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羽回了阮婕妤住的鐘翠宮。

阮婕妤在等她,見到她以後關上門,低聲問道:「如何?他答應了嗎?」

「答應了。」素羽將錢還給阮婕妤,「聞大夫說不要錢。他這會兒在值守,等中午結束了就過去。」

阮婕妤舒出口氣坐了下來。

「您別怕,肯定沒事的。」素羽道。

阮婕妤點了點頭:「你陪我出去走走吧,我心裡太慌了。」

「是。」素羽扶著阮婕妤,「回宮的路上路過了幾個宮,見宮門都開了,幾個管事的說通通氣,過完年會進工匠來修繕。」

素羽凝眉,思考了一下又想不下去,思想不能集中。

鍾翠宮本就靠後,兩人沿著出宮後往後,進了一個小閣,裡面坐在幾個年老的女官和內侍在曬太陽,看見她也不奇怪,又繼續聊天。

「嬤嬤在聊什麼?」阮婕妤道。

「您有身孕就歇在宮裡,如今這一胎是你的保命符。」一位老嬤嬤道,「這孩子出事,你就活不成了。」

另一人道:「就是,躺著等到孩子出生。」

阮婕妤應是,說她等會兒就回去躺著。

聞玉出宮的時候,得知沈翼在宮裡,就和小黃門打了招呼,轉告沈翼走一趟順安康。

沈翼下午來的,聞玉和田雨兩個人在順安康里烤火看醫書。

「你找我?」沈翼還挺意外,「什麼事?」

聞玉請他坐,將阮婕妤讓他送的信給沈翼。

「雖說看別人的信有些不齒,但關乎了我自己的名譽甚至性命,我還是多看了幾遍。」

看一遍不行還多看了幾遍!沈翼奇怪聞玉為什麼這樣。他打開信看了一遍,是一封非常普通的家書,裡面說了阮婕妤懷了龍種,說聖上對她不錯,她年前讓人存了一千兩在錢莊,並留了取錢的口訣。

