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師雨亭的神形顯照。

那垂落的須彌之力不僅僅庇護著楚維陽的魂魄本源,在將整個泥丸宮的寰宇拓寬至無垠浩渺的同時,這變化教淳于芷和范老的鬥法,聲勢更為激烈的同時,更在楚維陽的眼中變得抽象起來。

在某幾個閃瞬間,雷霆與焰火好似是失去了原本該有的外象。

好似是善繪畫的宗師,在以寥寥幾筆勾勒山川湖海一樣,無垠江山的雋永與壯麗,在她的筆下也不過只剩了這樣寥落淺淡的輪廓。

這好似是師雨亭的某種手段的延展。

神宵宗的范老顯得很是猝不及防,楚維陽能夠觀瞧的真切,即便是在那種扭曲抽象的明光展露之中,代表著神宵宗范老的雷霆明光也因之而有所失控,有所潰散。

但淳于芷卻又不同,她好似是對這種狀態有所預期,有所準備。

畢竟,師雨亭誦念《噬心喚命咒》,雖然心念直指的是楚維陽所在,可終歸在這樣的過程之中,師雨亭的氣機與意蘊藉助了些許法劍靈物的威能。

而淳于芷本身,真靈便寄神在法劍之中。

那種氣機的相近,教師雨亭幾乎沒有費甚麼麻煩事兒,便在神形顯照於楚維陽泥丸宮內的閃瞬間,與淳于芷有了極短暫的交流。

也正是藉助著這道先機,電光石火之間,隨著雷霆明光的失控與潰散,登時間那熾熱的焰火卻愈演愈烈起來。

某幾個恍惚之中,楚維陽甚至看到了淳于芷在藉助著師雨亭所施展顯照的那種教外相抽象化的能力,進而將焰火之中騰躍出五鳳的真靈輪廓來,又將這樣的輪廓烙印在那種抽象的意境裡面顯照。

失去了部分栩栩如生的外相,可是教楚維陽再洞照去時,卻頓覺得那些殘存的輪廓交錯,復又顯得五鳳的真靈意蘊渾厚了些。

《五鳳真形圖》!

在不更進一步於金丹境界駕馭南明離火的前提下,顯照出《五鳳真形圖》已然是此道的絕巔手段!

淳于芷藉助著師雨亭的力量,極盡精巧的展露出了昔年自身的巔峰戰力。

楚維陽在那熊熊烈焰與《五鳳真形圖》之中瞧不見淳于芷的神形,可好似只是這樣觀瞧著,便足以從焰火的繚繞和那鳳凰輪廓的勾勒上,看到屬於淳于芷的某種傲然意蘊。

而相較於淳于芷這裡愈演愈烈的聲勢,另一旁的師雨亭,在身形顯照之後,一切的動作便極盡於春風化雨、潤物無聲。

無端的,須彌之力凝練成的狂風環繞著范老的神形迴旋,任由雷霆轟鳴顯照,卻未曾教其有半點散逸。

緊接著,是屬於百花煞炁的斑斕靈光洞照,每一點靈光都是一道百花符篆凝練而成,顯化於砂礫之中,化作無垠煙塵,隨著迴旋的狂風,若煙霞一般蒸騰起舞。

那斑斕煙霞迴旋的閃瞬間,楚維陽便看到了范老神形之中所顯照出的天心雷霆意蘊的晃動。

百花紛紜繚亂,最是攪動天機妙法,諸氣盡都雜在旋風之中,安有天心清澈?

而神宵宗范老的天心雷霆失控只是第一步,緊接著,是淳于芷顯照的《五鳳真形圖》垂落!

伴隨著狂風的迴旋,范老左突右奔的餘裕愈發狹窄,分明已有了無垠遼闊的戰鬥空間,可是卻在這樣不斷的旋風纏裹之中,一點點被桎梏在了方寸囹圄之中。

而當《五鳳真形圖》越過那道煙霞漩渦的閃瞬間,登時間,原本已經抵至於某種極致與絕巔的赤焰,登時間復又躍出藩籬,好似蛻變與升華一般,那股灼熱已經,甚至要將《五鳳真形圖》本身都熔煉了去。

仔細看去時,卻是在那一閃瞬間,倏忽有泰半的百花煙塵,隨著旋風揚起,沒入焰火之中。

昔日裡楚維

陽初識青荷姑娘的時候,便已經於此中有所印證.

