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夷月奇道:「朋友所贈?你們在中原武林只有三個朋友,難道這劍是蘇大俠他們送你的?」

楚青流氣往上沖,說道:「姑娘年紀輕輕,何必學得口舌輕薄?蘇大俠人已辭世,怎還能送人寶劍?」

蘇夷月道:「你這話好生奇怪,難道這把劍就不能是蘇大俠生前送你的?」

這把劍本是近日包洪荒所贈,兼且楚青流心中又敬蘇顯白如天神,難以容忍別人對他有一字不敬,兩件事情連到一起,才會隨口出言反擊,孰料言語中留下漏洞,被蘇夷月抓住不放。

紀清含道:「楚少俠,我師侄這話很有道理。」

楚青流道:「蘇姑娘,你這話並無不妥,是我慮事不周,還請你不要計較。」

紀清含道:「那你這把劍是何人所贈?」

這二人先是在河邊流連不去,非要逼自己上岸,隨後又扣住自己寶劍不放,行事非但沒有絲毫世外高道的氣息,簡直連常人也還不如。

楚青流隱忍多時,耐性已然耗盡,又不便說出小龍谷包家的事,便道:「這劍是何人所贈,你們無需知道。我只請問二位一句,究竟要在下怎樣,才肯把劍還過來?二位雖說是道門中人,究竟是女子,男女有別,咱們不宜多談。」

紀清含顏色不變,絲毫不覺得難堪,蘇夷月卻臉孔漲紅,說道:「人都說望海莊上無好人,這話果然不假。師伯,你還不出手教訓教訓他麼?」

楚青流索性做出三分輕薄的模樣,說道:「師伯不出手,做師侄的出手,也是一樣。」對付無賴之人,只有跟對方一樣無賴。

蘇夷月左手持傘,右手抖去長劍劍鞘,揮舞楚青流那把長劍飛身刺上,一劍直衝楚青流胸口。身法手法,都比梅占雪高明多多,顯然經過明師,也下過切實功夫。

楚青流見她傲態逼人,便也成心要讓這二人不快活,腳尖點地,施展踏枝步輕功,輕輕躍上了蘇夷月左手那把傘的傘帽,看她究竟如何打著傘殺人。

蘇夷月手中傘柄斜轉,想將楚青流甩脫下來。試了幾試,傘柄卻總是穩穩直立,知道楚青流腳下勁力甚是巧妙,自己無法得手。

她如此打鬥,猶如平展手臂在掌心托著一個楚青流,這份重量實非她所能承受。秤砣雖小壓千斤,她掌中託了楚青流這樣一個大秤砣,這個大秤砣腳下還不停的朝下用力,隔了半幅傘面,她手臂不得不平平伸,試想其肩根要承受多大的力量?就算她能支持,又能支持多久?

蘇夷月心急之下,恨不得一劍透過傘面刺出,但如此一來,自己持傘打人的傲態也就不攻自破,豈非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再過片刻,蘇夷月再也難以堅持,刷刷幾劍將傘面削去,手中只留一根傘柄。楚青流見了,心下暢快,笑道:「可惜,可惜,可惜了這麼一把好傘!不過我若是就這樣贏你,你心裡必定不服。」說著躍下傘帽,輕輕落地,說道:「我要空手奪你長劍。」

蘇夷月扔掉左手傘柄,提劍就要攻上。紀清含說道:「月兒,平心靜氣,退敵容易。」蘇夷月聽了,果然火燥之氣大減,挽個劍花,一劍虛虛實實刺出。

無理劍法配以赤子心經內功,若由無視道長一流人物使出,只論單打獨鬥,可說已是不敗的武功。這兩門武功相輔相成,一旦分開使用,威力便要大減,若是赤子心經的功夫不到火侯,或是內力透支過度,無理劍法的威力也要大減。

無理二字,說的是不循常理。人都是兩足行走,某人若想一足行走,或三足行走,必然就得有非常之能,否則還不如老老實實地就用兩隻腳。弄險使怪,弄得好了,可收奇效,弄得不好,反而要受害。

饒是皓真道長那般武學奇才,也未能克服此天地萬物之至理,只能退而求其次,另創數套進階的劍法,供內力修為不足的弟子習練。

說是進階的劍法,其理並無不同,都是講求挖掘內力,在劍招上求奇求怪。單從劍理上說,實在不象是一套道家的武功。

當年蘇顯白大俠評論這套武功,曾說這是天縱之才的奇想,只適合天才人物使用。才氣弱了一份,這路劍法便弱了三分,才氣弱上二分,這路劍法便弱掉七分。若是才力平庸之人去學,縱然下盡了死力,也必然毫無所得,只能得其皮毛。不過他也衷心讚嘆,說這路劍法若由當年的創始之人皓真道長親手使出,不知該是怎樣一副瑰麗的氣象,後人無緣得見,真是福薄。

