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

當是時,眼看著丹霞老母臉上的笑容愈發慈祥,靳觀與謝姜的心中便愈是忐忑。

昔日裡聽過的關於這位庭昌山老母的傳聞盡數浮現在心頭,只覺得絲絲涼意從天頂灌下,直追尾閭。

能強忍著不打寒顫,便已經是兩人的定力彰顯。

只是面對丹霞老母的詢問,靳觀支支吾吾了半天,卻甚麼也說不出口。

其實沒甚麼的,靳觀也明白這樣的道理,無非是鎮魔窟中逃出了位魔道奴囚,此獠又學去了《春時劍》而已,不論是哪一點,對於坐鎮庭昌山的老母而言,都算不得甚大事情。

可不知道為甚麼,那閃瞬間,靳觀的心神被一種前所未有的寒冷所包裹,生生教他說不出一句話來,仿佛有千言萬語,盡都堵在了咽喉里。

等再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丹霞老母的臉上,那和藹的笑容已經在緩緩地褪去了。

老嫗漸漸冷著臉,看向靳觀。

「怎麼?瞧不起奶奶?」

只一句話,靳觀差點眼淚和汗水一起掉下來。

「我……我……」

這回沒甚麼寒意鎮壓心神,顯然是靳觀這裡自顧自徹底慌了神。

眼見得師弟不中用起來,謝姜勉強的笑了一笑。

「丹霞奶奶,您老親自現身,可是有甚麼要指教我們這些做晚輩的麼?莫要怪我師弟,他只是個初出山門的孩子,這會兒也沒甚長輩隨在一旁,難免教我們做晚輩的失了規矩,您老見諒。」

這番話說罷,丹霞老母偏頭看向謝姜,臉上逐漸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乖囡,你卻是個靈醒的,好!有你這句話在,奶奶今天不殺這傻孩子,只是你們倆,都需得跟奶奶往庭昌山走一遭。」

話音落下,不論是靳觀還是謝姜,都齊齊駭然。

庭昌山丹霞老母道場,雖說道場在玉髓河北,可正道玄門諸修都清楚這位散修老母的「赫赫威名」,能從微末之中,在屍山血海里殺出活路來,丹霞老母教人稱道,從來都不是靠著慈悲心腸。

直至今日,北疆群山之中,庭昌山之說,都有著可止小兒夜啼的功效。

被押去了老母道場,只怕沒甚麼好下場。

再聯想到早先的因由,更教兩人覺得麻煩。

到底還是謝姜最先反應了過來。

她趕忙屈膝行了一禮,這才不緊不慢的開口說道。

「還請丹霞奶奶見諒,我們倆是領了師門的差遣出來的,事情要緊,恕我們實在沒有往丹霞山去的餘裕;況且說來,奶奶,早先時候,因著一點兒小誤會,咱們兩家起了些摩擦,您瞧,鎮魔窟廢墟就還在北邊眼前呢,這會兒您在山裡把我們倆帶走了,一時無應,師門長輩就不知該作何想法了,這樣的矛盾斷沒有必要,兩家平白鬧將起來,全教別人看了笑話去不是?」

聞聽謝姜之言,那丹霞老母笑的愈發和藹。

「乖囡說話真好聽,這等說法最是講理不過了,只是孩子啊,奶奶甚麼時候說要跟你們講道理了?我一道符籙法身親至,帶不走兩個剛出山的娃娃,我這大半輩子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所以多說無益,奶奶心裡主意正著呢!」

聽到丹霞老母說及自己的名聲。

這一下,連謝姜臉色也變得煞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說是師姐,到底和靳觀沒有絕對的分別,同樣是個半大的孩子。

可也正是這個時候,一旁的靳觀開了口,少年的聲音里已經帶出了哭腔。

「丹霞老母,攛掇丁長老上門,教兩家繼續生出嫌隙來,都是我一個人做得事情,一人做事一人當!我自與你去庭昌山!只是須得放過我師姐!」

話說到最後,許是心中悲涼至極,靳觀幾乎嘶吼著喊出了聲音來。

可越是這樣,丹霞老母反而越不生氣。

「好,好,都是好孩子,怪不得劍宗鼎盛這麼些年,若我庭昌山中盡都是這樣的好孩子,奶奶我就能放心閉眼了。」

「別爭了,你們倆,都得跟奶奶走一趟。」

「甭覺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奶奶直與你們說了,要你們去庭昌山小住,不會傷你們性命安危。」

「你們截雲一脈要歷劫補經的事兒,傳都傳了多少些年了,多半就是落在你們倆人身上了罷?」

「奶奶要是壞了這件事兒,你們一整個法脈的老傢伙們都得瘋!」

「可到底時運不濟,已經教我那淳于孫兒卷進了因果里來,你們家那個大師伯年輕的時候就是個吃喝拿要的貪婪心性,平地都要刮下三層土來的主兒,有淳于孫兒的因果在,你家大師伯難免要掀起風波來,教奶奶賠出去更多才肯罷休。」

「天可憐見,我那兒荒山野嶺,不是個宗也不是個派,小門小戶的,怎能經得住清海道人這樣生吞猛嚼!」

「不得已,就先出這樣的下策,先請你們去庭昌山。」

「不謀財,也不害命。」

「就只等著清海道人親自登門!」

「沒有這一遭,沒有些賭咒宣誓,奶奶還真就信不過清海道人的人性!」

「至於教你們平白擔驚受怕,些許寶材好處總是缺不了你們的,至於那鎮魔窟里逃出來的魔修……奶奶從庭昌山差人,已經往玉髓河南面的曠野中去尋了。」

「你們也不想想,那般鬼蜮一樣的地方,豈是你們這些正道弟子能輕易涉足的?」

「奶奶這是在救你們的命呢!」

「到時候等人把那魔修的頭摘來,也算是你們好吃好喝的,已經完成了師門吩咐的一樁事情,豈不美哉?」

「好了!好話歹話,奶奶今兒個都說盡了,也不許再有甚麼爭執。」

「走罷!」——

倏忽間,一陣狂風浪涌似的從樹海之中卷過。

叢林之中,楚維陽一手捧著《清微雷雲篆籙書》,默默地以自己所獨特掌握的方法記憶著那一枚枚雷篆與雲籙。

正此時,楚維陽的腳步猛地一頓。

手一翻,那部道書就被楚維陽別進了腰帶里,另一手一提,握住劍柄,就已經有一點寒光展露。

無形的劍氣劈開迴旋的風。

呼哨的聲音恍若是悽厲的嘶吼聲音。

就當楚維陽的身上屬於驚蟄劍意的氣息一點點升騰起來的時候,不遠處的樹後,一個約莫差不多大的年輕人露出身形來。

道左相逢,那人笑著抱了抱拳。

「道友,庭昌山,丹霞老母座下,閆見明,候道友多時了,有一樁生意事,想要和道友詳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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