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沉溪和夏青魚並不是一起回國的，夏青魚比他早了一個星期。
年關將近，她先去了黃浦安排今年最後的工作，還要參加尾牙，與民同樂，年會這種事情大老闆必須是得在的，什麼工作都得先扔到一旁，然後再飛回府南。
而葉沉溪回到公司後第一件事情，本來是打算先召集幾個人開了個碰頭會，擼餃子都開完會再說。
本來是這麼打算的……
只是剛在公司門口看到餃子，就覺得不對勁啊，這麼這傢伙這麼胖了，都快成個球了。
餃子可不至於忘記親爹，飛奔上前就抱大腿，搖尾巴，翻身躺地露肚皮，然後又圍著葉沉溪轉圈圈。
身後的陳小凡到有些不好意思，眼神有些閃躲，就準備溜回人事部的辦公室。
「陳小凡，你過來。」葉沉溪及時叫住了她，一隻手摸餃子肚皮，另一隻對她做招之則來的手勢。
「葉總……」陳小凡背著手小碎步走到葉沉溪面前。
「怎麼回事兒？」葉沉溪語氣嚴肅。
不用挑明，陳小凡自己都知道他問的是啥小聲道：「餃子自己偷東西吃。」
先甩鍋再說。
葉沉溪哼道：「我看你跟它也差不多了，怕不是你帶著它天天吃宵夜吧。」
陳小凡本就不屬於清瘦的女生，還有些嬰兒肥，現在好了，160的個頭估計的有個120斤左右，虛胖虛胖的，這還是冬天穿得厚，要是夏天就更藏不住了一身小肥肉了。
「之前視頻怎麼沒看出來？你怎麼弄的？」
在美國的時候夏青魚時不時也跟陳小凡視頻通話來著，攝像頭還是公司報銷的，雖然沒幾個錢。自然不是跟她聊，就是為了跟餃子見見面，強調陳小凡的奶媽地位，而自己是親媽。
最後一次視頻是兩周前，葉沉溪也參與了，視頻的時候沒看出來餃子現在胖成這樣啊。
「我開視頻瘦身效果了……」陳小凡受氣包一樣小聲道。
「現在就有美顏攝像頭了嗎？」
「就一個軟體，開了之後視頻里會看起來瘦一些，皮膚也白一些……」
「你還真夠心機啊，給狗也開美顏。」葉沉溪都不知道怎麼說她好了。
現在雖然還沒有美顏這種叫法，也就叫畫質增強，魔法攝像頭之類的，但葉沉溪自然知道。
陳小凡低著頭不說話了。
她早已經不做前台的事情了，葉沉溪在府南的時候就是他的個人助理，聯繫媒體啊，或者其他廠商，出差訂機票啊，會議安排之類的，不過這種活兒也不多。
也幫外聯一些和其他公司的聯誼活動，承接各級領導或是有些大學前來公司參觀之類。
最主要的，還就是養狗，結果給養成這樣，也不知道該說她工作超額完成還是消極怠工。
「算了，你下去吧，找曹若若，李志，單傑和譚勛還有楊舒立刻到小會議室來開個會。」葉沉溪揮手道。
陳小凡如釋重負，趕緊舉了個躬：「立刻嗎？」
「馬上。」
「好！」陳小凡扭頭就跑。
「等一下。」
「啊？還有事嗎，葉總。」
「過年之前你自己制定一個減肥計劃，過完年你自己帶著餃子減肥。」葉沉溪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餃子，真跟個白色的皮球似的，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啊？什麼計劃啊……」
「格式還要我給你想嗎？你自己不也做過一些日程表嗎？我要看到具體的，具有可行性，有效果預期的方案。」
「哦……」
陳小凡垂頭喪氣地叫人去了，葉沉溪摸了摸一臉純真無邪的餃子，也是哭笑不得。
所託非人啊，最近兩個多月時間，葉夏二人都在美國，之前雖然聚少離多吧，但隔三差五總能回來見一見，開啟了海外市場後，尤其是市場建設初期，兩人都長時間待在國外挪不開步，真的是有些時間沒見到餃子了。
打定主意，以後不能再讓陳小凡一個人帶餃子……至少不能一個人帶這麼長時間了。
……
青魚網絡府南總部小會議室里，小橢圓桌上，五個人圍著坐了一圈。
