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陰散人所處的位置更高一些,目睹一切,甚至主導一切的李珣,在那裡笑得打跌,當然,現在他只能讓天冥化陰珠飛速地轉上那麼幾圈,來表達他的興奮之情。

他費盡心力,要的不就是這個結果嗎?此時看著過程一直朝他所規畫的方向發展,那種滿足感是怎麼也形容不盡的。

然而,這還不夠,他還要繼續做下去。在他已強大不知多少倍的神念控制下,之前他在池子周圍埋下的一百零八顆由「幽明陰火」凝成的「冥火珠」,已透過周圍渾厚的地氣,與李珣建立了聯繫。

幽明陰火乃築基於九幽地氣之上,與周流於山川大地的第05集第六章三國地脈之氣,屬於同脈分支,本就有極其玄奧的聯繫,此時再由李珣刻意掩飾,即使以兩散人之能,在用心於他事之時,也沒有察覺到。

地元煉法的中斷,使周圍的地氣失去控制,幸好還有兩散人布下的禁制鎮壓,只是有一些散溢。而李珣打的就是這些散溢地氣的主意。

早在五日之前就已布在地層深處的禁制,隨著一顆「冥火珠」的跳動,悄無聲息地運轉起來。

剛剛散溢出來的地氣,很快就被禁制拉到一個新的運行軌道中;地氣在一點一滴地積累,而「冥火珠」也一個接一個地開始跳動。

這個禁制,可說是李珣有生以來,獨立完成的最傑出的作品。

它已不僅僅限於明心劍宗的系統,而是包容了明心劍宗、幽魂噬影宗、陰散人和血散人等門派、宗師的系統,也許並沒有深得各系精髓,但那種海納百川的氣度與膽略,卻足以讓此道宗師也為之讚嘆。

李珣此時,當然不了解他這作品的意義所在,他只第05集第六章三國是滿心歡喜地為這個通玄界新生的禁制起了個響亮的名字——接天九變。其中頗有以通徹天心、變化無窮自許,且自我激勵的味道。

隨著力量的積蓄,一百零八顆「冥火珠」很快就全部啟動,每顆「冥火珠」都帶動一部分禁制的運轉,而各個冥火珠之間又形成反應。

由此,禁制的各個部分開始了複雜的變化,其變化之繁瑣,便是李珣這個創立者,也僅僅摸清了十之二三,而這些卻已經足夠了。

隨著禁制的全面啟動,冥火珠吸取地氣的速度明顯加快,如此層層迭加,很快便達到了一個令李珣心驚肉跳的程度。

不能再拖下去了!李珣在上空掐動了印訣,一百零八顆冥火珠開始了低低的顫鳴,渾厚的地氣在禁制引導下,靜靜地流動至青鸞昏迷之處,緩慢而堅定地注入進去。

李珣的想法很簡單——讓這裡再多一個攪局的。

計劃也很簡單——為青鸞解禁。

至於做法,則最簡單。

渾厚近乎狂暴的地氣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來回十遍!憑著絕對的力量,硬生生地沖開陰散人的禁制!

如此粗暴的解禁手法,在行家看來,自然貽笑大方,可是在這種情況下,卻沒有比這更有效的選擇。

青鸞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在強烈的衝擊之下她的傷勢恐怕更重,但最重要的是她恢復了自由!

李珣正準備再看一場絕地反擊的好戲,可是青鸞的舉動卻令他大為失望。從初始時的顫抖之後,她僅僅是動了幾下手指,便再沒有其它動作。

難道她的傷勢已重到爬不起來的地步?

這個念頭剛起,那邊兩散人便開始了正式的拚鬥。

數里的距離,對他們完全構不成妨礙,方圓十里之內,完全被二人的真息所充斥,他們每一個真息變化,都引動著這個範圍內所有的天地元氣,在其中每一個角落,都是毫不遜色於短兵相接的兇險攻防。

兩人只是一抬臂,一舉手,外界的大氣便發出了尖銳的震鳴聲,千百道細若遊絲的電光倏生倏滅,奔走流動,比之大自然的天然雷暴還要絢麗得多,也要兇險得多。

首先發難的還是血散人,血魔化心**全力展開,只一記兒戲般的凌空掌印,便如同打開了地獄之門!

