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對勁!

陳錯深吸一口氣,壓下不安與驚訝。

他小心的靠近半步,然後凝神打量著那張臉譜面具。

臉譜之上,用線條勾勒出了青面獠牙,雖然有不少出入,但依稀能看出惡鬼面目!

只是比起惡鬼的猙獰面孔,這臉譜多了幾分誇張,少了些許兇殘,可還是不由自主的讓陳錯回憶起那頭惡鬼的恐怖來!

「我可不記得收過這等東西!」

陳錯起先是不寒而慄,甚至在看清楚臉譜模樣後,快步後退了幾下,可注意到那臉譜只是凌空懸浮,並無其他變化後,他心頭恐懼稍減,仔細回憶,忽的記起一點細節。

「那惡鬼撲過來的時候,我曾手摸葫蘆,又舉臂擋鬼,當時身有毫光,本想著或是周道長有布置,但道長未曾提及,莫非是葫蘆自發護主?畢竟,能現身夢澤之中,理應與葫蘆相關,而那惡鬼本來無形無質,只有方才才有接觸可能……」

想著這個可能,陳錯試著理清思路,只是其中難點眾多。

「本來葫蘆只能吸納破損一個時辰之內的東西,那惡鬼也算破損不成?又或者,因惡鬼與我心意相通,才有這般變化?」

想著想著,他忽的搖頭。

「此事太過兇險,不該多想了,這東西更加詭異,我千萬不能手賤觸摸……」

想是這麼想,可他隨即卻忍不住邁步,靠近臉譜,嘴裡嘀咕:「我只是靠近,我不摸……」

隨著距離靠近,陳錯隱約又聽到了諸多低語,像是有無數人同時說話。

只是聲音又小、音量又低,聽不真切,更不清晰。

慢慢的,他一邊默念著「不要手賤」一邊忍不住抬起胳膊,從無到有具現出一根毛筆,就朝著那臉譜湊了過去。

「我這不是用手。」

他小聲嘀咕著,可就在毛筆將要碰上臉譜的瞬間,一陣寒氣瞬間降臨,瞬間陳錯便冰寒徹骨,心底更是生出不妥之感,趕忙收回毛筆。

寒氣登時散去。

「這東西……果然古怪詭異!」

看著依舊在那懸浮著的臉譜,陳錯眉頭緊鎖,表情凝重起來,倒也沒有再去撩撥。

「向道長詢問?但這牽扯到了夢澤。問題是,此事可大可小,萬一危及生命,甚至令夢澤不寧……」

他正想著,忽的精神一陣恍惚,立刻明了緣故。

――――――

現世之中,陳錯睜開了眼睛。

陳海立於一側,剛才正是這位侯府管事,將他喚醒。

「母親還沒來?不是要問我話嗎?」陳錯左右觀望,不見他人。

陳海就道:「周先生忽然要告辭離去,說是暫離幾日,夫人挽留不得,哪裡還顧得上來與君侯說話。」然後他湊近幾步,「不過,道長雖要走,卻說還有話要和君侯講,於是老夫人命小人過來。」

「我這就過去。」陳錯不僅不意外,反而鬆了口氣,就跟著陳海直奔前院。

等到了地方,遠遠的就聽見周遊子在與老夫人交談――

「君侯身具小望,如今丹藥不存,卻足以蘊養墨鶴,請老夫人將墨鶴交予君侯,也好全了此緣。」

陳母滿臉的猶豫。

按她本心,當是傾向於自己的大兒子,可丹藥與墨鶴乃是周遊子所贈,牽扯仙門機緣,現在對方直接提出,總不好當面拒絕,一時就僵持起來。

周遊子又道:「此事本是緣分,成,是君侯與仙家有緣,不成,則為郡王前驅,而且貧道此番離去,幾日便歸,中途會聯絡師門,或能以此為藉口,為貴府求得另一仙緣。」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陳母縱然還有幾分不願,也只能暫時點頭。