百花樓的百花煞炁法力,幾乎天生便是這等法焰的絕頂薪柴與資糧。

於是,在這種同境界修士提供的資糧與薪柴的幫助下,愈漸熾熱的烈焰,幾乎真箇有了幾分南明離火的意蘊。

緊接著,隨著天心雷霆的失控,隨著五鳳赤焰的洞照,終於,層疊交錯的雷霆明光之中,是屬於神宵宗范老純粹的神魂靈光洞見。

因而,劍氣長河裹挾著焰火呼嘯而去。

焰火的霹靂、旋風的嗚咽與雷霆的轟鳴聲都無法遮掩去的,則是神宵宗范老那極盡悽厲與絕望的嘶吼聲音。

真箇論及到修為境界的底蘊,還有歷世的經驗,師雨亭這兒,不說比著此刻最為崢嶸肆意的淳于芷,實則便是比著神宵宗范老還稍稍差了一線。

但師雨亭具備著兩人都不具備的優勢。

她並非是僅存魂魄真靈的狀態,她的肉身道軀與百界雲舫,便是對她最為堅實的支撐,每一息間,都有著極度渾厚的法力透過那道洞開的門扉,傳遞到師雨亭的神形掌控之中,比之消耗與氣韻的悠長,再多的同境界真靈,在師雨亭的眼前都不夠看。