億萬被他禁錮的冤魂,發出痛苦仇恨的嘶叫,而這痛苦和仇恨則又被他抽離出來,化為世上最污濁、也最血腥的血魘魔影,扯開了血紅色的大幕。

曾經使李珣生死兩難的血魘,在外界大氣中,是一個影子般虛幻不實的存在。

它便等於是血散人的分身,以介乎實體虛幻之間的特質,一切刀兵水火不傷,卻有引動「赤血」的能力,被它沾上身,敵人的血液能在轉眼間燃燒起來!由此而「煉」出的元氣,則被血魘吸收,壯大自身,實是陰毒無比。

陰散人這邊才被血魘分去了一絲心神,那邊血散人又放出赤兵鬼鏈,此時這件魔兵已凝縮成十丈左右,越發顯得詭異莫測。

它自血散人手中飛掠而出,便如同一條飛翼靈蛇,在虛空中幾次彈動,已繞到陰散人背後,一口咬下!

「叮」的一聲響,陰散人從容一指彈出,點在長鏈頭部,長鏈不由得一頓,但下一刻,它便在嗡鳴中猛地爆開。千百條血紅遊絲,籠罩了陰散人整個上半身,猛噬而下,速度比先前還要快上十倍!

然而一撲之下,卻是打在空處,陰散人的身形早已逸出,且順勢到它尾部又是一指。

這一指卻是重得很,這條橫行天下的魔兵,怕是自誕生那日起,都還沒吃過這種苦頭,它通體一震,竟發出一聲如嬰兒夜啼般的尖鳴,遍體血光,當即黯淡了一截。

里許之外,血散人臉上紅光大盛,面色如血。

陰散人臉上也微微一白,不待她回氣,一側的血魘分身便幽靈般湊了上來,還未及身,她便感覺到氣血已微微地波動起來。

另一方,血散人又上前二十丈。

這一切的變化,都在陰散人腦中流過,而她手上更早一步生出相應的變化。她雙手內合,繼而張開,只這麼一個動作,超過萬條的氣機便糾結交錯,牽動天地元氣,生出一團直徑不過數分的青芒球,周圍的空氣溫度立時狂降。

