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屋中還是上次見到的樣子,形形色色的不同樂器,擺滿了整間屋子,光是古琴就有四五張,蕭、笛、瑟、琵琶、箏、塤、鼓、箜篌等樂器充塞其中,應有盡有。而且大部分的樂器,看上去都有些年頭了,顯然是肖月潭費心四處搜集的名家樂器。

肖月潭伸手捋須,笑得合不攏嘴:「齊雨,你小子得了新曲還不忘了我,真是夠意思,要用哪件樂器,告訴我,我給你拿!」

陸雲舟笑道:「勞駕,給我拿一張琴。」

齊雨最精通的還是古琴。

「沒問題,我看看,這個號鍾怎麼樣!」

肖月潭小心翼翼地抱起一張外觀古樸的琴,輕手輕腳地將之地放在案上。

「齊雨你可以知道,這號鍾古琴可是周代傳下來的名琴,此琴音之宏亮,猶如鐘聲激盪,號角長鳴,令人震耳欲聾。當年伯牙便曾彈奏過這號鍾古琴。後來這張琴傳到了齊桓公的手中。齊桓公不僅是個賢明的君主,同時也通曉音律。當時他收藏了許多名琴,但卻尤其珍愛這個號鍾古琴。他曾令部下敲起牛角,唱歌助樂,自己則彈奏號鍾古琴與之呼應。牛角聲聲,歌聲淒切,號鍾則奏出悲涼的旋律,使兩旁的侍者個個感動得淚流滿面!」這老小子一提起樂器,就紅光滿面,滔滔不絕

肖月潭一臉得瑟地說道:「這號鍾古琴,我當年可是花了血本才到手的,這還是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呢!齊雨你可要小心著點,這張琴可是當世獨一無二的!」

陸雲舟心中偷笑,嘴上卻道:「用這號鍾古琴,彈我那新曲,風格倒是極為搭配!」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肖月潭欣慰地捋著頦下三綹長須,端坐在對面的案後,伸起脖子準備做出傾聽狀。

陸雲舟心中暗笑,到案後坐好,便將雙手虛懸在號鍾古琴的琴弦上,彈奏了起來--

「曾經多少次跌倒在路上,曾經多少次折斷過翅膀……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就像飛翔在遼闊天空,就像穿行在無邊的曠野,擁有掙脫一切的力量……曾經多少次失去了方向,曾經多少次破滅了夢想,如今我已不再感到迷茫,我要我的生命得到解放……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就像矗立在彩虹之顛,就像穿行璀璨的星河,擁有超越平凡的力量……」

陸雲舟這一世富有磁性的嗓音,此刻唱出了滄桑的氣息。

而對面的肖月潭已經呆了,這首歌是如此的奇特,就如同上一次聽到的那首《夜空中最亮的星》一樣,這首歌同樣和他曾經聽過的所有歌曲風格都不一樣,讓他有種耳目一新的獵奇感。

但歌詞所唱,卻又那麼地直擊人心,仿佛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地扎入肖月潭的心臟,拷問他生命的意義,讓他渾身上下的皮肉都感到一陣發緊,他不禁開始回想自己的一生,想到自己幼時的理想和抱負,想到過去蹉跎的歲月,想到瀟洒不羈、放浪形骸的行為下那顆不甘寂寞的心靈,想到了恩師,想到心愛的女子,又想到了圖先對他說的話--

「肖賢弟如此天縱奇才,當真就甘心一輩子屈身在稷下當一個小小的醫者?呂大人求賢若渴,賢弟何不跟著為兄一行,去秦國施展抱負、大展拳腳,也不枉在這世上白走一遭,辜負這一身才學!」

肖月潭不禁問自己,是否真的一輩子都要在稷下學宮為這些小鬼們善後?看著他們一天天長大,未來出將入相,而自己則碌碌無為,一天一天地老去,一點一點地抹殺自己的雄心抱負,變得懦弱,變得膽怯,變得沉默,然後借酒消愁,然後故作洒脫?

我真的想要這樣的人生嗎?

肖月潭失神地抬頭仰望,看著屋頂,目光卻仿佛穿透而過,投向那遼闊無際的天空,看著那天空中自由飄蕩的白雲,看著那離開絕不會有一絲留戀的清風,看著那義無反顧搏擊長空的飛鳥!

肖月潭深吸一口氣,目光漸漸變得清明了起來。

我,不想要這樣的人生!

這一刻,肖月潭已然決定,不論他是否要去秦國,他都不想繼續留在稷下學宮當一個醫者了,他要離開這裡,他要改變自己!

那充滿力量感的歌聲穿過小小的樂屋,傳到庭院中,又傳到藥屋中,韓竭聽了,怔怔地停下了比划著劍招的雙手。

歌聲四處傳播,那行走在稷下學宮街道上的學子們,一個個地都停下了腳步,臉上出現了震撼、迷茫、不甘的神情!

那在南園中徘徊,大聲辯論、激烈爭鳴的學子,那在稷湖中泛舟,縱聲長嘯、抒發情緒的學子,那在舍館中端坐,苦讀不輟、發奮著述的學子,這一刻都停了下來,仿佛尋找到了心靈的共鳴!

陸雲舟一邊彈唱,一邊觀察著肖月潭的神情,發現他果然流露出了不甘寂寞的神色,不由得心中一笑,知道他賭對了!

這首《怒放的生命》,可謂屌絲的最佳心靈良藥,在前世不知激勵了多少懷才不遇的失意青年,那些被失敗的陰影籠罩的人們,那些跌跌撞撞行走在坎坷命運中的人們,那些深陷失落惆悵的人們,那些心底還有一絲不甘的人們,那些還嚮往著美好未來的人們,聽到這首歌,都會不知不覺地熱血沸騰起來,從激昂的旋律中獲得支撐自己心靈的力量,讓生命得到解放!

一曲彈罷,肖月潭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無法走出,雙手不自覺地微微顫抖,陸雲舟卻已經站起,一步一步地走到肖月潭的面前,深邃的目光注視著肖月潭。

似是察覺到了陸雲舟的走近,肖月潭抬起頭來,不解地看向陸雲舟。

卻見陸雲舟莊重地一攏袖,拱手對他深深一禮。

肖月潭的屁股像是被針扎了一般猛地站起來,繞過案幾快步走來,扶起陸雲舟。

「齊雨,你這是做什麼?」

卻見陸雲舟那漆黑地深不見底的眸子認真地注視他,堅定地道:「肖先生,請恕學生事先隱瞞,學生此次來找先生,實是有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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