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行了。」葉沉溪止住眾人一片叫好：「要不要再給你們招個只會，高音部，低音部，弦樂組，還有休止符。差不多收尾就行了，不帶停的都。」
「哦……」眾人很想說我們是真心實意的啊。
「都回去該幹嘛幹嘛吧，單傑你跟我去抽根煙。」葉沉溪拍了拍單傑的肩。
「嗯。」單傑也起身，示意一群人回去幹活兒，然後跟著葉沉溪往休息室走去。
兩人來到休息室，卻看見有幾個鮫人工作室，也就是李志那個專門負責開發網絡遊戲的工作室有五名員工一女四男正坐在沙發上圍成了一圈兒開小會，似乎是在討論項目副本系統的東西，熱火朝天。
幾人看見葉沉溪和單傑走了進來，連忙站起身來：「葉總，單總。」
葉沉溪點頭：「你們繼續，別管我們。」
得，本來以為這邊兒近一些，結果卻已經有人了，又把單傑拉回了自己辦公室，點了根煙，又丟給他一根。
家常的語氣道：「怎麼樣，這個戰鬥功能，你自己感覺如？」
單傑措辭了一下道：「完成度已經相當不錯了，完全是頂級製作的水準，不愧是青魚的最強戰力。」
這是他們內部在討論的時候對西雅圖那邊兒同事的稱呼，之前時不時傳過來各個版本的產出內容的時候他們就覺得西雅圖那邊的工作室，確實是厲害。
「感受到差距沒，跟三文魚。」
單傑也點上煙，這老哥抽煙的姿勢有些奇怪，或者說派頭……感覺跟樹先生裡邊兒的王保強似的那種風格，總是把煙舉得有些高，好像生怕身上被煙燻上煙味兒。
「是有差距，我們也認識到了，有一段追趕的路要走，不短。」
三文魚工作室都是從歐美大廠中走出來的員工，來自維爾福，動視，EA這些公司，雖然橫公工作室里也是國內最頂尖的遊戲人才，但單論研發實力，確實有不可忽視的差距。
這是多年累積的東西，不是短時間內能夠扭轉的，哪怕三文魚組建時間比橫公要晚好些。
葉沉溪給單傑泡了一杯茶，他現在也開始學著喝茶了，都是夏宇闔那邊兒送過來的茶葉，他不是很懂，就覺得味道還不錯。
「他們組建比你們要晚，人數還不多，配合也沒有你們默契，但怎麼說這個戰鬥系統也打磨了有半年了，如果把他們的工作打100分，實話實說，給你們半年時間，能做到多少分？」
「大概……50分吧。」
葉沉溪點點頭，有自謙的成分，但也差不多。
單傑坦率地搖了搖頭：「這個項目中最難的兩個模塊，戰鬥和世界。單單我們工作室來完成，都懸。」
前者是三文魚完成，後者是CDPR亞當帶團過來幫忙了四個月。
「慢慢來吧，國內起步晚，相對封閉，技術也落後，這是當前的大環境沒辦法，我們公司大部分人都是從這樣的環境之中走出來的，不僅是我們，絕大多數國內從業者都是這樣。這是我們的不足，能夠認識到這種不足，然後想方設法提高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葉沉溪說：「重點是今後的方向。」
在單機和主機遊戲上，中國有經驗的遊戲人基本上都是從育璧和原來東興這樣的國外企業在黃浦建立的分公司里走出來的，那時候的這些人確確實實也是和國際接軌，參與了一些3A遊戲的製作，和國際水準的遊戲人們協同配合，交流學習。
只是隨著國內單機遊戲進入寒冬和網絡遊戲的興起，東興早已消失，育璧在國內也成了純粹的內包機構，也放棄了單機遊戲市場。
這群人學到的東西也沒了用，有些去了國外還能繼續事業，有些靠著之前的關係做起了外包，有些進入了網絡遊戲公司，有些離開了遊戲行業。
大概好多年前我們可能與國際水平還比較接近，現在又退回去了，差距拉大了一些。