沈翼又看了第二遍,看向聞玉有些疑惑。

聞玉和他點了點頭。

「是個藏字文。」

因為阮婕妤信和字都非常工整,每個字都對應都屬於自己的位置,於是橫過來讀,每一列的第五個字串在一起,就是:你們快逃,莫回京。

沈翼知道這兩位美人。林美人在臘月十四宮變的第二天早上就失蹤了,她的家裡人也走了,他讓人查了,一家人去了西北落戶在一處民宅,林姓改成木,隱居了。

聖上問起他只說不知,揭過去了,也不會再查。

阮婕妤他也查過,娘家兩個哥哥都在衙門做事,是略有些頭臉的普通人家,若梳理阮氏和姚氏的親戚,大約是姚氏旁支一位嫁過來的一位女子的娘家嫂嫂的娘家。

隔的很遠。太后選美的時候,不講究親疏,只看品相。

「你去送,我遣人去盯一盯。」沈翼將信疊好給聞玉,聞玉頷首,「聽說舒大人被罰了?」

大理寺卿舒世文,年前被罰了一個月俸祿。

「嗯。」沈翼烘了烘手起身道,「他去宮中求聖上,將大理寺牢房裡的兩具屍體清走入土,聖上想起他曾和姚文山關係很好,便訓斥了他,罰了他的俸祿。」

聞玉凝眉,非常驚訝:「世子夫人和姚宏那孩子的屍體,還在大理寺?」

「如何死的還如何擺置。」沈翼並不想多聊,「我晚上去家裡吃飯,你和初初說一聲。」

還家裡?誰家?聞玉將信放好,沒理他這句話。

「對了,」沈翼也不在乎他接不接,繼續道,「聖上開年要選妃,你還要繼續留在太醫院嗎?」

聞玉剛舒展的眉頭,忽然又蹙起來,揮手道:「你去做事吧,我的事不用你管。」

沈翼眼底划過笑意,掀了帘子進了風雪裡。

聞玉讓田雨推著他去東四街的雀子胡同,田雨小聲問聞玉:「……聖上年紀不小了,還要選美嗎?再生孩子,會不會……又成禍?」

「成不成禍,不是我們能提醒的。不過也能理解,十六年了,他肯定要去做自己想做而未做的事。」

田雨年紀小,不能理解。

「就是這裡。」田雨去敲門,敲了足足一盞茶的時間都沒有人開門,他回頭看著聞玉,聞玉讓他說話。

田雨貼著門對裡面解釋了,他為什麼來,可裡面還是不開門。

「怎麼辦?」田雨道,「要不將信丟進院子裡?」

聞玉說明天再來。

……

葉文初睡到中午,被葉月畫薅起來。

「外面人人誇你能幹,有本事,巾幗不讓鬚眉,你心虛嗎?」葉月畫把衣服丟給她,又給她找襪子,「你敢不敢叫別人看看,他們的四小姐的這一面?」

葉文初打了哈欠:「我又不是煎餅,還這一面那一面,」

葉月畫給葉文初倒茶,逼著她喝了半碗:「清醒了沒有?」

葉文初開始穿衣服:「你到底要幹什麼,今天就出嫁嗎?大過年的也不讓我睡。」

「睡個屁,太子來了。」葉月畫指了指外面,「不讓我喊你,等了一刻鐘了。我心說再不喊你,你老臉都要丟完了,將來怎麼做人嫂嫂?」

「做什麼嫂嫂,就你急著嫁!」葉文初白她一眼。

「你又要玩弄小王爺感情?」葉文初想了想,「你估計你師兄是吧?」

葉文初不理她。

「解藥還是不行嗎?不是得了高人指點嗎?」

「有點眉目了,繼續研究。」葉文初穿衣穿襪子,攏著頭髮出去,葉月畫扯著她:「你幹什麼?」

「洗臉啊,你真當你天生麗質哦,你都醜死了!」

「比你美比你高比你白比你瘦!」葉文初去洗漱。

「我這是豐腴,要什麼有什麼,哪像你戴著帽子被人當男人。」葉月畫哈哈大笑,跑走了。

她得回去繡嫁衣,下午臨江王妃借他們的老嬤嬤,來教她中饋和庶務。她抽空還管葉文初起居,真是太忙了,所以她回去的路上把八角和馬玲打起來。

葉文初去了暖閣,太子看到她很高興:「你昨晚睡得很遲嗎?」

「還行,我放鬆的時候睡眠不錯,你呢,睡眠好不好?」葉文初給他倒茶。

太子搖頭:「不太好,好像瑾王的睡眠也不好。」

「可以用些安神香。等過兩日有空,我給你們配料。」

太子很高興,期待她做的安神香。

「我找你有事。」太子低聲道,「我皇弟的病,你會不會針灸?」

葉文初說會:「為什麼不讓我師兄繼續?」

太子欲言又止。

「怎麼了?」

太子猶豫了很久,還是沒說出口。

「總之你別管了,你就去吧,就說、就說是我拜託你的。」太子道,「聞大夫是大夫出入後宮無可厚非,但……但他生得太過俊美了。」

葉文初忽然就明白了:「那我後天去宮中,明天我有事。」

太子說好,沒再逗留就回宮去了。

葉文初相當的錯愕,想去問聞玉,又覺得沒必要。

聞玉行事她太清楚了,對誰都是和風細雨沒什麼區別,別說皇后就是坤寧宮裡的老嬤嬤,他也會溫柔相待。

他就這樣的人,也攔不住別人多想。

但是皇后……她還真沒有想到。

……

第二天,葉文初和沈翼去了軍營,先犒勞了跟著沈翼出去的一千多人,和軍醫一起,給大家檢查身體。

所有人都排在她這隊,隔壁軍營的營帳一個人都沒有。

軍醫索性去做葉文初的助手。

沈翼黑著臉,瞪了每一位來看病的人,大家嘻嘻哈哈,看完了也不走,有病的更是歡呼雀躍,還有那手凍裂的,輪到自己時,在地面掄了兩拳。

葉文初看著滴著血的手瞠目結舌:「你剛才幹什麼去了?」

那年輕人道:「剛才和兄弟過了兩招,沒數失了分寸,手就破了。」

說著,拍開來托他的手給他上藥的軍醫,硬生生杵到葉文初面前:「葉大夫,您給上點藥!」

軍醫在桌子底下踢了年輕人一腳。

「嗯,你坐下來。」葉文初剛要去接手,沈翼的手就伸過來了,冷幽幽地道,「來,督軍親自幫你上藥。」

說完握著手,將人拉到邊上。

那年輕的士兵哪敢反抗。

「打架打的?今天沒有操練,誰許你們動手的?」沈翼漫不經心地道,「初六早上,半個時辰軍拳加練。」

年輕的士兵瞪眼,吞苦瓜一樣卡著喉嚨點頭。

