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劍齋低沉地嘆息了一聲,「然而師父他太偏心,鬼谷令只有一塊,師父卻將他傳給了我的師兄曹秋道!這便罷了,曹秋道是師兄,大不了讓他先進鬼谷,等他用完了,再給我用,那也是一樣的……可是,師父他竟然嚴令禁止我觸碰鬼谷令!這卻是為何?難道只有曹秋道是他的弟子,我照劍齋就不是他的徒兒嗎?」

照劍齋說到激動的地方,聲音都微微有些顫抖,本就沙啞難聽的聲音,此刻聽起來更加的刺耳,顯然這件事情對他來說,也是難以回首的傷痛!

管中邪聞言也憤怒地站起來,看向自己師父的背影,大聲道:「師父,那鬼谷令在曹秋道手中那麼多年,他一定已經用它進過鬼谷了,既然在他手中這鬼谷令已經成了無用之物,我們自然可以去齊國設法把鬼谷令討回來!」

照劍齋卻緩緩搖了搖頭,說道:「曹秋道一生從來不敢違背師命,他是絕對不會把鬼谷令交給為師的,我們若是去討,便等於明搶!但曹秋道身為稷下劍聖,就住在齊國的都城臨淄之外,齊國作為東方大國,坐擁百萬大軍,在他們的都城外搶東西,搶的還是他們百姓心目中高高在上的守護神的東西,又豈能你我師徒能夠做到的!況且為師還未必能打得過我這師兄呢!因此我們只有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管中邪追問道。

照劍齋顯然也是意識到了自己在徒兒面前失態了,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中邪,我知道你是好樣的,總算為師沒有白疼你……其實當年你師祖並沒有完全堵住為師的路,而是給為師留下了一個機會!」

管中邪不解地看著照劍齋。

「當年你師祖說過,只要為師能夠在任何公平的對決中勝過師兄曹秋道,那麼鬼谷令,就可以歸我所擁有!」

管中邪驚訝地揚起了眉毛,低頭思索了一番,有些驚駭的看向照劍齋,「師父,那曹秋道當真如此難以戰勝?」

照劍齋似乎有些難堪,一時沒有回答,而是仰頭看向漸漸深沉的天色。

良久,照劍齋才再度開口:「為師這一生,的確從未勝過我那師兄一次……」

管中邪啞然,但是還是帶著一絲希望地問道:「那麼師父這一次,可有把握?」

照劍齋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用捉摸不定的語氣說道--

「聽聞我師兄二十年前開始留在稷下學宮開設道場,為齊國培養劍術人材……這二十年之間,他為齊國培養了無數的高手……這不是輕易就可以做到的事情,為師只是培養你們三個弟子,就已經煞費苦心,師兄他每日要面對上百名學生同時授課……為師猜想,在這些年裡,師兄他花費在學生身上的時間,可能都比自己練劍的時間要多……」

管中邪聽出了照劍齋的言外之意,頓時又驚又喜地看著照劍齋!

「劍道一途的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是半點也不容放鬆的!這二十年里,師兄他大概是忘了我這個不成器的師弟的威脅!這些年他留在齊國那個富貴溫柔鄉,廣招門生,只怕早已沉浸在此生創造的無上榮耀中不可自拔,自以為此生已然無憾,便一心只想著留下自己的衣缽傳承,而忘卻了劍道上的進取之心……但為師卻日日夜夜銘記於心,那曾經無數次的敗劍之辱!這二十年中我片刻也沒有放鬆過劍道修行!為師苦心孤詣地等了二十年,便是為了麻痹師兄的警惕心,漸漸讓他忘了我的存在,等他日復一日地在徒子徒孫的環繞中消磨鬥志,這一進一退之間,想必多少便能夠拉近我們之間懸殊的差距……這便是為師近日思索出的些許勝算了!」

管中邪疑惑道:「但是徒兒聽聞,這二十年中,不斷地有成名劍客上門挑戰曹秋道,但他卻未嘗一敗,這……」

照劍齋搖頭道:「曹秋道畢竟是你師祖劍神明無心的大弟子,便是再怎麼不濟,也絕不會輸給那些所謂的『成名劍客』的!其實這也是為師近日所計算的勝算之一,師兄他此生從未嘗過敗績,這二十年中又不斷地有無數的廢物前仆後繼地增添他的光輝戰績,只怕他這些年也是日漸驕橫!如此,等到與為師對決的時候,他定會輕視為師,這對為師來說,卻也是一件好事!」

管中邪心中一凜,知道曹秋道一定是在照劍齋的心理,留下了不可磨滅的不敗陰影,照劍齋才會隱忍蟄伏二十年,日日去算計自己與曹秋道之間的勝敗之數!

