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冬風吹雪落點滴橋上紅襖美人衣

「安霽,過來幫我忙!」電話那頭的盛夏見安霽接起電話,是半分也不客氣的要求起來,「順帶去肯德基或者麥當勞給我買頓午飯。」

坐在涼的有些讓人坐不住的拱宸橋上,安霽後知後覺的打了個機靈,直到已經騎上自行車上了路,才恍覺盛夏這個電話打得簡直是太巧了。

「那個不用你管,安霽,有化妝師的。」嘴裡塞著雞翅,盛夏說起話來都支支吾吾,卻半分也不肯閒下來,依舊忙前忙後的指揮個不停,「哎,安霽那件衣服,紅梅點雪,在那個二層放著,你拿給她試試。」

「行,我知道。」眼看著是元旦了,不少來西湖的遊客都希望能美美的拍個照片當做紀念,生意好的同時,盛夏顯然也有些忙不過來。

安霽看著囫圇吃飯的閨蜜不由得有些心疼:「你吃慢點,小心噎啊。」

話音剛落,盛夏就已經在輕輕的撫著胸口舒氣,手上卻還不忘了把最後一口漢堡塞進嘴裡。半晌兒才來得及分出神來抬抬手,示意安霽自己沒事。

「我平時不怎麼穿紅色的,會不會太艷了?」問話的正是盛夏要安霽去取『紅梅點雪』來試穿的那姑娘,「我媽說一個人在外面,穿的太艷了不安全,這也是我閨蜜跟著才放心我穿漢服拍照。」

試都沒試,姑娘就已經打起退堂鼓來:「而且我平時基本上不穿紅的,都說紅色不好撐,我穿真的行麼?」

「不會不安全的,你要是害怕,我陪著你。」雖然明白這姑娘母親的考慮,也知道現在網上許多『受害者有罪論』給尋常人帶來了多大的心理陰影……

可是穿的鮮艷從來不是錯,更何況西湖這邊的景區安保還是有保證的。

就在盛夏話還未說完的功夫,安霽就已經把衣服拿了下來,前者對著那姑娘一比劃,不禁贊到:「以後多穿紅色,瀟洒大方,正襯你。」

或許早就有了嘗試的想法,又或許是因為盛夏的鼓勵給了那姑娘莫大的勇氣,在試衣間穿上『紅梅點雪』的姑娘再沒有半分猶豫,徑直走去做妝造了。

「哎!多虧你幫忙啊。」鋪子裡終於沒再被圍堵得水泄不通,癱在一旁沙發上的盛夏連個手指頭都不想動了,「天知道你接電話的時候我有多興奮!」

「我正想問……」

還沒等安霽把要問的話說完,盛夏直接慵懶的把食指往唇上一抵,對著前者比了個『噓』:「你啊,你自己都不知道麼?平時你要是在杭羅廠上機織造的時候,除非中午,你連個電話都不接好吧!」

「好了,不說你啊。」盛夏終於從沙發上坐直了身子,開口便在嘆氣,「我最近是真忙不過來,你杭羅廠那邊要是清閒,就過來幫我忙!」

「正好咱們迎春的杭羅漢服也到位了,到時候你給他們也講解一下。」眯了眯眼,盛夏一雙眼睛裡都泛著金光,「咱們這麼高端的漢服,別的店可沒有,再有你這種傳承人坐鎮,又是一大賣點!」

「如果他們喜歡,咱們銷量又能往上翻一翻,不喜歡也能了解一下杭羅不是麼?花一份錢,得兩份知識,顧客也值。」

「我現在還不算傳承人,HZ市級的還在審批,不能騙顧客。」很顯然安霽的思維依舊停留在今天早上那個造假店鋪的事情上,整個人異常的較真,「不然……」

「天……我的親閨蜜、好閨蜜,是我說錯話了,我的意思是你作為傳承人的親傳徒弟,比我更懂咱們杭州的各類絲綢,我呢,只去講講咱們課上對於不同料子特點的東西。」

今日安霽來的匆忙,還來不及和盛夏把造假店尋求『私了』一事說明,後者自然不知道自家閨蜜是搭錯了哪根神經,今天竟然這麼扣字眼。

「你忘了麼,我不是那個政協的姐姐讓我跟著參與,我就在想,我們這些漢服鋪子也是傳播的一種方式,咱們有真人講解,不那麼懂的可以利用新媒體方式……安霽,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今天給你打電話我也是試試看,按理說你今天不是應該在杭羅廠麼,我記得你說最近都忙的。」手裡的東西吃完了,盛夏的嘴繼續有了新工作,直到把話說完,安霽還沒回過神來。