陳錯鬆了一口氣,對周遊子的觀感更好了幾分。

周遊子卻也鬆了一口氣,只是旋即收斂。

接下來,陳母倒未拖拉,為了讓周遊子安心,立刻讓人取了裝著墨鶴的盒子過來,讓陳海先收著,又叮囑陳錯:「若不可用,切莫強求,懂嗎?」

陳錯點頭稱是,看著那盒子,心中躍躍欲試。

周遊子則突然問道:「三淑女何在?」

陳母道:「今日事多,便沒讓她過來,先生要與她話別?」

周遊子遲疑片刻,搖頭道:「無需。」隨後拱手告別,只是在走的時候,看了陳錯一眼。

陳錯心領神會,對陳母道:「孩兒去送先生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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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的。」陳母見著二人模樣,越發狐疑。

離開了王府,陳錯與周遊子漫步街頭,請教僕從失蹤一事。

周遊子道:「貧道於屋子裡發現了些許端倪,又施法探查,已然能確定,該是惡鬼所為。」

陳錯便問:「惡鬼何故拐帶此人?」

周遊子道:「惡鬼為慧劍所傷,受創不小,急著恢復,那被它蠱惑之人,心中存鬼,就能為鬼所用,以作恢復。」

陳錯點點頭,又問:「人被帶去了何處?」

周遊子遲疑了一下,搖搖頭道:「貧道道行有限,這點倒是不知了,此去,也當請教同道。」

陳錯一聽,不免擔憂,想到夢澤中的鬼臉譜,一時猶豫起來。

周遊子見他模樣,就道:「惡鬼為人念聚集,映照人心,看過文章之人皆有衍生之可能,它既潛伏又拿人,想來是要先積蓄力量,等熟讀、沉浸文章的人越來越多,才會真箇出手,君侯實乃源頭,亦是惡鬼根基,切不可心有疑慮,否則反而要為鬼所趁。」

「這豈不是文章流傳越廣,我的性命越發堪憂?」陳錯語氣沉重。他本已有猜測,現在終於證實,問題是,想要阻止文章傳播,幾乎不可能了。

「福禍相依,君侯不必太過憂慮,如今建康內外,也有不少高人,不會放任惡鬼橫行,所以它必然不敢張揚,君侯若實在擔憂,最近幾日,不妨找個佛寺暫住,」周遊子說著,從懷中取出一隻錦囊,「這裡面記錄著馭使墨鶴之法,君侯可速速習之,墨鶴能聽幽通玄,惡鬼若來,能為你警示。」

陳錯嘴裡發乾,接過錦囊,終於還是說道:「方才我因疲倦,所以小睡片刻……」

周遊子打斷道:「心有所感?」

「嗯?」陳錯錯愕。

「沒什麼,」周遊子搖搖頭,頗有幾分急切的問道:「可又是夢中有所得?」

陳錯就道:「夢中見著一張鬼面臉譜,宛如惡鬼,道長可知其意?」

周遊子臉色驟然一變,而後眉頭緊鎖,面露沉思之色。

陳錯一見,忍不住再問。

周遊子搖頭道:「當下還不好說,但該不是壞事。」

陳錯精神一振,追問緣故。

周遊子卻搖頭不說,被問得急了,就道:「貧道見識有限,還待確認,總不能信口開河,不過,君侯未曾修行之前,若再夢到臉譜,最好不要在夢中觸碰。」

又問了幾句,陳錯見周遊子確不肯說,終於放棄,抱拳送別:「希望道長,早去早回。」

周遊子點點頭,見陳錯臉上憂懼皆褪,這才轉身邁步,偷偷長舒一口氣,而後加快腳步,轉眼就到了遠處街角,跟著再一步,就不見了蹤影。

送走周遊子,陳錯回到王府,與陳母簡單說了兩句,後者反覆暗示提醒,讓陳錯不可與兄長爭機緣。

敷衍幾句,陳錯終於得以打道回府。

「被惡鬼窺伺,怎能不憂?」牛車上,他摸著裝著墨鶴的盒子,「本來丹藥入了夢澤,墨鶴又到手中,該是雙倍快樂,結果碰上這事,又是福禍難料,如何應對,一籌莫展,這話說回來,道長一個道士,卻讓我去寺廟暫住,他為啥不讓我去道觀?」

想著想著,他目光遊動,看著沿街景象心念急轉,但倏的眼睛一瞪,目不轉睛的盯著窗外。

窗外,街角,水溝一側。

正有個穿得破破爛爛的老乞兒,盤坐地上,衝著陳錯咧嘴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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