可能是剛看了餃子的緣故吧，也或者是穿太厚，現在葉沉溪總覺得看每個人都胖了一圈的感覺。
「你們要不加班的時候還是去健身房鍛鍊一下吧。」
好長一段時間沒見，就這麼一句話，仿佛把幾個人的距離都拉近了很多。
「上個月剛辦了張卡。」李志笑道。
至少從表面上看起來，好像已經走出陰霾了的樣子。
葉沉溪又瞅瞅他旁邊的曹若若，這兩人的神情也看不出什麼來。
「就旁邊廣場那個健身房？」葉沉溪有點兒印象，之前路過的時候還收到過傳單來著，規模挺大的，主要面向這附近寫字樓里的中高收入人群，請的私教也是各種獲獎證書齊全，還有些國外的男女肌肉教練都有……
健身房和美髮店，被忽悠著辦卡什麼的，太正常了。
「辦了多久的？」葉沉溪問。
「辦了一年。」
「估計你沒怎麼去過吧。」
「那不能，這個月還去了一次呢。」
「現在都月底了才去一次啊，算了不說這個，健身這個事情，心意到了就行是不是。」
「哈哈。」大家都知道葉沉溪在開玩笑。
「恭喜你啊，葉總，還有單總。」曹若若道：「《萬物起源》現在可是揚名海外了。」
曹若若的工號是002，僅次於夏青魚的001，可以說她就是夏青魚第一個招到的人，是一直看著這家公司從找不到方向的迷霧之中如何走出來，然後迅速崛起，現在在國土之外也取得了豐碩的戰果。
中國遊戲行業整體研發水平是弱於國際的，這點毫無疑問，但單論美術的話，這種差距便沒那麼明顯了。
事實上很多國外大公司在中國開設分公司，大多數也是作為自己的內包團隊，產出美術資源和程序代碼。除了策劃設計的東西會自己總部把控，其他的模塊哪怕是全部交給中國分公司完成都是有的。
如果說差距，很多時候並不是在專業技能上面，而是設計能力。
美術也需要設計，不過很多國內公司容易忽略這一點，在國內普遍「快餐化」的背景之下，效率變得尤為重要，大多數美術其實成了流水線上的工人。
甚至在有些公司和團隊里，搜索網絡上的資源進行修改，成了它們工作的主題。
葉沉溪從進入青魚網絡起，就要求美術同樣需要了解遊戲，在之前比較長的一段時間內，府南是沒有自己的測試團隊的，葉沉溪要求所有人自己進行測試，也包括美術。
對項目足夠了解，這是進行設計的前提條件，不然就是不切實際的瞎想。
在曹若若的領導之下，青魚網絡的美術團隊不僅僅只是完成策劃交代過來的任務，而是真正在策劃方案的基礎上，進行擁有藝術主題的創造和設計。
這就是葉沉溪當初為什麼一眼就相中了楊舒。
換句話說，青魚網絡的美術團隊，是目前比策劃和程序更具備國際競爭力的。
單傑也笑：「最近可是看了不少國外媒體對《萬物起源》的吹捧，看得我自己都有些臉紅。」
葉沉溪也道：「其實我也是，所以這不趕緊溜回來了。」
譚勛問道：「咱們在美國成立了一個工作室啊，都是些什麼人啊？」譚勛是個技術狂，對國外高手更有興趣。
「都是來自一些大公司的，因為各種原因自己離職或者被夏總給挖過來的。」
「EA？動視？育璧？維爾福？」譚勛兩眼放光。
「都有。」
「嘖嘖嘖，真想會一會。」
「都是自己人，搞得跟比武一樣，一言不合就立生死狀嗎。」
「嘿，就是想交流交流。」
「有你的機會，估計二月或者三月的時候，有一個波蘭團隊會過來給我們進行一些技術支持。」
「啊？波蘭人？」
「一個叫做CDProjektred的團隊，到時候可能是他們的負責人亞當・巴多斯基親自過來。」
其實單純就技術來講，波蘭蠢驢肯定不是地表最強，《巫師》去年9月份上市的時候，真的是bug滿天飛，然後他們一直在進行更新修復，到現在依然也還存在很多bug。
但至少還是能教育教育府南這幫人的。
更重要的，葉沉溪希望他們的遊戲開發理念能在接觸當中和青魚網絡進行碰撞，相互交流，他自己也有很多想要跟別人討論的東西。
以前做網遊，那是他最熟悉的領域，很多東西他自己一個人就可以搞定，甚至是領先於這個時代的思路。