空氣靜了片刻,周圍的顧客都看了過來,盛夏初覺尷尬,同安霽兩個人相視而笑,後者這才將昨晚和早上的事一一解釋給盛夏聽。

「就是不能慣著他們!伯伯阿姨們說得對,你啊,沒必要覺得會不會有負面影響。」

「別的我不說,如果有些人聽風就是雨,那麼這些人也不是咱們的目標客戶。」盛夏咬了咬下唇,想出來個並不算非常恰當的比喻,「其實這就像是校園欺凌、或者社會上對女性的惡意一樣。」

「那些人捕風捉影的去大談特談受害者有罪論,因為他們是事件中的當事人,就好像他們也和做錯事了的人一樣,應該自慚形穢,不敢出現在大眾視野。」

「事實上,那些施暴者也好,犯罪者也好,這是法律給了他們懲戒,短時間他們再沒有作惡的資本。」拿杯子在飲水機倒了杯水,盛夏又是一聲長嘆,「私了就是給他們以後違法犯罪的資本!」

把水遞到安霽手裡,盛夏又拉著閨蜜坐下:「我也知道你的意思啊,是為了杭羅廠好,為了張阿姨他們好啊。」

「但是,尤其這段時間我和那位政協的姐姐聊起來,我就明白……這世界上有很多事已經是法律都難以維護的權益,這種我們能拿法律作武器的事已經是難得。」

「就像我們之前也經常提到的一樣,現在相關的立法當真不夠全面,既然我們都在努力讓非遺的相關法律更加完善,我們這次能夠合法維權,才能真正讓非遺立法走入大眾眼中。」

不同意張阿姨對於從情懷層面的分析,盛夏的話顯然更貼近現實需求,也真正打消了安霽心中最後一點忌諱。

「好,那我這段時間一邊來幫你做這些,一邊去找律師。」

安霽的話剛說完,就見自家閨蜜剛剛還在『噓』自己的食指已經指向了盛夏自己:「喏,我,還有我那位政協的姐姐,她學的就是法律,我們來和你一起打這個官司,放心了吧?」

「嗯!」

安霽這邊的事情解決了,盛夏自然就開始壓榨勞動力,拉著前者應付自己店裡又一次堆滿了的客人。

紅衣綠襖、墨客俠情,不得不說盛夏是真的足夠高產,除卻和安霽共同設計的杭羅高端款漢服以外,洋洋洒洒堆滿了大半個屋子——足夠很多漢服商家一個團隊的產量。

「你這個租這麼貴,都夠買一件了,而且褶皺也不少。」

不和諧的聲音總還是有的,盛夏的性子就擺在這裡,有時候遇到找茬的人,也真沒有太好的脾氣:「這款的料子和細節成本就很高,褶皺是因為這件衣服剛剛借出去還回來,如果有人租借的話,我們二樓還有打理好的。」

眼看著盛夏這樣說肯定沒生意,安霽剛想去攔,又想想這鋪子是前者的,要是這樣的處理辦法不行,怎麼可能越做越好,乾脆站到一邊招呼其他顧客。

「另外,您要是覺得貴,附近很多漢服店家,別人家也有很華麗但是便宜的,我們家也有,但是這款是真絲杭羅內襯,主體是羊毛的,領子也是正經的狐狸毛,價格肯定不一樣。」

「我……你說話那麼凶幹什麼,我也是不懂,這不才問麼。」不知是被盛夏說的沒了氣焰,還是當真不明白,來人的話軟了下去,「我又不是租不起,要是穿著好,我買下來也行!」

「哎,這也是有很多人刻意來我們鋪子裡說一些負面的,以至於有的顧客可能……」難怪盛夏是能做好生意的,這脾氣收放自如的同時,還能讓自己心裡不憋屈,「是我的問題,您看看要什麼顏色的,我也可以給您拿過來試試。」

