釋了一遍,「便是男子,也是說不出的。」

姚夫人聽不懂一些事背後的意義的,但她相信兒子,她的兒子懂事識禮,一定不會錯。

「娘聽你這麼說,對葉四小姐有一些改觀了。先前她殺劉兆平,嗆王爺王妃,又將自己親姐姐擠出家門……」

姚子邑沒發表意見,但她對葉文初的印象是極好的。

「娘,我和廣寧生氣的事,您也別和王妃娘娘說。」

「傻瓜,娘難道什麼事都要和王妃娘娘說?」姚夫人繼續分線,這二十年王妃待她很好,王爺待他們一家人也很好。

當年她們一起有身孕,一起生產,一起做的母親,若說在這世上除了親生骨肉,還有誰是她最看重的,那肯定是王妃了。

「娘娘也是焦頭爛額,哪有空管我們家這些小事。我恨不得現在去讀書,長點本事替她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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