單傑說：「葉總你放心，大伙兒態度都很端正，有你在帶著頭呢，你又學心理學，又跑去上學學導演的，我們哪兒敢懈怠啊。」
大家都知道這家公司的目標是什麼了，後來進入的員工也是為了這個目標加入了青魚網絡。
葉沉溪望向窗外，二十六樓的高度，足以俯瞰整個軟體園區，夏日炎炎，樓下的走道上還是有不少來往的行人，大多都是休閒的打扮，而不是其他CBD寫字樓的西裝革履，領帶高跟鞋……
都是在這個園區工作的員工，按照不完全統計，大概100%從事網際網路行業，其中60%左右的人都是來自於遊戲公司。
他們看起來都很年輕，應該很多都是剛剛從校園裡走出來的，年輕的產業，年輕的從業者。
不僅這個城市，全國的遊戲行業都在飛速發展，他們只是全國目前16萬從業者中很小的一部分，隨著頁游和手游的崛起，遊戲開發門檻降低，這個數字還會以恐怖的速度增加。
只是這麼多人，有多少是真正在做遊戲的呢。
「之前E3回來之後還沒找你聊過，你們這次見了不少團隊，應該收穫挺大的。」葉沉溪吐了口煙道。
「確實不少，對他們有些是遊戲理念，有些是研發思路，有些是技術方案，總之很震撼。」
他們這次過去和那些世界上最好的遊戲工作室的成員們一起交流心得，有gayware，，有索妮目前的王牌聖莫尼卡也有頑皮貓，有育璧的蒙特婁，有TakeTwo的RockStar，也有動視的InfinityWard，這並不是一個敝帚自珍的行業，可能一些核心技術或者創意除外，大多數情況下大家都很樂於分享自己的心得體驗。
交流的時間不多，但學到的東西都不是自己閉門造車能夠悟出來的，能提升這個團隊成長速度的東西。
「我們的員工最好經常能夠和別人多聊聊，環境和氛圍很重要。」
單傑道：「是的，有些留了聯繫方式的，郵箱推特臉書都有，回國之後還保持著聯繫。」
「以後定期派一些有潛力的新人去西雅圖那邊學習交流。」
這個決定單傑大概也猜得到，都是自己人，內部扶貧很正常：「好，那我擬定個方案。」
「這個事情你自己負責吧，和人事部還有西雅圖那邊協商一下，嗯，西雅圖那邊也會定期派人過來。」
「好。」
葉沉溪自個兒搖頭一笑：「嘖，怎麼跟交換人質似的……」
單傑無語，心想葉總，你連自己都吐槽麼……
「對了，我大概近段時間得去趟京城，這邊兒你照看著，盯緊一些吧，現在進度很好，測試團隊可以提前介入了。我們的QA部門比較新，你和老韓那邊兒多帶一帶，不要只測BUG，任何體驗上操作上哪怕劇情音樂美術這些，不爽的都提出來。有BUG當然要報，不好玩也要說，說了改不改是一回事，他們要有自己的態度。」
老韓是青魚網絡QA團隊主管，也是一名將近十年經驗的老遊戲人了，從黃浦育璧過來的……青魚網絡現在有不少人都是從黃浦育璧跳槽過來……以及一些曾經在黃浦育璧工作過的前員工。
一是青魚網絡如今影響力今非昔比，二是這應該是是目前國內唯一能讓他們將在育璧學到的東西能真正夠有所施展的國內遊戲公司，三嘛……育璧的待遇相對於他們的名氣，實在低得是有些說不過去了，大概處於整個遊戲行業中流水平，甚至偏下。
在黃浦這種一線城市，還沒有府南的青魚給得高……獎金分紅什麼更不用說了，加班費也是入鄉隨俗。
跟黃易、騰華、盛達他們比都差得遠。
「好的。」單傑應道。
至於葉沉溪去京城，具體時間他也說不準，因為這次過去得看對方的安排。
E3結束也有半個多月了，按時間的話也差不多該到了……
他沒說到底是過去幹嘛，但單傑自然也知道，不僅是單傑，哪怕其他遊戲公司，大大小小的團隊，乃至那幾家巨頭，也在默默關注，並等待著葉沉溪這次京城之行。