眼下蘇夷月所使,正是其中的一套進階劍法,叫做「彆扭劍」。反常劍、彆扭劍、瘋狂劍、無理劍,這四套劍法層層套合,循序而進。學會反常劍,一般的江湖好手已不是對手,彆扭劍更上層樓,對手應對起來已是周身不自在,內力也會受到牽制。

至於瘋狂劍,雖說位列三階,但與第四階的無理劍已沒有多大區別,只是研修的方向不同而已。瘋狂劍更偏重放縱無拘,任意揮灑,無理劍講求收斂沉穩,無理而有理。至於這兩個層次具體修為次地層階,根據各人才力,說是十級也行,說是八級也可。

蘇顯白大俠的身手,楚青流無緣得見,跟隨師父習武,興會淋漓之極,吳抱奇也會模仿幾手無理劍的打法,跟楚青流過過招。不過吳抱奇也明說,自己這麼做,只是為了讓楚青流知道世間還有這麼一種劍法,自己比劃的這三招兩式,跟蘇顯白所示已然不同,蘇大俠所示,跟無視道長所用的劍招也有不同,這是因為各人的性情氣質不同,勉強不來。就算熟習這套劍法,能從頭至尾照樣演示一遍,對陣之時,也收不到料敵先機的效果。

楚青流空手對敵,吃虧不少,只好展開身法跟蘇夷月周旋,希圖能覓到機會近身纏鬥。依照常理,蘇夷月該當多用退步,拉開空場,防他近身,同時腳步旋轉,保持正面對敵。她卻不這麼做,而是放開空門不守,故意讓楚青流貼身。

楚青流一旦靠近,她手中長劍便對著楚青流後背兩肋攻擊,並能後發先至。數招一過,楚青流不光不能近身,還險些著了道兒。她手中所用還是楚青流的劍,不是很合手,若是用了合手的短劍,楚青流只怕已然受傷。

蘇夷月道:「姓楚的,空手奪劍的大話就不必說了,師伯,你給他一把劍,我看看望海莊的劍法。」

楚青流道:「對你,我還用不著使劍,我用這個贏你。」附身撿起兩塊卵石,復又攻上。這次卻不再希求近身,而是遠遠遊斗,似乎忘了空手奪劍的大話。

未出五招,楚青流雙掌一合,兩塊卵石已將劍身夾住。蘇夷月回收撤劍,楚青流便上步跟進,蘇夷月前刺,楚青流就撤步退回,並不用內力跟她強爭,以免恃力欺人之譏。

蘇夷月劍尖被制,總是擺脫不掉。照理楚青流兩手對她一隻右手,她還空餘一隻左手,盡可從容進擊,似乎占了便宜。但兩人之間隔了一把劍身的距離,她手臂又怎能打得上對手?

蘇夷月長劍被制,已等同手中無劍,劍法什麼的,也就全然談不上上了。

楚青流腳步急轉,或退或進,帶動蘇夷月。轉了不上三圈,蘇夷月腳步已然散亂,叫道:「你靠自己力大欺負人,不是好漢。」楚青流道:「你早就說過,望海莊上無好人。」正要發力把長劍奪過,就聽蘇夷月道:「你最好鬆手,否則我用力一扳,你這把劍就要斷了,你信不信?」

紀清含極難得地展顏一笑,說道:「師侄,你好無賴。若是你動手之前就將這把劍扳斷,這姓楚的就再也奪不到劍,不過,這可不能算是你贏了。」很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意思。

蘇夷月不理會師伯的嘲笑,說道:「姓楚的,你再不鬆手,我就扳劍。」楚青流笑道:「你敢毀了我的劍,我就到江湖上宣講,說衡山蘇夷月蘇姑娘在河邊偷看男人洗澡,不信的話,你就試試看。」耍無賴又不是多大的難事,只要臉皮夠厚。

一語既出,蘇夷月再也不敢答話。就在她一愣神的功夫,楚青流已輕鬆將劍奪過,笑道:「我只是跟姑娘開個玩笑,這種無賴話,在下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說的,請你儘管放心。」拱一拱手,轉身要走。

還沒邁步,就聽身後蘇夷月叫到:「師伯,快殺了這個賊子!」已然語帶哭腔。未等她再叫上第二遍,楚青流身後風聲響動,一把長劍已然刺到,聽其風聲,該是紀清含出了手。

紀清含四十已過,比蘇夷月多出二十多歲,內力也高出多多,再想及文若謠女俠年輕時的名聲,則她這個同門實在不容小覷。跟她動手,楚青流心中實在沒有絲毫把握,但到了這種地步,已沒有退縮的餘地。

楚青流急急前沖,步踩蛇形,連使數種身法,覓個機會,才勉轉過身來。說道:「請問紀道長,蘇姑娘,二位可是妙乙觀的人?跟文女俠又是怎樣稱呼?」

紀清含面色鐵青,說道:「文若謠是文若謠,紀清含是紀清含,咱們毫無牽連,楚少俠儘管全力施為。就算我命喪當場,也不會有人來找你的麻煩。」說著又是一劍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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