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嘩嘩,夜空似是被閃電劈開了,暴雨沖涮而下,沖洗著這片破舊城區的老房小巷。

殘破路燈搖晃出的昏黃燈光,微微照映著三道疾速划過的滑板身影。

「綾莎姐姐,雨越來越大,夜霧都被衝散了。」

星寶憂心忡忡地問,「你是要用夜霧施展能力的,我們是不是要往雨小的地方去轉移?」

「沒那時間。」

綾莎雙腳交替地一下下蹬動地面,彩發飛揚,地上積水飛濺。

雖然巷路又爛又滑,黃色長板時常像要失控地翻轉,她卻始終踏在板上,這時側身滑過又一個巷道轉角。

「那幫條子很強也很快,我們這次得看點運氣了。」綾莎說道。

星寶頓時一下苦著小臉蛋,「相比運氣,我更相信機率……機率還更喜歡我們些呢。」

雷越一直緊隨後面,聽著這些,不由向星寶問了一個有著許久的疑問:

「其實綾莎是共振了什麼都市傳說?」

「夜霧女!」星寶當即答道,又用英文說了遍:

「NightMistsGirl,蔓延城那邊最著名的都市傳說之一,屬於盜人系(Thieves)。」

「盜人系?」雷越眉頭一揚,已經知道六種類系了:

拐人,奇人,盜人,冠軍,殺手,小丑

「特質跟潛行、偷盜有關,神出鬼沒的,那些盜賊啊刺客啊。」

星寶一邊用小短腿蹬著濕滑的巷路,一邊解釋道:

「蔓延城超級大,分成很多區域,不同區域重疊著不同世界。

「所以那裡有特別多的『海市蜃樓』,你走著走著,可能就會碰上城與城的重疊奇景,尤其是夜晚起霧的時候,好像滿街鬼影。

「這種現象催生了很多都市傳說,夜霧女就是一個代表作。」

星寶語氣有點驕傲,是談起拉基時不曾有過的:

「傳說中,夜霧女可以穿梭各界,把人拖進幽靈門使其失蹤不見。

「夜霧女收集秘密,不管是門還是事。

「當你走在夜霧街頭上,你遇到的任何一個魅影都可能是夜霧女。

「如果真遇上了,你要說出自己一個秘密,這樣夜霧女就會放過你了。」

星寶望著領在前面不遠的那個彩發少女,那靈動英氣的身影,真讓她都自嘆不如:

「綾莎姐姐是共振史上第一位夜霧女,好像就是為了這個傳說而生!」

雷越這下明白過來了,原來是這樣。

「所以,夜霧女能找到幽靈門。」他說道。

甚至能看到他的空牌狀態,綾莎能看穿事物的本質……

「平時是那樣。」星寶又說,「霧越大,她的力量越強,但現在雨在增大,霧在減少。

「而且,綾莎姐姐也會累啊,她今天跑一天了。」星寶嘆了口氣。

雷越也在望著前面領路的綾莎,還要剛剛才跟條子們打過一場,可能還受了傷……

他只想到這,心頭就涌滿了焦急和忐忑。

別因為自己一個人,把大伙兒都害了。

雷越看向左肩上沉靜的烏鴉,壓聲問道:

「朋友,哪裡有幽靈門?你能帶帶路嗎,我們現在需要你幫忙。」

然而,烏鴉仍然矗立在肩膀上,一雙巨爪有在猛力地勾抓,不斷發出警報,卻沒有飛起來帶路。

仿佛是在表示,就是這裡了,前路就在這裡。

但綾莎轉過一條條小破巷,眼眸往四處掃視,看路看牆看房屋,依然沒有收穫。

「朋友!」雷越不禁大叫,「告訴我啊,我們不是朋友嗎!?」

烏鴉巍然不動,只是雙爪勾抓得更重。

雷越看著,好像看到周圍都像它的羽毛那般,一切都黑了下來。

他的腦袋猛地閃過一下裂痛,心底傳出一個快要壓制不住的低沉聲音,沙啞而怪異:

