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文初的手指彈了一下,押在脖子上涼涼的刀。

刀發出叮的一聲響。

「這刀質量不行。」她譏諷道,「構造啊,打磨啊都不太好,就和你的人一樣,蠢鈍!」

刀往她脖子推了推。因為是冬天,她的衣服是立領,這樣一推領子立刻被割破,若再用力,皮膚定然會破損。

「只要能殺人,刀就是好刀,人也一樣!」握刀人語氣譏諷,葉文初要轉過來,他有些慌,「站好,不然我立刻殺了你。」

「那你現在不殺我,是有什麼要問的?那你快問!」葉文初抱臂,神色很輕鬆。

「我和你生死之仇不共戴天,沒什麼可說可問的。」他對同伴道,「將她捆起來。」

葉文初讓他等一等:「你沒的問我,可我有話想問你。」

「喬三的爹,是你的殺的?」

「關你什麼事,你還真當自己是青天?」

「那阮家八口呢,也是你殺的嗎?」葉文初問道。

「我懶得和你廢話,」握刀人說完,葉文初搶著話頭又道,「最後一個問題。」

「姚宏,你的侄兒,是你毒死的嗎?」

她話音落下,脖子上的刀明顯抖了一下,葉文初噗嗤笑了:「姚先陽,你有什麼不得不出來的殺我的理由,讓你暴露在我面前呢?」

她說話的間隙,手握成拳,從下向上猛叩刀面,姚先陽和他哥哥一樣,幼年習武因為太苦所以半途而廢,十個他也不是葉文初的對手。

姚先陽的刀被彈開之時,八角和馬玲已躍過去。

「殺了她。」姚先陽指揮那些黑衣人,他自己打算後退,卻沒想到,他的同伴看了他一眼,也開始後退,齊齊翻過了圍牆,跑了!

姚先陽愣了一下,顯然是不懂,這些人為什麼會拋開他,自己走了!

葉文初吩咐馬玲:「抓住姚先陽。」她自己則越過了圍牆,等她跳出去才明白,那些人為什麼會逃,因為官道上,沈翼帶著人騎馬到了。

那些人黑人跑得極快,像田鼠一樣消失在四野的黑暗中,瞬時沒了蹤影。

葉文初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些人消失的方向。

「發生了什麼事?」沈翼來了三個人,「我回城的路上碰見你父親和你二哥,說你出城找圓智。」

他翻身下馬,看見她破損的衣領,眉頭緊了緊。

「找到姚先陽了。」葉文初指了指遠處,「有六個黑衣蒙面人跑走了。我估計他們是聽到了馬蹄聲,認為是你帶著增援到了,於是放棄了姚先陽,自己逃走了。」

「嗯?」沈翼都楞了一下,忍不住發問,「放棄?」

葉文初神色也非常古怪:「是放棄。我制姚先陽時,他們完全沒有猶疑和停留,翻牆就跑。」

她以為,這些蒙面人是姚先陽的手下,聽命姚先陽,可哪個手下,會拋開主子自己逃走?