「和你打架的人一起罰,把他喊進來我見見。」沈翼道。

哪有對打的人,可年輕的士兵硬著頭皮出去,求爺爺告奶奶,讓兄弟幫一把,一起領罰。

「有難同擔啊,兄弟們。」

大家摁著他打他,軍營哄鬧成了一團。

葉文初跟著發笑。

軍中都是年輕人,有的也才十六七,鬧起來也就是個孩子。

有了前車之鑑,後面的人規矩多了,有病看病沒病檢查,不敢再自殘。

在軍營待到下午,雖不是人人都有機會讓葉大夫看病,但大家和葉大夫一起看了演出。

演出的項目是說書、戲劇、小曲以及壓軸的節目,乘風舞獅。

舞得很不錯,回京的路上,葉文初道:「年前你去我家送對聯了嗎?我怎麼沒看到你?」

「您要想看,上元節我再給您送一回。」乘風興致高昂,覺得自己多了一項能力後,更加自信了。

葉文初點頭:「好的。你的人生新體驗果然了不起。」

乘風洋洋得意。

沈翼扶著葉文初上馬,放了車簾,他將暖手爐遞給她。

「聞玉送信的事你可知道?」沈翼道。

「知道。昨天晚上我給他按摩的時候,還在聊這件事。」葉文初道,「阮婕妤進宮前的事你查了嗎?」

沈翼昨天下午讓人細查的。

「她進宮的時候十三歲,家裡給他定了親事。」沈翼道,「被選中後就退了婚,那個男子也沒鬧,還在讀書。」

葉文初非常好奇:「我昨晚做夢都在想,她讓她家裡人跑,是私人的事,還是和姚家有關。」

「你一定要讓人盯著她家。」

沈翼點頭。

「我有件事告訴你。」葉文初把太子找她的是告訴沈翼,沈翼凝眉,「她也是有分寸的人,或許一時迷了心,過幾日就好了。」

「你去,確實好一點。」

葉文初坐過來,和他小聲說了幾句,沈翼凝眉,語氣不爽:「她想幾月?」

「魯玉嬌悄悄和我是說,她想過了夏天。你是不是要幫歸去準備房子?」葉文初道,「你是他主子,這事兒你得想,還要找冰人,準備彩禮,他父母可尚在?都是事兒。」

「你不高興?魯玉嬌的身份配不上歸去?」

沈翼神色淡淡地道:「高興,當然!」

五月季穎之完婚,八月辦歸去的婚事……一年便過完了。

沈翼不想說話。

馬車進城,田雨在家門口等她,葉文初奇怪道:「找我有事?」

「雀子、雀子胡同里的阮家的人,死了!」

葉文初和沈翼對視一眼,都很驚訝。

「報官了嗎?」

「報了,衙門的伏捕頭和董捕頭帶著人在那邊。」田雨道,「我們去送信,敲門他們還是不開,聞大夫讓我翻牆,我進去發現了,聞大夫讓我將院門打開,等著鄰居發現報官。」

他們不方便。

葉文初去了雀子胡同的阮宅。

「王爺,葉醫判。」伏成來回稟,如今府衙的新來的知府還沒到任,他有事就來找葉文初,「借的大理寺的仵作,查了一下,說是中毒。」

阮家的院子分前後兩幢,住著兄弟兩家,一共是七口人。

伏成指著牆上的煙囪:「就是這個。」

燒爐子散氣的煙囪被堵了,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年夜飯,然後全部中毒了。

葉文初到客廳,客廳左邊靠門的位置就是取暖燒水的爐子,中間是一張大圓桌,圓桌上擺著七八碟子菜,兩對夫妻四個年歲都不大的孩子,分別倒、趴在桌子上。

「小人問過鄰居,年三十開財門,就沒聽到他家放鞭炮的。」伏成道,「鄰居以為他家惹事了所以要低調,也沒有多想。」

「今天中午,一位鄰居發現他家的門是開著的,於是進來拜年,哪曉得人都死了。」

葉文初觀察桌子上的菜,有魚有肉,一共是六個葷菜兩個素一個湯。

「孩子最大的九歲,最小的三歲。」伏成道。

葉文初查了幾個孩子:「嘴唇及屍斑都是鮮紅色,典型一氧化碳中毒。」

「是燒炭的緣故?」沈翼問道。

葉文初頷首:「將煙囪堵住了,室內有毒的煙氣濃度過高,這麼大的爐子,這小的空間,四十分鐘一頓飯的時間,大人小孩都能昏迷。」

可能比她預估的時間還要快。

「那就是謀殺。」沈翼走到煙囪底下,煙囪很高,幾乎掛在屋檐下,以他的身高都觸不到。

「牆角的梯子。」葉文初指著牆角,那邊的積雪沒化,有一枚腳印凍在了雪上。

「這是堵煙囪的布,」伏成拿出來,「小人剛才對比了一下,可能就是這家人的東西。」

是個破舊的衣服,做了抹布。

「兇手進來後,聽到他們在裡面吃飯,於是順手扯了抹布,端著梯子爬上去將煙囪堵了。」董峰從隔壁翻圍牆進來,「這個牆不高,很好爬,稍微有點武功落地都沒有聲音。」

葉文初去房間裡,伏成和介紹:「我們來的時候,房門都是開著的。」

「裡面的東西被人翻了,我們沒動,就是您見到的這個樣子。」

葉文初站在東廂房的門口,裡面一片狼藉,就連床板都被掀了起來查看。

衣櫃里的衣服、立櫃後不用的舊木箱,梳妝檯上金釵銀釵丟在地上。

「銀子和首飾都在。」伏成道,「不知道找什麼。」

葉文初發現,這個人找東西很細,連床底掏出來落著厚厚一層灰的舊布鞋上,都留著兩個手指印。

「找什麼呢?」她在房間了溜達了一圈,又去了後面一幢,幾間房,都是如出一轍。

兇手不要錢,目的性很明確。

「或許也沒有殺人的打算,」葉文初和沈翼道,「他沒進客廳,可見他只是想好好的翻找他要的東西。」

為了便於不被打擾,他計劃將阮家人熏暈,卻不聊,阮家七口都死了。

「將屍體清出來,我先查驗。」葉文初請小吏去順安康找聞玉拿她的箱子。

阮家,阮婕妤……難道是和那封信有關?

信上那就讓他們離開,還藏了什麼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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