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5號，葉沉溪約了蔡平在城東的一家商務會所見面。
準確地說，向勁游發出邀請的並不是葉沉溪，而是黃浦市文化局文化市場處網絡文化辦公室主任周喜林，以文化部的名義。
當時蔡平正在與藍晨大廈數百米之隔的里程碑遊戲，在那裡他和錢辰敲定了一款新項目的運營事宜，里程碑遊戲將在下個月上線測試的RPG頁游《殺劫》。
這款項目在去年10月立項，由新掌舵人錢辰擔任製作人，歷經三個多月緊密開發，大功即將告成。內部測試已經到了最後的階段，到時候將由勁游獨家代理運營。
這款作品雖然研發周期只有三個多月，但這絕對不是一款快餐作品，對於細節的打磨近乎苛刻。光人物形象就做了13版，反覆打回重做；戰鬥中為了實現更真實的打擊感，錢辰坐在程序身旁就盯著他參數一點一點地調不知道調了幾個通宵；17首原創BGM與世界觀和美術風格相得益彰，幾乎可以拿去出原聲大碟。
甚至已經300萬外包出去一段兩分鐘的純3D宣傳CG動畫。
就這樣的誠意滿滿的作品，這樣的工作量，傾盡全司之力，硬是將周期壓縮到了三個月。
錢辰和蔡平都對這款項目極有信心。
也是在體驗了這款項目後，蔡平心中稍稍有一洗近一個多月陰霾的跡象，又不是只有《神仙道》一款好作品，也不是只有他葉沉溪一個人能做出好遊戲。
只是剛撥開烏雲，助理一個電話打過來又讓他重新陰雲密布。
文化局領導約談，還有葉沉溪，蔡平和錢辰兩個人都不好了。
……
……
會所包間裡，周喜林和葉沉溪坐在歐式沙發上，周喜林拍拍坐墊，又往後靠了靠：「沒我家布藝沙發坐著舒服。」
葉沉溪笑道：「請你來這麼高檔的地方你還挑剔。」
這兩個人是老熟人了，葉沉溪在里程碑的時候打過不少交道，周喜林也就比葉沉溪大三歲，比較聊得來。
「誒，你怎麼跟李老頭認識的？這種事情找我不就行了，用得著勞局長大駕啊？」
葉沉溪無奈道：「我倒是想找你，不過長輩安排的，我也沒辦法。」
「我怎麼不知道你有啥長輩？」
「不該問的就別問了。」
這個時候響起了一陣敲門聲，周喜林喊道：「請進。」
一個穿著旗袍的服務員把門推開道：「周主任，葉總，蔡總到了。」
周喜林搶了句話現在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也不知道這種高端會所什麼規矩，是過去接人還是就在這兒等著？只好看著葉沉溪。
葉沉溪對服務員點頭道：「把蔡總請過來吧。」
隨後服務員就帶著強作笑容的蔡平進了屋，然後輕手關上門離開。
周喜林和葉沉溪都站起來迎蔡平進屋。
「蔡總，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請坐請坐。」周喜林和善笑道。
蔡平與周喜林和葉沉溪一一握手後入座，儘量保持著從容道：「周主任今天找我來有什麼事嗎？」一邊用餘光一瞥葉沉溪，那種真的古井不波，被他解讀為有恃無恐。
「蔡總喝點兒什麼？」周喜林不答反問。
「喝茶就可以了。」
然後周喜林又招呼服務員上茶，慢悠悠的節奏搞得蔡平心裡火急火燎地。
旗袍服務員給蔡平倒上一杯紅棗茶，周喜林介紹道：「冬天特別適合喝這個紅棗茶，能增強體能，加強肌力，尤其是擴張冠狀動脈，增強心肌收縮力，有防止血壓升高的功效。」
這一聽就是專業的，可蔡平現在哪有心思聽養生講座，只能小抿一口，含糊應是。
而一旁的葉沉溪也默不吭聲，就看著兩個人閒話家常。
就這樣寒暄閒聊了一會兒，周喜林才道：「聽說你們勁游和葉總的青魚有點兒矛盾吶？」
這話葉沉溪挺敏感，想吐槽你青魚後面加上網絡兩個字行不行，不過看起來這兩人也沒往其他方向想。
蔡平心下一凜，點頭道：「是有點兒誤會。」
周喜林還是春風拂面的笑容：「好像不只是誤會吧。」
……
這句話一出口，蔡平知道是真沒什麼糊弄的餘地了。
他沒指望葉沉溪不把來龍去脈向文化局和盤托出，能實事求是地說明已經是他能期望的最好結果了，而經由周喜林的口否定事件只是一個誤會，那說明是真的要讓他勁游給個交代。
可為什麼啊，不就是普通的商業競爭行為嗎，這片網絡里每天都會發生那麼多，怎麼就盯上自己了呢……
蔡平的心隨著這句話沉入海底。
「蔡總啊，公安局那邊網監支隊的同志可已經給了我們調查結果了，咱們是網際網路不是黑社會，你說你那些做法跟那些到人家店裡打砸燒的行為有什麼區別？」
周喜林語氣並不嚴厲，但蔡平冷汗一下子就冒出來了。
這可是文化部，對遊戲有絕對監管權的國家機器。
還拉上公安局，這是要幹啥啊。
「是……」蔡平只能如是回答。
「網絡是個很自由的地方，但有的時候會顯得太自由了，最根本的原因是無責任。」周喜林用一種苦口婆心的語氣道。
「你看，如果每個人都用虛擬的身份做著不用承擔責任的事情，沒有人知道是誰，也沒有規則去限制，最後也沒有人的權益能夠得到保障。蔡總，你覺得呢。」
「是……」
「去規範這個網絡，這是我們的職責所在。」
絕對自由是不存在的，這種老生常談的東西讓蔡平覺得自己好像是小學課堂上正在聽課的學生。
周喜林說得多大義凜然啊。跟葉沉溪使了使眼色，白臉都讓自己給唱了，你倒是也說說話啊。
葉沉溪只好道：「其實並沒有什麼損失，只是刪檔測試人數不多，也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嗯，現在正在測試的兩款遊戲也沒有繼續受到攻擊了，只要以後也不會有類似的行為也沒什麼，其實青魚網絡這次也學到了一些東西。」
這話說得有點挺不要臉的，表示葉沉溪對之前發生的事情的態度，但不代表正在發生的。蔡平當然也懂。
那之前的事兒差不多就算接過了吧，蔡平看著葉沉溪，眼神複雜。
周喜林笑道：「看，說開了就好辦了，兩位好像也正在協商《神仙道》代理變更的事情，也趁這個機會說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