而且,還是有足夠能力帶著主子逃走的前提。

「先去看看。」沈翼和葉文初進了院中,姚先陽已經被五花大綁。燈點得通亮,他身上果然穿著葉文初剛才在床上看到的那件棉襖。

也就是說,今天早上他在睡覺時,喝醉的喬三回家,他匆匆忙忙躲他們逃出門,以至於沒有來得及拿棉襖。

葉文初覺得,以姚先陽的脾氣,他現在會大喊大叫,破口大罵之類。

但他沒有,他安靜地垂著眼帘站在院子裡,極其的冷靜。

「是你殺的阮家人嗎?我們開門見山地說話,反正你只要被抓到,肯定是死。」葉文初道,「要殺你的人太多了,包括你爹。」

姚先陽不說話。

「你一直躲在這裡?」葉文初衝著姚先陽伸手,「你在阮家拿到的私章呢?」

姚先陽猛然抬頭看她,不知在想什麼,葉文初繼續道:「你不會不知道吧?你是被那些黑人騙了嗎?」

「他們讓你殺阮家的人,拿到私章取到你爹存的東山再起的錢,隨後拋棄你了?」

姚先陽閉著眼睛,渾身都在顫抖,不準備開口。

「他不說,就把他和姚文山關在一起。」沈翼讓人將姚先陽帶走,姚先陽猛抬頭看向沈翼,咬牙切齒地道,「沈令瑜,事到如今你也不過是個屁!」

沈翼根本不和他一般計較,就像他從來沒有將姚先陽當成敵人看待,因為不值得。

他道:「罵人這方面,你可不如你爹,走吧!」

沈翼的話戳中了姚先陽最在乎的地方,他不想見到他爹,到死都不會見了。

姚先陽咬舌,沈翼反應更快,牙齒沒咬住舌頭,就將他下巴卸掉了。

「走吧,時間不早了。那些黑衣人,還會再出來的。」

姚先陽被捆好拖出去。

「老大,大哥,你帶我們一起走吧!」喬三眼巴巴地看著葉文初,又轉過來衝著沈翼道,「大哥的……」他想了想不知怎麼稱呼,就補了一句,「大嫂,帶我們走吧!」

沈翼停下來看著他們。

葉文初差點笑出聲音,和圓智四個人背過身,齊齊抖著肩膀。

沈翼沒說話,將身後一盞燈籠提過來,放在自己臉邊上,不是照喬三,而是讓喬三看清自己。

「瑾王爺!」喬三嚇得腿軟,噗通跪了,「天黑小人眼又瞎,真、真沒認出是您。」

沈翼將燈籠掛回去,面無表情地道:「有事明天來找,今晚休息吧。」

喬三一個勁兒應是,等他們走遠了,還在感嘆:「瑾王目的強野心大脾氣差,這外傳的不太對,瞧著脾氣挺好啊。」

他喊他大嫂,他都沒氣。

「不虧是瑾王,胸襟太敞亮了。」喬三道。

姚先陽不開口,沈翼和葉文初真的將姚先陽帶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的牢房中,有陣陣的屍臭味。

這整整一間,關的全部是姚氏三族,從臘月十七到今天,已經二十天過去了,牢中除了姚宏母子外,還另有兩個老人的屍體,一直擺著。

姚氏的人在看著他們腐爛,聞著這些氣味,吃飯、睡覺!

姚先陽從進來後,就再不肯多走一步,癱在地上,因為喊不出聲,所以瞪圓了眼睛,滿是不安。

這比他被抓時的眼神還驚恐。

兩個侍衛拖著他走,沈翼提著一盞燈籠,照著姚先陽的臉。

很大的牢房,幽幽暗暗,他們處在亮處什麼都看不到,可暗處的人卻能清楚地看到他們。

仇人!

恨不得拆骨吃了的人,出現了。

黑暗中有無數躁動的聲音,沈翼並不想找姚文山在哪裡,他來也不是要見姚文山。

「留在這裡嗎?」沈翼低頭問姚先陽,姚先陽搖頭,沈翼將他下頜托上去,姚先陽迫不及待,「我說,我什麼都說!」

沈翼頷首,目光在幽暗處掃了一圈,轉身要走。

忽然,姚文山喝問道:「孽障!宏兒是不是你殺的?」

這聲音很可怕!

姚先陽嚇得直抖,一個勁兒後退。

「孽障,畜生!我這輩子養了你,就是最大的失敗,敗筆。」姚文山吼道。

韓國公夫人虛弱的哭聲傳出來。

「陽兒,給娘拿點砒霜來,就當報娘的恩了。」

姚先陽尖叫,哀求沈翼。

沈翼將他帶出去。

葉文初欲走,想到什麼又問姚文山:「你是不是還留著一筆錢,給姚氏後人東山再起?」

「沒有!」姚文山否認了。

「姚先陽殺了阮婕妤一家,拿走了一枚私章。私章是取錢的印章?」葉文初問姚文山。

姚文山癱坐在地上,噗出一口血來。

最後的希望沒有了。

「沒什麼錢。」他擦乾淨嘴角的血,「你莫名其妙!」

他不會說的,這筆錢很大,敢拿這筆錢的人,一定是有野心亂朝野的人。

只要亂了朝野,他就是變成鬼了也高興。

太高興了!

「那就砍頭的時候見了。」葉文初開門出去。

姚先陽坐在門口一邊發抖一邊喘氣,葉文初瞧不起他:「你殺你侄兒的時候,就應該想到這情況。得虧你家倒了,要是不倒,你爹能把你活剝了皮。」

姚先陽吼道:「你住口!害死宏兒的不是我,是他們!」

「他說,讓我先做世子,等姚宏長大再讓位給姚宏,那我算什麼?」姚先陽吼道,「我知道我不如我哥,我認!我從小到大也不和他掙搶。我比不過我哥,可我還不如一個四歲的孩子?」

「他就知道,姚宏長大了就一定比我強?他就如此斷定提前傷我的心。」

「為什麼!偏心、看不起我……我受夠了。」

葉文初點了點頭:「確實,換成我我也生氣,手心手背都是肉,偏心就不對。」

姚先陽大哭。

「私章呢?」葉文初問他。

------題外話------

好久不見姚家人!見一次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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