「也是我不懂,問的時候也沒有說明白,抱歉抱歉。」來人見盛夏解釋的也清楚,還給自己承認錯誤,心裡更是過意不去,一個勁的道歉,「就這個顏色吧,還是你覺得什麼顏色好一點,推薦一下?」

從衣架上拿出一件酒紅色的襖子:「您看這件怎麼樣,合心意的話我去取一件整理好的,這裡擺著的都是剛借出去過的。」

「挺好的挺好的,都聽你的。」

顧客被『忽悠』的很是滿意,進試衣間試衣服去了,盛夏談成了一單生意,心裡也自然不憋屈,等回過頭來,更是看見自家好閨蜜安霽正壞笑著給自己豎大拇指。

「怎麼樣,你閨蜜我厲害吧!」盛夏說著挑挑眉,「我說的也是真的,你要知道不是什麼行業都和你們非遺現在似的,想要共謀出路。」

「最簡單一句話,『文人相輕』,就連文化人之間都有互相看不起的時候,更別說商賈之人了,同行之間的算計從來少不了。」

將剛才拿出來的兩件衣服都放回衣架上,盛夏繼續念叨著:「其實你們非遺現在也是大家共度難關才能聚在一起,只要涉及利益,就算你們能堅守初心,不代表所有人都能。」

「共苦容易,同甘可是難!同行就和談戀愛似的,一起過窮日子可以,有了錢就散了……」

別看盛夏沒談過戀愛,天天倒是和個感情專家似的,對於這些事一門清。

「但願到時候你們杭羅把技術教給大家,別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盛夏說話從來沒有個顧及,如今也是一樣,說出口才反應過來,一個勁的打自己嘴,「呸呸呸,我胡說八道的!」

來往的顧客看著這一對閨蜜的互動亦是忍俊不禁,不少回來退租衣服的,更是乾脆在安霽的引導下在網店上下了單。

「貴真是有貴的道理,下次再來拍照我肯定要租你們那個杭羅的幾款。」

「姐妹,你一定要試試,我今天就是租的那個,本來以為這種天會覺得很冷……我真的沒想到啊,那種看起來有孔的布料居然還能做成小夾襖!」

一旁社牛的顧客無意間便成了推銷員,一邊在衣架旁翻來翻去,想要再挑兩件試試看,一邊沒忘了和別的顧客安利:「要是有貼身的中衣,我絕對要買一套,平時當睡衣,不比網上賣的那種舒服?」

「這件,這件,店主!有沒有現貨的啊,過幾天我想在學校新春會上穿!」

「抱歉……」以這位顧客的賣力程度,盛夏不難想像,如果前者把衣服穿到學校去,會是怎樣一波新增銷量。

但是盛夏也沒辦法,杭羅設計的幾款原料、做工都是問題,更沒想到袍子們有這麼高的消費熱情,確實是一件現貨也沒有。

「外面是下雪了麼?」

「姐妹你這個扇子不會被淋到麼?」社牛就是社牛,本身是怕髒了衣服進來躲雪的,這會兒這顧客快把店當自己家了。

「這個沒事,扇子能擋雨,雪也不大,正好拍照。」

來人手裡一把竹扇,黑扇描金,竹骨留青,典雅神秘的美和上身上一件頗有俠義的服裝,定眼看去,同短劇里『彼岸花』最早出場時的妝容沒什麼兩樣。

「啊?這個扇子能防雨?」這顯然觸及到了社牛顧客的知識盲區,一時間瞪大了眼睛好奇不已,「是像油紙傘那樣麼?」

「哎,我終於明白為什麼說古代文人墨客一柄扇,在雨里都能閒庭信步了……原來是這扇子暗藏玄機啊!」

窗外的雪給地面鍍上薄薄一層銀光,也給前來拍照的人們送上了一層免費的朦朧濾鏡。

紅梅點雪、玄扇搖風,與西湖畔若隱若現的青綠映相成趣。

天滾錦鱗、湖唱銀波,斷橋處往來人急,襯得其上美人長袖、劍舞淒清……

「這種天其實最適合拍照了,杭州難得下雪,這種景確實難得。」盛夏還得忙鋪子裡的事,大好的光景不能去拍照,心裡也覺得可惜。

想起之前那佚名書上的臨安城,安霽點頭應是:「嗯,一朝千載,好似舊時,倒是讓杭州回到了臨安城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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