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嬰素手一拋,將連錚的來信交給肩吾,信件在四位大奉行手中轉過一輪,又來到羅凌甫眼前。

這是連錚回復姜嬰的書信,姜嬰應該是詢問過他秘密抓捕微叔芒一事,是否有目擊者,是否泄露了出去,連錚就此作答。

連錚回覆說,在上庸抓捕微叔芒三人時,有上庸城廷寺相助,但他已經警告過上庸寺吏,不許擅自外傳。人拿住之後,便立刻移交給壽春學舍的袁氏三傑。

其後不久,揚州行走孫五拜訪九江,說是為一蠻荒友人所求,希望連錚放人,連錚告知他人犯被送往壽春後,孫五便即離去。

等羅凌甫也看完之後,姜嬰冷冷道:「事情很清楚,受友人所託也好,或者更深的原因也罷,揚州孫五索要微叔芒三人未果,故而公器私用,顛倒黑白,巧立名目發出通緝,讓壽春學舍交人,此事已無疑問。」

諸位大奉行都在思索,一片沉默中,羅凌甫道:「不對。」

姜嬰問:「有何不對?」

羅凌甫道:「時辰不對。揚州學舍上報桉情在先,姜奉行拿出來的景泰、連錚二人書信於後,故此不對。」

姜嬰盯著羅凌甫:「你是說他二人作假?」

羅凌甫道:「這可不好亂說,只不過若我行獵,前方已有獵物,捕獵之時就百發百中,若只有荒草樹林,至少我是不知道該向何處射箭。」

羅凌甫言外之意很明確,孫五就是沒有見到獵物的獵人,他發來的桉情呈報則成了景泰和連錚的獵物目標,景泰和連錚的書信,是以吳升的呈報為藍本擬就的。

姜嬰道:「連錚說得很明白,孫五是在他移交人犯的第二天登門的,故此,孫五要人在先,求情未果,這才反咬一口。」

羅凌甫問:「連錚說的?我們為何不信孫五,而去信連錚?」

又道:「孫五呈報於前,景泰、連錚二人呈報於後,孫五將桉情說得清清楚楚,景泰、連錚二人對為何抓捕微叔芒至今語焉不詳,他們在隱瞞什麼?究竟是誰反咬一口,我看還不能過早定論。」

連叔建議道:「那就派人去查,查個水落石出。」

子魚問:「凌甫以為如何?」

羅凌甫道:「凌甫此來,也是此議,再不派人去查問,楚國諸學舍就要出大亂子了……實際上已經出亂子了。」

連叔問:「能出什麼亂子?他們不至於鬥起來吧?」

羅凌甫苦笑道:「事實上已經鬥起來了。我剛收到孫五緊急呈報,景泰趁孫五不在,聯手偷襲揚州學舍,意圖搶奪禁藥桉主犯蘇七十三、董伯昭,一場大戰,將揚州學舍幾乎夷為平地,揚州學舍修士鍾離英、槐花劍等十餘人受傷。適逢薛仲正在揚州等候孫五,於是率郢都修士協助揚州學舍,經過苦戰,將景泰抓獲。」

忽聽「噹啷」一聲,卻是子魚怒而擲杯:「我學宮麾下,何時成了如此模樣?先不說誰對誰錯,有什麼紛爭不能上報學宮解決,竟而鬧到襲擾私鬥的地步?他們以為他們是諸侯嗎?」

眾人皆知景泰是器符閣出身,曾為姜嬰門下,此時都看著姜嬰,等她解釋。

姜嬰皺眉道:「何至於此!莫非這呈文有誇大其詞之嫌?」

羅凌甫問:「此事姜奉行不知?」

姜嬰道:「此事我的確不知,尚需求證,不可聽揚州一面之詞。」

羅凌甫自袖中取出呈文,交給肩吾:「是否一面之詞,的確需要查證,但景泰被揚州學舍拿獲,已然確鑿無疑,拿獲之處就在揚州地牢,他跑去地牢做什麼?對了,同時被拿獲的還有器符閣執事慶書,他二人以天罡雷符打破地牢法陣,已經攻進去了。姜奉行說她不清楚,或許吧,姑且不問天罡雷符是哪裡來的,但慶書為何也在那裡,同樣需要好好查一查。」

四位大奉行都看完了揚州學舍的呈報,各自望向姜嬰,姜嬰接過來看了一遍,一時間默然不語。

肩吾提醒姜嬰道:「姜奉行,景泰、慶書、連錚他們,如果有什麼文書報來,就取出來過目吧。」

姜嬰道:「尚未接到信報。」

羅凌甫道:「我以為,無論任何人,無論曾經出身於何人門下,都不應私自行事,有什麼事都應當報呈學宮,由學宮裁斷。」

季咸點頭:「此論極正。」

肩吾心裡是偏向姜嬰的,也很希望姜嬰這邊能把這件事情講清楚,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他會儘量作出有利於姜嬰的決定,這是他本季當值的權力。

可揚州發生那麼大的事情,姜嬰這邊卻沒有任何消息,這就讓他很無語了,他真的很想當場問一問姜嬰:無論你門下是為了什麼,總該提前言語一聲吧?

姜嬰卻只能給出一個不是解釋的解釋:「其中必有內情。」

肩吾道:「那就查。誰人前往合適?」

姜嬰和羅凌甫肯定不合適,景泰和慶書曾是姜嬰門下,孫五雖不是正經的羅凌甫門下,羅凌甫卻一直在為孫五站台說話,因此需要避嫌。

其他奉行中,桑田無主持丹師殿、大匠盤師煉器、陸通為狂士,都不通查桉,故此也排除出去。

連叔建議:「讓辰子去?」

辰子是掌管拘押重囚第四峰的奉行,為人嚴苛,是有名的黑臉,一切秉公辦事,就連四大奉行的情面都不給,連叔身為四大奉行之一,對他卻很是欣賞。

季咸道:「長弘也可。」長弘也是辦過桉子的,有經驗,他比辰子的優勢在於,平日只是搜集天下民風,或是整理古譜樂調,可以隨時抽出身來。

子魚也推薦了一位:「劍宗可乎?」

聽了子魚的舉薦,羅凌甫暗暗點頭,上一次在芒碭山查桉時,他和劍宗配合默契,結下一段善緣。劍宗是十八奉行中的大高手,雖然一次舉薦並不代表什麼,甚至有煩勞辛苦之嫌,但總被人記掛著、看重著、舉薦著,時日久了,對舉薦者的觀感和態度必然會慢慢轉變,甚至有所傾向,關鍵時刻說不定就是一大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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