然而即使算計了二十年,到如今照劍齋自認為勝算大增,卻仍舊難以消除對曹秋道發自深心的恐懼,才會如此地希望曹秋道因輕敵大意而栽跟頭!

照劍齋又道:「然而即便如此,當師兄看到二十年未曾出現的我,突然出現挑戰他的時候,只怕也會下意識地心生忌憚,因此,為師還需要你們師兄弟三人,配合為師!」

管中邪立馬重新單膝跪地,抱拳行禮:「師父但請吩咐,徒兒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照劍齋欣慰地點點頭,轉過身來,扶起了管中邪,原本冷硬的臉上,在看到管中邪這最受他器重的弟子的時候,也露出了一絲柔意。

「為師要你們陪我演一齣戲!為師到了臨淄之後,會在挑戰師兄的同時,提出一個附加條件,就是讓你們師兄弟三人,和師兄那傳聞中的三大親傳弟子,先行比試一場!」

管中邪是何等的心思機敏,一聽便知道照劍齋的用意了,表面上卻佯作不知,只等照劍齋自己說出他心中頗為自得的計策!

果然,照劍齋說到這裡,臉上不由得掛上了一絲自得的笑意,「為師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所有人都會認為,為師是為了在真正的對決前,讓你們先行出手打敗曹秋道的弟子,從而對曹秋道的心境造成打擊!他們會認為為師卑鄙無恥,會厭惡為師,唾棄為師……但這一切卻正中為師下懷!因為人只有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才會病急亂投醫,使用這些一眼便能讓人覷破的上不了台面的計謀!如此一來,他們就會發自深心的輕視為師,認為為師這一番做作,其實是因為在面對曹秋道的時候,心裡沒有必勝的把握,才靠這種愚蠢的方式,欲圖不擇手段地取得勝利!」

照劍齋陰笑一聲,「如此一來,沒有人再會真正的重視我們師徒,而師兄也會對我放下戒心,更加地自大驕狂,到了那時,為師等待二十年的機會,就來了!」

管中邪心中暗嘆,照劍齋當真是對曹秋道重視的太過了,他的這個計策確實天衣無縫,但唯一的問題卻是,這場戲裡面,所有的環節都是為了製造假象--製造出照劍齋恐懼曹秋道的「假象」,達到示敵以弱,扮豬吃老虎的目的!

但在管中邪看來,這刻意製造出來的「假象」,卻並非真是假象,而恰恰正是事實!

照劍齋對曹秋道發自深心的恐懼和忌憚,是事實!

管中邪雖然在心中嘆息,卻也知道自己無法改變照劍齋,便一臉敬佩地恭維:「師父當真神機妙算,弟子佩服!」

照劍齋滿意地點點頭,「中邪,這次謀劃的事情,以連蛟和連晉的心性,並不適合讓他們參與真相,否則只怕會露出馬腳。所以這裡面的分寸,就要靠你來把握了!你要調動起師弟們,讓他們儘可能地在齊國囂張跋扈,最好在和曹秋道的弟子比武的時候,將他們的弟子都打成重傷,如有必要,即便殺了也不打緊!這樣一來,師兄必然痛心疾首,怒火難抑,他心中越輕視為師,在發怒的時候就越不會努力保持理智,師兄若是在輕敵的同時,又被憤怒奪走了理智,劍法就會出現破綻,那麼這一次的對決,為師就真的贏定了!」

管中邪點頭道:「是,弟子明白了!」

照劍齋心懷大慰地拍了拍管中邪的肩膀,眼中儘是滿意之色。

「中邪,你是我最中意的弟子,將來為師的衣缽,也會由你來繼承!若是此行為師能夠如願以償地得到鬼谷令,那麼等到為師從鬼谷出來,這鬼谷令自然就非你莫屬了!」

管中邪眼中透出狂喜之色,連忙抱拳行禮:「師父放心,弟子必定不辱使命!」

管中邪收回思緒,看向對面氣勢逐漸攀高、蓄勢待發的韓竭,眼中殺機一閃而過!

「不要怪我出手狠辣,為了得到鬼谷令,只能……請你去死了!」

管中邪面上卻露出了真誠無比的笑容,左手瀟洒地一拍掛在右腰的劍,從容道:「管某劍名『長擊』,乃越國名匠所鑄,劍長五尺四寸,比一般的劍長上一尺有餘,韓兄切莫輕忽他的長度。」

「鏘」的一聲,長擊劍被右手閃電般拔出來,當在場眾人的腦海中留下劍出如龍、氣貫長虹的深刻印象時,管中邪一劍揮出,同時配合腳下玄妙步法,迅若閃電地搶至韓竭身前七步左右。

陸雲舟頓時瞪大眼睛,仔細去看管中邪劍法、步法的每一個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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