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堯臣想了一會,才道:「錢莊裡那麼多銅錢,白白放著確實可惜,能放出去收些利息當然是好。可是,雲行你可要想清楚了,收錢容易,收錢就難了。你的意思,是不是只允許公司司向錢莊借貸?要不要保人?用不用抵押?這些馬虎不得。」

「之所以給公司定那麼多規矩,除了剛才所講,其實還有重要的一條,那便是讓公司生意如何一眼就能看出來。生意好,錢莊當然可以放心地放貸,什麼時候收回,從帳目上就能看出個大概來。至於保人就沒必要了,畢竟跟民間放貸是不一樣的。抵押嗎,自然就要公司的資產來做抵押。伯庸不要忘了,公司的錢帳,都是從錢莊走的,只要公司還想著以後做生意,就不敢不還貸,而且還得越早越好。」

王堯臣笑著道:「現在想起來自然是千好萬好,至於到底有哪些是我們想不到的,還是先放一些看看再說吧。只要控制好數額,不要讓錢莊的錢虧空了就好。對了,要放貸給公司,也要有個說法吧。像童大郎那種,也是開公司,怎麼敢放貸給他?」

「是啊,不管怎麼做,總有人鑽空子,這就要看官府到底怎麼監管了。我現在想的是這樣,公司也分三六九等。賺錢的,交稅多的,優先放貸。至於像童大郎那種,投了無數錢進去,賺不到錢,也不交稅,便就讓他們自生自滅好了。童大郎跑了,西京城裡還有幾家像他那樣的,便照此辦理。我還是那句話,要讓地方乾淨,僅僅是勤打掃是不行的,總要有地方做垃圾筒。我們只要隔斷時間把垃圾筒倒一倒,其他時間由著他們去折騰!」

王堯臣知道徐平的意思,西京洛陽到底不比一般的州縣,城裡權貴官員不少。這些人有權有勢,權勢在手是要拿來用的,總要想辦法換出實際的利益來,誰也沒辦法攔住。既然如此,便就放幾個地方讓他們鬧,只要防著不要影響社會正常運轉就好。什麼時候鬧得不像話了,收拾一次。如果超出了這個允許的範圍,那便嚴加看管。

以童大郎為代表的一部分所謂公司,便就是這樣。它們的規模都不小,如果僅看投進去的錢,數額驚人。但是這些公司從來不做正經生意,利潤很少,稅更是從來不交,實際上本來就是權貴人家用來避稅的。按徐平想的,只要保證這些公司不參與進正常的經濟循環中,便就讓他們折騰吧。逃稅算什麼?本來那些人的稅也根本收不上來。

只是最近的趨勢,那些人不甘寂寞,又偷偷私自放貸。童大郎鬧一次,應該讓他們收斂一些,相當於倒了一次垃圾。

為政講究有收有放,該放手的地方不要浪費過多精力,不然就累死了。

「你從姓童的那裡要來了多少錢?」一個黑臉漢子問自己身邊的文靜官員。

文靜官員細聲細氣地道:「不到十貫,現在是不知存到錢莊裡還是怎麼辦,唉――」

黑臉漢子一驚:「可以啊,我前前後後到手才不到三貫,你都要上十貫了!」

文靜官員嘆了口氣:「怎麼能一樣?我投了近二百貫進去,這十貫能頂什麼?」

「哼,這次去找姓童的,可要讓他給個準話!我可是聽說了,他用我們的錢在附近的州縣放貸生息,賺了不少呢!想黑我們的錢,我看他是活膩了!」

「都聽說了,你沒看現在他的家裡時時都有我們的人看著。現在可慮的,是孫通判把自己徹底摘了出來,童主管都好多天不進留守司衙門了。說到底那廝只是一個奴僕,能擔待起什麼?孫通判一撒手不管,我看事情有些懸了――」

「姓孫的也不是什麼好人!若不是有他指使,姓童的能弄出這麼大的動靜?我看就是他想撈錢,在背後指使的!現在出了事情,他推得乾淨,哪有那種好事!」

文靜官員又嘆了口氣:「大家都知道這個道理,可又能如何?」

「哼,莫要以為我們奈何不了他!河南府口口聲聲什麼按法例辦事,我看就是不想管我們了!既然如此,逼得急了我們一起參他們!不信朝廷會不管,就讓他們亂來!」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沿路到了洛河邊,進了童主管買的園子裡。

這些日子這處園子裡每時每刻都有分司官員在這裡看著,反正這些人沒有職事,大把的空閒時間,堵住了童主管要錢。孫沔早已經撒手不管,童主管沒了靠山,在這些人哪裡還有半分以前的威風。天天東挪西湊,幫著童大郎還債,能還多少是多少。這沒辦法,誰讓他認童大郎是本宗呢,童大郎跑了,大家自然來找他這個本宗。

一眾官員紛紛打著招呼,有人來了,便就有人離去。這種時候人心特別容易齊,自然而然地就形成了秩序,排班換班,一切都井井有條。

徐平自然有派人監視這裡的情況,到底是地方上的大事,作為監察官員他隨時要掌握事情的進展,不能讓人問起來一問三不知。當派的人把這裡的狀況說給徐平聽,徐平只能嘆氣,有這麼心齊什麼事情做不成?結果非要弄成這樣,把聰明才智全用這上面來了。

跟眾人打過招呼,黑臉漢子問在這裡的人:「姓童的那廝還不出來回話?現在洛陽城裡熱鬧得很,做生意簡直就跟撿錢一樣!現在晚一天還錢給我們,便就少掙許多,他以為躲起來就算了?拖過去這個好時候,哪個能饒得了他!」

一邊的人道:「我在這裡整整一天了,姓童的一直沒有露面。也是奇怪,這廝真是忍得住,不吃不喝倒也罷了,難道還能不撒尿不屙屎?」

黑臉漢子道:「你管他,不定死在裡面了呢!多行不義必自斃,我看他就不是個長命的!」

文靜官員聽了一愣:「兄弟這話說的是,一天不出來,不會是死在房裡了吧?他的命不值半文錢,可我們的帳可不能就這麼爛了!」

這話一出口,眾人才想起童主管可是死不得,一死了找誰要帳去?再沒有了剛才的悠閒,一起鼓譟著沖向童主管的住處。

黑臉漢子直想扇自己的嘴巴,姓童的可死不得啊,要死先把錢還了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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