後來的《求生》和《萬物起源》，本質上也還是奇巧淫技，靠創意取勝，而不是真正硬核的遊戲開發能力。
說白了，還是非主流。
就像有些電影導演能拍喜劇片，或者恐怖片，現象級的邪典電影也能在市場上興風作浪，覆雨翻雲。但讓他們去拍主流的高成本商業大片，他們可能也嚮往，投資方也需要勇氣。
而現在，進入到下一個階段，公司的和他個人都都是，想要通過真正的傳統意義上的作品來證明自己，這一點上葉沉溪甚至也不確定自己有足夠的能力。
尤其是一個開放性的宏大的遊戲世界。
單傑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問道：「葉總，準備做新項目啦？」
葉沉溪點頭道：「北美的工作室已經開始一部分準備工作了，會是一個比較大的項目，投入的人力物力都會是公司成立以來最大的。不再是《求生》或《萬物起源》這種類型，傳統意義上的ARPG作品。」
看眾人一副迫不及待要刨根問底的樣子，葉沉溪舉起手道：「都別急，我自己都還只有一個大致的框架，很多東西也都還沒考慮清楚，我先安排一下接下來的工作。」
「曹若若。」
「嗯，葉總，你說。」
「美術部門挑選10個左右原畫，主要是場景，也包括你，楊舒，專心聽別扣指甲。」
「哦……」楊舒雙手老老實實揣回衣兜里。
葉沉溪繼續道：「開年之後準備外出一趟，可能一到兩個月時間，出去旅遊。」
「旅遊？」幾個人都失聲問道。
「公費旅遊，不過任務也不輕鬆，計劃一個半到兩個月時間內跑遍全國十個以上的省份，進行實地取景。」
「要跑多少個地方？」這種遊戲團隊實地取景的事情她還是第一次遇到，甚至第一次聽說。
「現在還不確定，但有幾個地方肯定是跑不掉的，最能代表豐富地貌和文化的，江南水鄉，姑蘇山塘。」
楊舒插嘴道：「哦，這是城鎮！」
「塞外大漠，龍門石窟，峨眉金頂，三山五嶽，黃土高坡，邊藏高原，張家界，九寨溝，八桂山水，嵩山少林……」葉沉溪一口氣就吐出來這麼多個。
在座也有心裡直吐槽你報菜名兒吶的……
「具體行程再研究。」
眾人面面相覷，葉總，要不要玩兒這麼大……
「寫實歷史題材嗎？」曹若若問了個關鍵的問題。
葉沉溪搖頭道：「不，嚴格意義上講應該是架空，會融合一些現代的元素，時代不同，群眾的審美也不同了。實地取景的意義並不是完全還原一個真實的古代，而是為了營造出一個更加生動，更有細節，也更有說服力的架空世界。」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不單單只是場景的問題了。」
「當然，服飾，貨幣，生活習慣，娛樂場所，人文風俗，乃至喪葬嫁娶，都需要考究，不過這些更多需要策划去研究。」
「是武俠還是仙俠？」楊舒又問。
「這個問題也問得好，武俠和仙俠核心的區別是什麼呢？」
葉沉溪也沒真想讓他們回答：「其實兩者的思想內核都是一樣的，對自由的嚮往，對強權的反叛，是人們對教條之下秩序世界的不甘和幻想。武俠世界裡是朝廷，是武林盟主，六大門派，仙俠世界中進一步強化了，是對天地，命格這一系列的將抽象具象化的事物。」
「核心是俠，而不是武或者仙。」
楊舒道：「話是這樣說不錯，可總要有個設定方向吧，武俠世界交通工具是騎馬，仙俠世界御劍；武俠靠飛鴿傳書，仙俠靠千里傳音；武俠靠打獵吃野果，仙俠仙露瓊漿……」
「這樣的話，你可以把它看做一個仙俠世界，但我們的故事，是在人間的。」
曹若若又問：「妖魔鬼怪？」
「會有。」
「天材地寶？」
「當然，這是現成的裝備和技能。」
「凌霄寶殿？婆娑世界？」
「過了啊，我們要創建一個儘量合理的力量體系，動不動就毀天滅地的，那玩意兒出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