陰散人的手指開始了妙至顛毫的交錯貼合,十根如筍般白嫩的手指,轉眼之間,至少變化了上百種不同的印訣,帶動起一連串似有若無的虛影。

可每一個變化,卻又清晰明確,並無絲毫黏連,透出一層難以言喻的從容之意。

每一次印訣變化,青芒球便微微地漲大一分,裡面的氣機組構,則更有著翻天覆地的變化,到最後一個印訣打出,青芒球已漲成了嬰兒頭顱大小,顏色也越發深了。

由青變藍,再由藍變紫,周圍的溫度也逐漸上揚,待到最後,陰散人周身空氣,已被蒸騰的熱力扭曲變形。

這一切的變化都是在瞬間完成,由陰寒至酷熱,由陰極至陽極,如此的陰陽轉換,牽涉到的氣機變化怕不少於百萬計,引發的力量更是難以估算。

便是有影無形的血魘面對陰散人周身的異象,也深為忌憚,竟然繞了一圈,又縮了回去。

「極變陰陽法!好!」

眨眼的工夫,血散人又前行數十步,偏偏那腳下頻率又慢得可以,這種無視天地之理的矛盾,常人只是見了,怕也要暈過去。

「波」地一聲響,已經成形的紫光芒球脫出陰散人的控制,飛上半空,便如同一個異類的月亮,散發出淡紫的毫光,為這片廢墟籠上了一層紫紗。

血散人腳下更慢,但前進速度有增無減,已經傷到元氣的赤兵鬼鏈隨著他的動作,又開始輕輕地震動起來,在虛空中遊動奔走,依稀間又恢復了初時的靈動。

陰散人高踞半空,冷冷地等著他上前來。

其間,血魘分身無數次想給陰散人造成麻煩,但只要接近陰散人身外十尺,懸在她頭頂的紫光芒球便會放出一道熾熱的紫光射線,便如同一把神兵利劍,虛空劈劃,劍氣縱橫。

血魘分身十分忌憚這一光線,以至於無法近身。

二人距離僅余百多步時,血散人腳下虛抬,一步步走向半空,天地元氣的狂躁,在此時反而盡數收斂,而一波更狂暴的衝擊,則在波平如鏡中緩緩積蓄。

無論是赤兵鬼鏈還是血魘分身,都是走陰毒狠辣的路子。然而,血散人自身的攻擊手段,卻是雄渾闊大,奔放勁健,當然,其中也透出凌厲凶暴的殺氣,氣勢奪人。

十丈,二人僅僅相距十丈!血散人緩緩舉手,一記中宮正手,平平出拳。整個空間扭動了一下,旋又恢復原狀,而他缽大的拳頭,已轟上了陰散人的胸口。

陰散人當然不會挨這一下,雖然血散人的拳速已臻至她所能反應的極限,但她終究還是可以反應!她僅僅是做了一個本能的護胸動作,大拇指微微外撇,先抵在拳鋒處。

「喀啦啦」一聲響,陰散人的大拇指骨斷成三截,但她的身形卻絲毫不退,冷冷看著血散人的拳頭擦著她的胸口,抹過她的肩膀,劃破了她的衣裳,臉上沒有絲毫變化。

血散人眼中透出近乎瘋狂的凶戾之氣,一拳無功,他的身形毫無窒礙,行雲流水般一記變招,被挑開的手臂微曲,又成了一記狠辣的肘撞!借著身高的優勢,搗向陰散人脖頸。

陰散人偏頭避過,沒有受傷的手順勢輕按,拍向血散人肋部,卻也被血散人穿過肋下的拳頭擋住。

直到這個時候,二人交擊的真息碰撞才發出爆響,由此激發的狂飆,從兩人身子中間迸發出去,掃蕩方圓十里,飛沙走石,如臨末日。

「粗魯!」陰散人輕嗔一聲,身子卻倏地虛化了。

血散人想都不想,反手向斜上方一揮,血色的刻痕在夜空中鮮亮得刺眼,好長時間才慢慢淡去,而這足以劈開大山的一擊,卻打了個空。

陰散人幾乎是貼著他的後背現身出來,縴手貼上他的後心。

血散人魁偉的身體卻做出了一個柔韌至不可思議的動作,他的身體像是沒有骨頭一樣,每一塊肌肉和骨骼都做出了完全不符合人體極限的扭曲。

與之相應的,他一身澎湃的真息也隨之伸縮波動,卸去大半勁力,化去了一場可能致死的危機。

即使是這樣,他的一根肋骨也應掌而斷,整個身子打著轉飛出了十餘丈,才停了下來。

「娘的!」血散人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臉上的表情分外猙獰,「哪個王八蛋說你不擅近戰的?」

剛剛的交手,血散人竟吃了個小虧,這可絕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也使他警惕之心更重。也許,和陰散人動手真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吧!

陰散人只回給他一個淺淺的笑容。在這個笑容里,最後一絲氣爆的餘波也靜止下來,可兩散人之間的戰鬥,只是剛剛開始。

李珣已經看得呆了,他對兩散人的功法都有一定的了解,這也使他能夠更深入地觀察兩散人的交手狀況。

雖然只是斷斷續續的幾招,但是大致的脈絡還是清楚的,而其中表現出來的多個細節,更是使李珣受益匪淺。

直到兩散人再一次恢復了對峙狀態,他才驚醒過來,這個時候,他寶貴的半個時辰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分之一。這怎麼行!

他緊張地看向池邊,青鸞仍然一動不動,彷佛是死過去了一般。李珣急得又打了十幾個轉,正考慮著是不是要再用地氣幫她「洗一遍」的時候,心中又是一動。

他仔細地看了一下青鸞周圍的情形,再看看她身上,如此幾遍,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當然,表現在外,只是天冥化陰珠跳了幾下而已。

老天爺!剛剛兩散人那邊打得飛沙走石,莫說是池邊,就是池子裡都布滿了細碎的沙礫,偏偏在青鸞身上、周圍,別說是沙礫,便是煙塵都看不到!乾乾淨淨的一圈,怎麼看怎麼礙眼。