從上次的《新聞聯播》，以及《新聞聯播》之後《朝聞天下》又連續做了兩天的專題報道，以E3上的青魚為由頭，牽扯出了整個中國遊戲產業，勾勒出了一個蓬勃發展，欣欣向榮的輪廓。
第一次有一家遊戲公司出現在《新聞聯播》這種節目中，態度已經非常明顯了。
還有去年7月，在頁游領域各種低俗營銷和彈窗廣告開始有滿天飛的趨勢的時候，WH部印發《關於加強網絡遊戲市場推廣管理制止低俗營銷行為的函》，並且首次公布了14家涉嫌違法推廣和宣傳的網絡遊戲經營單位名單，其中不乏一些開始踏足頁游領域的網際網路巨頭。
包括鑫浪、庫我、訊雷、勁游，4321，77玩，捷星，哥們兒網等運營平台及起旗下多款遊戲被公開點名批評，責令整改。
只是網絡監管畢竟沒那麼容易，這個範圍太寬，灰色滋生的角落也太多，一時風輕雲淡後很快又有一些擦邊球的彈窗雨後春筍版冒了出來。
後來的CGS上，WH部網絡文化處副處長馬辰出席了高峰論壇，並發表了關於進一步規範網絡遊戲市場的講話，稱對網頁遊戲低俗推廣屢禁不止的問題，將加大監控和查處力度，嚴重者將重處，採取遊戲關服或者吊銷文網文等嚴厲處罰。
同時還表示，將調研出台一系列關於遊戲的政策。
頁游是這一塊兒的重災區，政府決心不可謂不強。
而有些人是知道的，在那之前，WH部跟府南青魚網絡的葉沉溪通過了電話。
低俗營銷只是遊戲行業所面臨問題的一部分，還有更多的甚至意識上的包括遊戲產業發展方向與未來，所謂產品品質和盈利之間的聯繫，國內自主研發能力如何提升，又應該怎樣去承載文化出海的艱巨任務。
WH部也需要找到一個能探討的人，他們當然找了很多人聊，騰華的任越勤，黃易的丁亦誠這些人都一直保持著聯繫，如果說有一個人能讓他們最信任，這個人只能是葉沉溪。
這種人，如果放古代，人們稱其為「帝師」……
如果說葉沉溪不存在，青魚網絡沒有出現，或者說出現了但沒有如此迅猛地崛起，沒有表現出這種帶頭扛旗，指引方向的能力，沒有開始在國際上也迅速積累影響力有了一大片忠實擁躉。
上面的決心可能還暫時不會這麼強烈，不會這麼急於採取措施，定製方案。
因為這個市場畢竟還是蓬勃發展的，每年的增長速度實實在在是超英趕美。任何一個行業都有它的發展規則，萌芽，成長，野蠻發育……這個過程會衍生出全新的子領域開枝散葉，畸形或健康的，各種交集也有碰撞……其中也必然會面臨著無序與混亂，然後大浪淘沙，要麼趨於成熟，有了健全的規則，良性發展的基石……要麼墮落腐敗，轟然倒塌，灰飛煙滅，歸於寂滅，再一次陷入寒冬。
隨後回溫，重生……
葉沉溪和青魚網絡的出現實實在在地讓這個過程，加速了。
也讓他們看到了往更好的那個結果發展的巨大可能。
如果我們只有一間小學，但班裡邊兒已經有人學完了小學的內容，開始學習中學知識，並且在他還開始帶領著一些同學一起學習中學知識，並且看起來很有可能帶領大家一起小學畢業的時候應該怎麼辦呢？
應該修建一所中學了啊。
在E3上，葉沉溪拿出ProjectB的時候，他們中很多人看到了一個信號，那個信號意味著一種轉折的時機，比《萬物起源》的出現還要明顯的轉折。
於是，也差不多可以開始動手了。
……
葉沉溪這次去京城，很多人都在關注著，因為他們知道就算不是近階段，也一定會對未來的遊戲行業相關政策有所影響。
這種影響一定是深遠的，並且有可能是劇烈的。
「葉總，我祝你馬到功成。」單傑這種老實人居然也做出抱拳的姿勢，顯得有些詼諧。
「什麼功成不功成的，還得看上邊兒的具體態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