「跑什麼?那只是些雜魚。

「只要你願意,他們全部都得變成一堆爛肉,殺了他們!」

「該登場了,花了這麼多年,這麼久的時間。

「你想控制局面嗎,那就好好地想一想『烏鴉烏鴉飛回家』是什麼,想!」

雷越轉轉頭,見到那個怪人猛然就出現在身邊,他與那張陰影籠罩、模糊腐爛的怪人臉龐,已是面對面。

「啊!」他頓時嚇了一大跳,又因為路滑,差點從滑板上摔倒下去。

與此同時,有些小孩歡笑般的聲音越發清晰,從久遠的過去傳來。

「不,不,給我閉嘴……」

雷越使勁地晃著頭,黑髮上的水珠被甩飛開去。

外婆寬慈的話語聲也在心頭浮現,叫你怪物的人才是怪物。

「不,全部給我閉嘴!」

雷越一聲嘶吼,渾身都在發麻,不得不停住滑板,靠著巷牆不讓自己倒下。

毀爛的臉龐被暴雨飄淋打著,越發地冰冷。

「呃?」星寶怔了怔,以一種驚訝的目光看著微微喘氣的雷越,問道:

「哥,花姐剛才說你腦子不太正常……不是比喻?」

「你在找這個嗎?」綾莎聽到動靜,轉身滑了回來,從衛衣的大口袋裡拿出一瓶藥晃了晃。

透過昏暗的燈光,雷越望見那是自己那瓶奧氮平,她也拿來了……

忽然,綾莎把手中的藥瓶一拋,扔進巷牆邊一個黑色垃圾桶里,咚噠。

「你該是怎麼樣就怎麼樣,跟上!」她說著,重新啟動滑板。

「哎喂,」星寶瞪大本就圓滾滾的眼睛,「是不是吃點藥比較穩健呢?」

「不,用不著。」雷越悶聲道,也蹬了下沆窪積水的巷路,雨水飛濺,他跟向綾莎。

「可能是因為我年紀小不懂事吧。」星寶不得不無奈跟去,「經常都感覺跟不上你們的思路!」

「星寶,你可以先別說話嗎……」

雷越又頭痛了,心底的盒子在成排成排地晃動,「我現在,不想聽到,小孩子的聲音……」

正當星寶滿臉問號,突然,不管是談話聲、暴雨聲還是別的聲音,都被又沉又重的砰砰槍聲覆蓋住了。

「……!」

雷越回頭望向老家酒吧倉庫的方向,槍聲就是在那邊響起的,持續不斷。

伴隨著槍聲的,隱約還有莫西干那發著酒瘋般的大喊,還有不知道是花姐、還是金妮的女性尖叫,都從飄搖的黑雨中傳來。

他感到,自己的心臟正被攪成碎片,比之前預想的更要裂痛。

老家酒吧,大伙兒,這些天一起笑鬧,一起拍CULT片,一起籌划著未來

搞錢也好、夢想也好,那些未來閃耀著自己不曾見過的光芒……

他想實現那樣的未來,跟這些朋友一起。

雷越猛地轉身,就要往老家酒吧那邊沖回去。

「喂,哥,現在是在跑路啊!」

星寶連忙跳下滑板,一把拉住雷越。

但她雙手全力拉都拉不住,小小的身體反而被他拉著往回走,像只樹熊般掛在他身後。

綾莎也停了下來,卻不只是因為雷越想要往回走,而是,雨霧的波動變得不一樣。

她抬頭望去,只見小巷上空的所有雨滴都改變了淋落的軌跡,被一股巨力衝擊得往周圍炸開。

砰轟!!

一下音爆般的聲響,震耳欲聾,蓋住小巷裡全部動靜。

雷越怔了怔的同時也本能地抬頭望,立時更加被驚詫的心情衝擊。

那是一道紅衣的身影,如同一架戰鬥機,整個人懸飛在半空中,速度極快地劃破雨水與燈光。

巨響未落,那身影已經落在他們三人的前方,隔著不到十步,堵住了前路。

兩邊樓房搖搖欲墜,中間小巷站著個二十多歲的女人。

她披著紅色風衣,穿探員服,上身穿戴著裝配有多把手槍的皮革槍帶。

而她雙手上,已是各拿著一把重型銀色手槍,落地的同時,也舉起兩把手槍對準了這邊。

紅衣女人颯美的臉龐上面無表情,眼神凌厲,以一種剛正洪亮的聲音說:

「雷越,我是特別調查局獵槍人案調查小隊副隊長林紅韻。

「你因為涉嫌參與該案,並且引發世界重疊異變,現在我們要把你逮捕歸案。

「我們會先給你注射麻醉劑,使你進入深度睡眠狀態,完全停止你的思維意識活動,嘗試結束異維度共振。

「你可能會醒來,也可能會永遠沉睡。

「這個結果不可控,但這是目前必須採取的措施,因為你可能正在引發世界級災難,希望你能理解。」

雷越望著那個紅衣女人,耳邊各種嗡嗡的幻聽聲響越發嚴重,有點天旋地轉。

暴雨打在爛臉上,像是硫酸。

條子,真的是條子,真像綾莎推測的那樣……

「等等!」星寶著急地叫了聲,「這不合調查局的程序吧?」

她沒打算能說動對方,這只是在拖延時間。

她拉緊著安全帽,舉著手中的大水槍,瞧著周圍。

酒吧那邊的槍響停下有一陣了,後面肯定也有條子在趕來,小巷的路被堵死了。

「特殊情況,特殊處理。」林紅韻應了聲,舉著槍的雙手在雨中穩如磐石。

「哦,這就是你們要幹掉他的理由啊,沒什麼新意。」

綾莎嗤笑了聲,笑聲里滿是不屑與戲弄:

「雷越可能引發災難?可能?

「我還覺得可能是因為你對雷越的追殺,才導致世界之門打開,然後引發災難呢。好了,你現在自殺吧。」

林紅韻眼裡的凌厲更甚,卻一時間沒說什麼。

這時候,在小巷的另一頭,有另外幾道探員服的身影出現,全都舉著槍械,包圍了這片暗巷。

星寶焦聲嘀咕著糟了糟了。

雷越望望前面那女人,望望後面那幾個探員。

嗡嗡之聲更大,有些往事的畫面正壓不住地從盒子裡泄漏出來。

他感到腳下搖晃,又麻又痛的身體動不了,也說不出話……

「不肯自殺麼?」

綾莎又笑說,昂揚著彩發下的臉容,根本不把對方看在眼中:

「說到底,這跟守護世界和平什麼的屁話沒關係。

「你們就是不把別人的命當回事,只有自己的命是命而已。

「廢話這麼多,是想殺了人,還要占著道德優越感覺得自己做得對是吧?偏不讓你如願。」

綾莎發出一串古怪的笑聲,盯著那個紅衣女人,一句句地問:

「你告訴我,如果這個世界很好,為什麼還會有我們這些人存在?

「如果這個世界不好,為什麼不能改變?

「我們這些人的存在,都在證明你守護的世界出了一些問題。

「而你們解決問題的方式,就是掃垃圾一樣清理掉我們,眼不見為凈啊。

「你是當權者的走狗,還是當權者的本身?」

暴雨還在下得更大,林紅韻的面色似有微微的變化,又似沒有,那剛正的聲音變得沙沉:

「你太偏激了,你不明白事態,隨便你怎麼說……有些事情必須有人來做。

「雷越,我們要先跟你說一聲,抱歉。」

驟然之間,不待林紅韻的話聲落下,濃烈的夜霧籠罩整片小巷,所有身影都被模糊了,到處是些重重疊疊的幻影。

綾莎已是化作一道魅影衝去,她的右手似有荊棘飛出,帶刺的黑影鞭碎了每一滴雨水。

黃色滑板似在她腳下,又似在她手上,滑板突出的尖銳刀鋒劃破路燈的殘光。

那邊,幾位趕來的特別探員都面色微變,每根戰鬥神經都繃緊起來了。

不管樂仔、文女還是小志,他們頓時揮著槍口不斷移動瞄準,卻不敢隨便開槍。

否則,真不知道會打中誰,說不定甚至會是自己。

夜霧女!

之前在福榕村那邊,她只是跑,並沒有戰。

但現在,她要戰,她要拚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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