而且師雨亭的選擇聰明極了,她知曉淳于芷與神宵宗范老的戰鬥已經形成了固有的節奏與頻率,貿然插手許是反而要壞了淳于芷的謀算。

因而,師雨亭將一切的輔助事務完善到了極致,只淺淺的幾下出手,便教神宵宗范老躲無可躲,又助著聲勢,教淳于芷的殺伐之勢更盛。

劍氣長河開始切實的割裂著神宵宗范老的魂魄本源,進而在赤焰的洞照與炙烤下,范老的雷霆與神念也盡數被煅燒殆盡。

真真是山窮水盡。

可是在這幾近於悲涼落幕的閃瞬間,范老所展露的絕望,似乎遠比他所承受的痛苦更甚。

一切斑斕的靈光落在他的神魂之中,在這一刻似乎都已經無法教他再有所動容。

狂風之中,他極盡癲狂的神形洞照著明光,似乎要穿透劍氣長河,穿透五鳳赤焰,穿透斑斕霧靄,要直直的闖到楚維陽的面前去。

那悽厲的嘶吼聲音之中,是范老絕望、不甘且癲狂的吶喊聲。

「庭昌山——!百花樓——!」

「演靈咒!二十四正劍意!五臟食氣精訣!」

「哈!我明白了,你是盤王宗門人!你是那個逃出了劍宗鎮魔窟的魔囚!你是楚維陽!我知道你的名字!你是楚維陽——!」

「是你在外海!《噬心喚命咒》的失傳定是與你有關聯!這場災劫因你而生!甚麼賭咒盟誓,盡都是假的!你用半真半假的話矇騙了老夫!」

「是你!是你算計了所有人!是你算計了老夫!」

「是你——教我失去了證道的機緣!」

「哈——哈——哈——!」

「天爺!何以如此苛待我!」

「哈——」

只是,神宵宗范老所能傳遞出來的,也唯有這般極盡絕望的嘶吼聲音了。

被斑斕的諸般靈光與殺招纏裹在原地,神宵宗范老的神形甚至連劍氣長河的割裂都已經無法抵抗。

連帶著他那極盡癲狂的嘶吼聲音,都愈漸頹靡,直至某一瞬間,真切的只剩了頹靡、哀傷與淒涼意境。

那一切的聲調所糾纏一起,便是范老身上濃郁到幾乎無法暈散開來的絕望情緒。

而也正是在這一刻,忽地,淳于芷收住了手,赤焰兀自蒸騰而起,《五鳳真形圖》懸照在半空,氣機緊鎖著范老的魂魄真靈。

連帶著,那斑斕煙霞之中似是也因之而展露出一道縫隙來,正教楚維陽的神念得以清晰的洞照

內里那已經極盡孱弱的范老魂魄真靈。

她們將最後的選擇權利交給了楚維陽來做決定。

兩道帷幕接連收束起來,原地里,幽光霧靄漸次凝練,不同於兩女幾乎凝實的神形,仔細看去時,原地里也只有楚維陽身形輪廓的大略。

這便是楚維陽與築基境界所勉強能夠洞照的神形了。

「是你——是你——楚維陽——」

視線的盡頭,那神宵宗的范老只剩了這般無力的呢喃聲音。

他好似是將所有的不甘與對命數的困惑盡數融入了這一眼之中。

可是兩人四目對視,楚維陽卻一言不發,那空洞的眼眸幾若寒潭一樣,將一切意蘊盡都吞納熔煉入其中,連那瘋魔的意境都無法泛起絲毫浪花。

緊接著,楚維陽只是簡單的祭起了玄真寶鑑,鏡光遙遙洞照向范老的真靈。

「朝元,拆了他!」

霎時間,幽光顯照而起,只倏忽間,玄真寶鑑便自漫空中顯照出磅礴之象,然後直直鎮入了霧靄漩渦之中。

做罷這些,幾乎下意識的,楚維陽偏頭,正與目光盈盈探看而來的師雨亭對視上了。

回應著楚維陽有些欲言又止表情的,是師雨亭愈漸燦爛與溫潤的笑容。

「公子,妾身在外海,等著與您再相逢的那一日了……」

說罷,師雨亭蹈空步虛間,遙遙朝著楚維陽這裡復行了一禮而拜。

下一瞬,漫空中那道洞開的門扉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去,師雨亭的神形腳踏著花煞天河,直往穹頂顯照的《屍解鍊形圖》飛渡而去,霎時間,一切外相復又化作了一點靈光,躍入了寶圖之中。

再看去時,好似是刻意與淳于芷要有所對應一樣,師雨亭的神形顯化在紫金蟾宮之中,立身在楚維陽的另一側旁隨侍,身披素袍,外罩紗衣,同樣手捏著蓮花法印,神形凝固的閃瞬間,楚維陽便知曉,師雨亭的真靈已經隔空回返而去。

許是自覺地也承了些情,直至師雨亭的真靈氣韻徹底消失不見了去,原地里淳于芷方才埋怨也似的冷哼了一聲。

見得楚維陽神形望來,倏忽間,淳于芷又似是想到,這會兒已經不只是隔著一道禁制鎖鏈的聲音交流,因是,霎時間霞飛雙頰,滿目的玫紅色里盡都是羞惱神情,那原本凌厲的傲然隨即煙消雲散,只剩了趕忙給自己找補的窘迫。

「我倒也沒甚麼別的意思,只是不要她幫忙,我也是能拿下這老牛鼻子的,我……我……」

她本還想繼續分說著甚麼,可是瞧見著楚維陽越走越近的腳步,卻忽地頓住,甚麼話都說不出來。

「芷姑娘,我知道的,我都明白……」

楚維陽喑啞的聲音里,滿是淳于芷未曾見過的柔和。

緊接著,楚維陽的神形緩緩地伸出手,以極遲緩卻又教淳于芷避無可避的方式,輕輕地揚起,撫在了她的面頰上。

「多謝你了,芷姑娘。」

只是楚維陽的話音剛剛落下,忽地,淳于芷的神形便陡然在自己的面前消散了去,閃瞬間仰頭再看去時,便只能看到一點銀黃二色的靈光交纏著往道圖裊娜而去。

楚維陽的臉上稍稍有著錯愕,緊接著,他復又一個人立身在那裡,輕輕地笑了起來——

幾日行云何處去?

忘卻歸來,不道春將暮。

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車系在誰家樹?

淚眼倚樓頻獨語。

雙燕來時,陌上相逢否?

撩亂春愁如柳絮,依依夢裡無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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