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陳,建康。

這一個月以來,整座城市都縈繞著一股詭異的氣息。

南康郡王府中,陳母這幾日都心神不寧。

一個月前,她的次子突然歸來,然後被宣入宮中,自此便沒有回來,於是她這幾日便常常將幾個在朝中當差的晚輩喚來,詢問情況。

「方慶之前在外面學本事,早已是神仙中人,那山裡的神仙聽說睡個一覺,可能就是幾十年、上百年過去,但方慶離去的時候說的話,分明還有後話,是等著回來再處置一些事的……」

廳堂中,陳母坐在主座,一邊說話,一邊捂著胸口,一臉擔憂之色,說著說著,壓低了聲音:「老身前兩日被太后召見,刻意詢問一番宮中情況,竟無我兒半點消息,你等都是在朝中當差的,消息靈通,可有發現?」

張舉等人分列兩邊,聞言對視,滿臉無奈。

須知,就在五日之前,陳母才將他們召集過來問了一圈,這前前後後才多久,能有什麼新消息?

最後,還是張舉站起身來,道:「半個月前皇上病體初愈,召集了朝會,侄兒曾請宮中內侍傳話,但根本未得回應……」說著,他苦笑起來,「因著沒有回話,上次就未曾向您說起。」

這話一說,陳母還未如何,她的一個娘家外甥先就神色一變,道:「連消息都未曾回?」

張舉猶豫了一下,還是道:「那名內侍見了我之後,隱隱有躲避之意,須知他本是看重王府威嚴,刻意與我交好,前些日子才送了禮來,但驟然變化,這背後……」

「這……」陳母聞言,勃然色變,如何不知,這背後是多大的深意?

就連她的幾個同族子弟,都忍不住紛亂起來。

「兄長,這麼重要的消息,你之前為何不說?」

這滿屋子像是沸騰起來,滿屋子的愁念。

門外,陳巒小心的窺視。

他那日被陳錯說了幾句,讓陳母很是著緊,因而被關了禁閉。

這次,是他威逼利誘,讓看守的家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才能悄悄溜過來偷聽。

現在一聽內容,不免疑惑。

「二叔不是神仙麼?理應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對他有成見,那又如何?」

屋子裡,張舉看著眼前紛亂局勢,想要掌控局面之際,一個聲音從外面傳了出來――

「母親!大事不妙!」

遠遠地,陳方曠的聲音就傳進了屋裡。

跟著,就見他穿著甲冑,走了進來,一見滿堂的人,微微一怔。

張舉見他這般模樣,便知厲害,趕緊道:「你衣甲都未曾換下,到底是什麼急事?」

「見過兄長。」陳方曠衝著張舉拱拱手,隨即就看向屋中其他人,並未立刻開口。

張舉一見會意,就道:「你在城中巡防,有些事確實不好太多人知道……」

陳母這才回過神來,急急道:「你們先退去,若有二郎的消息,記得第一時間通報。」

其餘人看向陳方曠的目光略顯不善,卻不敢違逆陳母之意,只好怏怏而退。

待人一走,陳母深吸一口氣,道:「說吧,可與二郎有關?」

陳方曠深吸一口氣,道:「孩兒從英國公世子的口中得知,一個月前,也就是城中異象重重的那日,宮中也有紛亂,似有神仙在其中鬥法……」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壓低了聲音:「後來孩兒反覆追問,才從他口中探得,那日動手的人裡面就有二哥!」

「宮中真有變故?」陳母當即著緊起來,「二郎是護衛皇上,與人交手?這才耽擱下來,多日以來沒有消息。」

張舉沉聲道:「若是如此,皇上不該秘不做聲,就算不願意聲張,也總要和王府提上一兩句,不至於讓咱們提心弔膽!這裡面,難道還有其他緣故?」

「不錯!」陳方曠沉聲道:「按我那同僚所說,那日皇上召見二兄,結果二兄不知何故,竟突然暴起,要謀害皇上!至於後面如何,他也說不清楚了,但兄長几日不歸,恐怕還是有些原因……」

「什麼!?」

陳母、張舉同時一驚!

門外,更是傳來了一聲驚呼,卻是偷聽的陳巒暴露了身形。

但屋子裡的人,已是顧不上他了。

陳母跌坐,癱軟在椅子上,像是被抽乾了渾身的力氣。

張舉則道:「南康王一脈與國同休,君侯更是神仙中人,斷沒有刺君之理!」

「這個自然,」陳方曠嘆了口氣,「英國公世子的話,也未必可信。」

結果他話音剛落,就有一個陰冷、尖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他可不是信口胡說!」

伴隨著這句話落下,竟有三人從外面走了進來,個個打扮怪異,為首之人骨瘦如柴,赤著上身,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繪著紫色紋身,宛如流水一般流動!

陳方曠見狀,心中一沉,呵斥道:「你等是何人,敢擅闖王府!?好大的膽子!不怕責罰?」

他心中知道,眼前幾人是方外修士,此時二兄情況不明,這朝中供奉怕也不會援手,正是最為危險的時候,被這人抓住了機會!

可謂兇險至極!

對面的赤身之人歪嘴一笑,露出一抹傲然之色。

「本想著太華山扶搖子名頭甚大,吾兄弟三人此番功成出山,正要找個人來揚名立萬,便選了他來,沒想到來了才知,他小子因為謀逆,被鎮在皇宮之中,但來都來了,總不能白跑一趟,所以過來王府拜訪,日後旁人也知道,我等來此一游,全身而退!」

屋中幾人都知道厲害,聞言色變。

門外的陳巒卻忍不住跳出來,道:「你這分明是趁我二叔不在,過來邀名!當真無恥!」

「我孫!」陳母見狀,驚恐萬狀!

那赤身之人不怒反笑,道:「不錯,就是如此,但他扶搖子被鎮皇宮乃貨真價實之事,已然傳遍江左,這陳氏宗室自然不會相助,你倒是讓他出來啊?哈哈哈!」

說到這裡,他狂妄而笑,跟著身後一人化身黑風,朝陳巒撲了過去!

「你這小子乃是扶搖子的後輩,正好拿來血祭……」

頓時,陳巒心頭狂跳,一股腥臭撲面而來!

那毫不遮掩的惡意,令他心頭髮麻,瞬間渾身僵硬,手腳冰涼。

「吾命休矣!」

就在這時,一聲冷哼從門外傳來――

「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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