這要命的潔癖啊!若在平日,李珣必會在心中大肆嘲笑對方的愚行,可現在他要做的,則是另一番事了。

念動之下,天冥化陰珠化為一道淡淡的灰芒,隱入漫天飛舞的煙塵中,倏乎間遠去了。

很快,琴湖便已經在望,今晚的三大高手激戰,顯然已經波及了這裡,偌大的湖面上,到處都是被活活震斃的魚蝦浮在水面,湖畔的岸沿也多處變形,湖水正從幾個缺口處流出。

李珣不關心這個,他用此時特殊的觀察方式稍一打量,便鎖定了目標,小小的珠子直投入水中,一絲浪花也沒有濺起來。

水下的世界也一片死寂,但在前方,李珣還是「看」到了他所希望看到的情景。

雖然「入目」的全是一片灰白,可是,此時的狀況與幾天前並沒有什麼區別。那個飛掠不停的怪物仍被禁錮在洞穴的入口處,也依然是四處亂撞,不能脫身。

這時候李珣的視力比之前幾日,好了不知多少倍,心中又已有定見,一眼便將這動作神速的小怪物看個清楚:「果然,是血吻沒錯!如此迅捷,不愧有叱雷飛電之稱!」

天冥化陰珠再次震顫起來,顯示出李珣此時的興奮心情。

這血吻也可說是天地造就的一代妖物,它天生神速,有一嘴天生成就的利齒,喜食動物的血液,又總愛吃掉一些蘊含天地靈氣的東西,如修士的法寶之類,讓人極是頭痛。

如此奇特的愛好,自然會導致修士對它的厭惡,只是,它天生神速,又狡獪多智,很少吃虧,可一旦吃了什麼苦頭,則睚眥必報,十分難纏。

李珣也是在幾日前見了它,又認不出,才存了心思,在秦妃那裡問個明白。他本就善於利用資源,乾脆就將這小傢伙納入了他的計劃中來。

現在,就是用它的時候了。

他也不再移動,只是在等待著,等著預定時刻的到來。

便在兩散人之間再次迸發的狂飆臻至高氵朝之際,天冥化陰珠灰芒一閃,數日前令李珣繞道而行的禁制,連同它所依附的岩壁,就無聲無息地化成了石粉,水流一衝便四散開來。

這一擊看似簡單,實則包含了李珣日思夜想的成果。非但成功打碎了禁制,而且還是用一個最為隱蔽的手法,想來在兩散人生死相搏之際,這裡小小的變故,當不會引起他們的注意吧。

禁制垂死的反噬被李珣輕鬆接下,旋即,他便見到那血吻猛地一彈,竟是瞬間衝出湖去,不見了蹤影。

李珣一怔,但很快就感覺到,那血吻正盤旋在湖面上方,不知在幹些什麼,趕忙也飛了上去,他這一動,血吻也跟著動了,這小妖怪「哧溜」一聲,飛出了足有數十丈,定在空中,向這邊看來。

李珣這個時候才得以打量小傢伙的真容,只見它身子修長,起碼有二尺,僅有三指併攏般粗細,像一條肥胖的蛇,腦袋圓滾滾的,竟是有些貓樣,只是沒有鬍鬚,相當可愛。

它的兩條後肢已經退化,一眼看去,倒像兩根短短的倒刺,隨著尾巴的搖擺來回晃動,纖細的前爪拱在一起,眼中光芒閃爍,顯然是搞不清這邊的珠子,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玩意,警惕中有些滑稽。

「可愛是可愛,怎麼卻沒有『睚眥必報』的樣子?」李珣心中有些失望,他也想到,或許這小傢伙被血散人的禁制整得怕了,或者想在日後「細水長流」。

只是這樣對自己的計劃,就沒有什麼幫助了。

正想著,血吻那張可愛又狡黠的貓臉,現出一個極其生動的表情,它就像是一個最典型又最膚淺的陰謀家,眯著眼睛,偷眼看向「李珣」,眯成一線的眼眸里有估量,也有好奇。

看到它這種表情,不知為什麼,李珣心中一軟,竟似真看到了一隻漂亮無害的小貓,心中其它的心思也就淡了,便在這個時候,血吻忽地掉頭,竟又衝進了琴湖中去。

它幹什麼?這個念頭只一閃,後面血吻的行動便讓他心中大喜。這小妖怪竟是一頭撞進了岩壁上的暗流孔洞,逆流而上,顯然是向著化形池那邊去了。

李珣不敢怠慢,也駕馭著寶珠,一溜煙地返回。

兩散人現在的激鬥已到了白熱化,這時候,也只有化形池周圍才是安全的,顯然兩散人還保持著一定的理智,故意避開了這個要緊的所在。

所以,李珣在這裡看到了那隻血吻,它大半個身子都浸在化形池裡,只露出一個貓頭,看著遠方的激戰。

現在李珣再不能用對一隻畜生的眼光看待這小妖了,這小傢伙恁地奸滑!想拿它當槍頭使,怕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遠方,兩散人都漸漸打出了真火,身上也都出現了不少傷勢,李珣遠遠地看著,也不知那傷有多重。

但他心中如明鏡般敞亮,兩散人橫行天下數千年,哪裡會是這麼不留後手?這樣的戰鬥,是絕對無法分出高下的,便是分出高下,也沒意義,真有意義的東西,還在化形池這邊呢!

