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雨洒然一笑,絲毫不在乎龍陽君的挑釁和威脅,道:「齊某在大名鼎鼎的龍陽君面前,豈敢自稱英雄,只不過秦軍即將東出,屆時覆巢之下……唉,還望君上多多保重吧!」

「你說甚麼?」

龍陽君頓時愕然呆愣當場,不明白齊雨說著說著,怎麼就扯到秦國了,還拋出了這樣一個重磅消息,莫非是為了脫身在誑他?

「齊公子莫要說笑了,秦國自長平、邯鄲二戰之後,少說也要修養十年,現在豈會有餘力野心再起,不怕再吃個大敗仗回去嗎?」

龍陽君眼眸滴溜溜地一轉,故作不屑道,但略顯蒼白的臉色卻是出賣了他,讓齊雨覷破魏人對秦國發自深心的恐懼。

齊雨眼中閃過笑意,他知道龍陽君信心滿滿地過來,滿心想要當面揭穿齊國的「陰謀」,好讓齊雨驚慌失措,卻沒想竟出乎意料地得到了這樣的驚人消息,破了他的勢在必得的心境,眼下已經不可避免地落入了下風。

齊雨「哈哈」一笑,雙手扶住案幾,俯身向前,高大的身軀以充滿壓迫力的姿態,射出如閃電般的犀利目光,緊緊盯著方寸已亂的龍陽君,寒聲道:

「在下知道君上很難相信,但是在下敢以人頭作保,不出半月,韓國邊境的戰報便會傳至大梁,垣雍之地正是秦軍此次東出的目標之一,還請魏王和君上,務必多加思量!」

「甚麼?垣雍之地!」

龍陽君的「俏臉」上終於血色盡退,再也顧不上外交措辭,「嬌叱」道:「齊公子,你當真敢以人頭作保?」

齊雨微笑以對:「是,君上,我敢以人頭作保!」

龍陽君「嬌軀巨震」,顫顫巍巍地從位子上盈盈起立,勉強穩住了「嬌弱」的身體福了一禮,淒楚幽怨地道:「齊公子,本君要失陪了!」

齊雨目送著龍陽君婀娜多姿的身影「慌亂急促」地走出大廳,頓時大鬆了一口氣,此君一會兒「本君」,一會兒「奴家」的,早已搞得他頭大如斗。

不過齊雨亦是不得不承認,龍陽君渾身上下真是沒有一個動作不嬌柔優美、百媚千嬌,表情迷人,相對一久,很難不把他當作了女人,也難怪魏王會如此迷戀此君。

關於垣雍之地,齊雨自然是騙了龍陽君,這是他在路上苦思冥想出來的毒計,此計一出,齊雨不怕魏王不乖乖中套!

只因垣雍之地雖屬於韓國,但實際上卻是魏國的致命要害。

魏國的智士朱己對魏王說過:秦既有韓為屬藩,有鄭地、得垣雍,決熒澤水灌大梁,大梁必亡。

這裡的熒澤,指的便是屬於垣雍境內的一方大湖,熒澤水量磅礴,溝通大溝,朱己的意思就是,如果秦國得到了韓國的垣雍之地,就可以決熒澤、大溝和黃河水淹大梁,大梁一旦毀滅,魏國也就隨之滅亡了!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若干年後,秦國進攻魏國的時候,原樣照抄了朱己的心得。秦將王賁正是利用了熒澤充沛的水量,轟然掘開熒澤,引黃河和大溝水,倒灌大梁城,這才一舉摧毀了這座中原之地最堅固的雄城,而使魏國滅亡的。

大梁城的四周修了如此多的水利工事,又豈會沒想到水攻這一招,但任何的工事其實都是有一個防禦的極限的,作為大湖的熒澤,其充沛的水量,若是倒灌而下,不啻於末日景象,足以摧毀一切看似堅固的防守,正是大梁城的致命剋星!

所以水淹大梁的關鍵點,既不是大溝,也不是黃河,而在於垣雍之地的熒澤!

秦國得到垣雍之地的那一刻,便等同於宣告了魏國國運的終結,此點正是魏國所有有識之士都十分清楚明白的!

這才是龍陽君當聽到秦國要謀攻垣雍之地後,忽然之間如此失態,如此驚惶失措的根本原因!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水攻正是攻城之法中最慘烈的一招,洪水鋪天蓋地而下,便如末日降臨,屆時的大梁城中不論是王室、貴族、官僚、商賈還是平民、奴隸,甚至是牲畜、植木,在滔天水患之下,無一能夠生還!

要命的事情,能不害怕嗎?

齊雨不怕魏王不上鉤,雖然他心中很清楚,此次秦國其實只會攻占韓國的負黍、陽城二地,但這世上最高明的謊言正是真中有假、假中藏真、真假摻半。負黍、陽城二地位於黃河以南,距離同樣位於黃河以南的垣雍之地並不遠,因此當韓國邊境的戰報傳來的那一刻起,魏王便不得不恐懼、不得不擔心,也不得不相信自己了!

到了那個時候,以齊雨的本領,想要說服魏王參與合縱,甚至說服魏王派兵去援救韓國,那都不是難事!

想到這裡,齊雨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一絲笑意。

韓國確實是一個神奇的國家,這個當今天下戰國七雄中最弱、且最飽經憂患的國家,手中卻同時攥著魏國的命門--垣雍之地,和趙國的命門--上黨高地!

而這兩個命門,恰恰也只有存在在韓國手裡的時候,才能保證局勢的均衡,同樣,韓國手握這兩塊命門,也是它生存的保障!

可以說,韓國正是戰國七雄得以維持均勢的一把關鍵的鑰匙,因此當韓國滅亡的那一刻,天下便真正到了要大洗牌的時候了!

因此,齊雨雖然已經給魏國下了一個大套,目下卻遠遠還沒有到可以慶功的時候,只因他如今受困魏國,便如同砧板上的魚肉,沒有辦法自主,更加沒有辦法在秦國攻韓之前,抵達韓國了!

想到這裡,齊雨倏然起身,想要立即找到韓非。

就在這個時候,大廳的門又打開了,焦旭走了進來,似笑非笑地看著齊雨。

「很少見到君上如此失態,齊兄究竟做了甚麼?」焦旭擠眉弄眼道。

齊雨知道這壯漢又想歪了,沒好氣道:「什麼做了什麼?焦兄平日裡也是這麼背後編排你家君上的嗎?」

焦旭立即收起了玩笑的神態,正容道:「齊公子,這段時間就要多多指教了,君上讓我帶你去休息。」

齊雨知道他的意思,這段時間自己必然要被軟禁在魏國,好好地接受龍陽君的盛情款待了,也不生氣,瀟洒一笑道:

「良辰美景不可負,齊某正想好好欣賞大梁城的月色。焦兄,帶路吧!」

此時夕陽西下,天色已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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