如果是李珣自己的話,他會怎麼做呢?他觀察著兩散人交手的情況,心中在不斷地印證自己的計劃,並做出細節上的修正。

他現在還是在等,等一個所有人都認為是機會的機會!

便在李珣最為寶貴的半個時辰,已經跨過中線的時候,兩散人因為一次正面的硬碰硬,分別向兩側急退。

在爆炸的中心位置,一抹朱紅的顏色正急劇地膨脹起來,中央很快漲成了一個球狀,然後向兩邊拉長延伸,化成一道分割天地兩極的中界線,以李珣此時的目力,竟然一眼看不到邊。

硃紅色所到之處,所有的一切都瞬間湮滅,途經的一座山峰,竟是生生地被當中劈成兩半,隨即坍塌崩裂。

一直遊走在兩散人交戰中心附近的血魘,此時忽變得勇敢起來,迷濛的血影也清晰了許多,便在兩散人分離的剎那,它再不顧頭頂上紫光芒球的威脅,血影猛漲,直直地向陰散人撲去。

僅僅遲了一剎那,懸空的紫光芒球便放射出千百道強光,開始了急風驟雨般的掃射。

便在血魘距陰散人還有數尺之時,紫色光束後發先至,將它打得千瘡百孔,一蓬蓬暗紅煙氣四下紛飛,悽慘至極。

陰散人看都不看它一眼,身形不停,瞬間化退勢為進勢,卻不是向血散人飛去,而是直撲化形池。比她甚至還早那麼一線,血散人也已經改變方向,向化形池撲去。

此時,兩散人距化形池五里許,二人之間相距三里許,血散人早早搶出一線,只是,這一線的差距並不足以使他擁有先機。

就在此時,天空中幾近破碎的血魘,「蓬」地一聲,炸成碎末,迎風一漲,忽地現出一絲絕不應有的閃光來。

這一道閃光在陰散人眼角一掠而過,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閃光、陰散人、以及遠在數十里外的天都峰頂,形成了一個夾角。

這是一個玄奧至極的角度,也許這個角度僅僅持續了萬分之一秒,但它造成的氣機變化,卻是廣泛至不可思議的地步。

便如一粒石子投入水中,一圈圈的漣漪四面擴展,攪動水面,動一則動萬,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不外如是。

而這氣機相連感應的速度,則超出常理太多!這邊才有變化,目光及至的遠處,便已有了反應。方圓數十里內,尤其是死傷無數的嵩京城中,氣機的交迭反應猛地攀上了一個高峰。

霎時間,整個天地都暗了下來,大氣發出了恐懼的悲鳴,一條比飛電光矢還要迅捷千百倍的劍光,自天都峰上一瀉而下,撕裂了整個夜空。

一劍西來!

「血靈羽劍!」陰散人心中只來得及閃過這個念頭,她的身子也僅僅偏轉了那麼一點點,劍氣便撕裂了她的身子。

從右肩划過,自頸後一斬,肩胛骨、脊椎應聲而斷,迸發的劍氣甚至撕裂了頸前的喉管,只差一分,便要將她的腦袋整個斬下來。

大蓬血霧噴洒而出,帶著斷裂的三千青絲,飄飄悠悠落了下去。在肌肉與骨骼的作用下,一往無前的劍勢終究免不了小小地挫了一下。

便在這一頓之中,陰散人閃電般回手,一把抓住這飛劍,也不管鋒利無匹的劍鋒在她手上劃了幾個口子,發力一握,劍體粉碎。

「什麼血魘破魂殺劫陣……其實是血靈飛羽陣吧!陣中藏陣,也算是大手筆了!在別人的地頭上,果然還是不安全,這血靈羽劍,應該是給鍾隱準備的罷!韋不凡捂得可是真緊!」

她心中轉著念頭,手臂則靈活地回攏,大拇指按在脖頸大動脈處,貼著傷口,繞著脖頸,就那麼一轉,她的手指上彷佛有著黏膠,所過之處,血流立時都止住了。

脊椎的傷勢則沒有這麼好處理,以陰散人之能,也只有暫時固定住,以後幾日,都不能亂動了。

她按著肩膀處理傷勢,眼光卻已移向血散人那邊。她確實沒有想到,一向從戰鬥中尋找快感的血散人,竟然會搞出這種手段,正如同她瞞下自己出神入化的近身搏擊之道一般,只不過,血散人這次做得更加出色罷了。

她冷冷一笑,喉頭卻是一熱,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她知道,此次是再沒有力量與血散人爭奪了。

劍氣橫空之時,方圓百里所有怨氣陰魂被它如長鯨吸水般抽空,就擠壓在這小小的劍體內。

在它撕裂血肉的時候,已有不知多少細碎的劍氣滲入體內,並引發怨靈穢氣,四處破壞,只這個傷勢,便要數年甚至數十年的潛修方能痊可。

如果連這點威力都沒有,血散人又怎麼拿它做對付鍾隱的王牌?

所以她現在要做的,不是阻止血散人得利,而是快快逃命!以這種狀態,待血散人回過頭來……

怎麼回事?

眼前的情形,讓她睜大了眼睛——

就在血靈羽劍劃破夜空的時候,血散人便毫無掩飾地大笑起來,他不必回頭看,那專為鍾隱準備的一擊,陰散人是絕對無法全身而退的。

笑聲中,他已來到了距化形池不過數十步的距離,環目一掃,窺准了目標,便要飛身攫住。

便在此時,長時間積累下來的老辣經驗,撞響了警鐘。

而當他真正發覺到周圍環境的不妥時,他的身子已經踏入了那絕不應該出現的整潔範圍中。青鸞雙目睜開,壓抑已久的殺機,化為幾令人睜不開眼睛的狂風怒潮,轟然爆發!

一記簡簡單單的手刀,挾帶著青鸞滔天的怒火殺意,且配合神鳥仙禽天生的神速,當真如奔雷掣電一般,當胸一劈,以血散人之能,倉促之間,竟也只本能地回手胸前,硬接了一記。

一連串骨骼爆裂聲炸響,血散人護胸的左手臂骨骼寸寸斷裂,又猛撞回胸前,齊齊的一聲響,他半邊身子的肋骨一齊碎裂,也不知有多少碎骨倒插入臟腑之中。

更為可怕的是,青鸞凌厲的真息順勢突入體內,轉眼間與他硬碰了一記,雖然並未能攻破他的最後防線,但那占據絕對優勢的大力衝擊,當即撞得他五癆七傷,傷勢糟得一塌糊塗!

他怒吼一聲,赤兵鬼鏈如斯回應,毒蛇般竄起,似撲非撲之時,忽生出一記狠辣的甩擊。

青鸞奮力一擊後,傷勢又有復發,正是後力不繼的時候,若被這把不知沾染了多少冤魂污穢的魔兵轟上,便是能僥倖身退,她也不要活了。

以她的高傲冷澈,此時也有些花容失色,只能奮起餘力,真息外放,將那魔兵擋了一擋,自己則口噴鮮血,全身乏力坐倒地上,一時間再站不起來。

赤兵鬼鏈被青鸞一擋,在空中頓了一頓,此時它主子受了重創,靈動也大不如前,需要調整一下才能再行攻擊。

就在這一頓的空檔,化形池內一道紅芒爆起,一頭撞在長鏈中段,這一撞有好大的力量,赤兵鬼鏈元氣大傷之時,竟也抵擋不住,當即被撞落塵埃。

場中之人眼力均是上佳,一眼便看出那紅影究竟是何物,在一側緊急壓制傷勢的血散人難得地叫了一聲苦。

這小玩意,他怎麼認不出來?那不正是他為了增進赤兵鬼鏈之威,禁錮在琴湖下達一年之久的那隻血吻嗎?

想到血吻的嗜好,還有它睚眥必報的性情,血散人只覺得一陣暈眩,強撐著站立的身體一軟,轟然倒地。

血吻發出一聲尖銳的嘶叫,聲音尖細得不堪入耳,便在這聲響中,赤兵鬼鏈失去與主子的聯繫,全身光芒大弱,被血吻張開嘴巴,一口咬住。

咬實之後,血吻利齒中可怕的強酸,便盡數注入進去,再被那堪比任何神兵利器的利齒一絞,這件伴隨血散人數千年,縱橫通玄界罕遇敵手的絕代魔兵,就這麼一分兩段,其上禁錮的億萬怨靈,齊齊發出絕望與痛苦的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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