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腦子一緊。

昨日,幼子紅腫的手背...

絕不能讓這個小賤人留在陳家!

老的是狐狸精變的,禍害她男人!

小的也是狐狸精,禍害她兒子!

「賀氏是逃荒來的宣州,說是家裡都死完了,應當沒人給金姐兒做主了...」孫氏試探問,「金姐兒這個身份有點尷尬,賀氏一死,她就更沒立場呆在陳家了,照媳婦看,要不再讓人去找找?」

「也可再找一找。」

瞿老夫人嘆了口氣,「找到的希望很渺茫,都九年了,若還家裡有人活著,就算再難,也不至於放任正頭大娘子和族中血脈流落在外。還是要有兩手打算。」

孫氏撇撇嘴角,「娘說得是,金姐兒去年及笄,一針一線都是媳婦給她操辦的。她們娘倆身份雖尷尬,我們陳家卻是好好養了她的,甚至您還准她學字、繡花...」

一定要把這小狐狸精趕出去。

孫氏眼珠一轉,「三爺納賀小娘時,順手把這娘倆的名籍都落在陳家...姑娘大了留不住,咱們好歹也算長輩。娘,您看我們要不要添一副嫁妝,把她發嫁出去算了。」

「她剛死了娘!守孝三年續滿!不要鬧出陳家逼迫孝期姑娘嫁人的醜聞!」瞿老夫人敲打孫氏,「別再丟陳家的臉了!老大剛沒了,宣州做紙的哪個不盯著咱們家抓把柄?不過一個小姑娘,一月能有多少嚼用?好好給她養三年,宣州城的人知道了也只會贊咱們一聲仁義!」

三年!

孫氏咂舌!

豈不是把一塊肥肉放在四郎嘴邊?

他能忍住不咬嗎?!

很難吧?

孫氏想起四子對賀顯金的垂涎,不由焦躁,抬眼看了瞿老夫人兩眼,終是遲疑開口,「還是儘早將她送出去合適...賀小娘家學淵博,金姐兒也不遑多讓,我家四郎年輕氣盛被她勾得竟入了迷!這還怎麼讀得進去書啊?」

瞿老夫人沒想到這層。

瞿二娘倒是打量了孫氏一番。

得了吧。

也不知道誰勾誰呢!

孫氏沒聽到瞿老夫人反對,稍坐正,語速急切,「您看一個賀小娘就把咱們三房攪和得家宅不寧,她女兒當真是留不住了!媳婦是這樣想的,鄉下守孝也難有守滿三年的,咱們就說是賀小娘的遺願,想把姑娘早些送出門子,等金姐兒守滿一年,咱們就二一添作五,給她備上十兩嫁妝發嫁出去得了。」

瞿老夫人笑了笑,「你倒是已有成算。」瞿老夫人示意孫氏說下去。

「金姐兒如今無父無母,又沒親族,不好說親。配個咱們家的管事或帳房,媳婦覺得不錯。」

孫氏一早就想過怎麼處置賀顯金。

真要養著,她膈應!

真金白銀花費不說,她天天看賀顯金那張臉在跟前晃蕩,她都少吃兩碗飯!

「咱們家城東桑皮紙作坊的帳房年先生還不錯呢。」

「是個讀書人,如今是家裡實在供不上了,這才出來一邊找營生一邊讀書——咱金姐兒若是運道好,還能噹噹舉人娘子呢!」

瞿老夫人皺眉,「我記得,這年先生年紀不小了?鄉下家裡可有正頭娘子?」

孫氏連忙擺手,「沒有沒有!剛死了!」

瞿二娘:...

「這是最妙的!」孫氏興致勃勃,「他原配是個賢惠人,日熬夜熬地做女紅供年先生讀書,熬來熬去熬成了個肺癆鬼,身子骨弱更沒留下一兒半女。咱們金姐兒嫁過去,立刻能當家!要是生個兒子,跟原配又有什麼區別?」

瞿老夫人神色有些微妙。

妙...妙在何處?

妙在這男人是個吸血螞蝗?

孫氏覷了眼瞿老夫人,趕緊加碼,「更好的是,年先生也剛死了妻室,也要守制,咱們就說這門親事是賀小娘死前急匆匆定下的,先在官府處把六禮給過了,再把金姐兒放到郊外的莊子上。媳婦定好好約束四郎,好好打理三房,定把兩個人隔開,等個一年半載就把金姐兒發嫁,咱們家也當真是仁義道德,對得起賀小娘了!」

別的沒打動瞿老夫人。

「好好約束四郎,好好打理三房」倒是打動了她。

孫氏若真能從此緊一緊骨頭,打起精神來,她真是阿彌陀佛了!

瞿老夫人表情略顯動搖。

孫氏打鐵趁熱,「四郎剛考過童生,大伯家的金鱗郎我們不敢比,可放在讀書人里,四郎也算爭氣了,等來年順順利利考下秀才,兄弟扶持上進,那時候您老人家臉上才有光呢!」

這說到瞿老夫人心坎上了。

所有的一切都不能阻撓爺們兒讀書。

隔了良久,瞿老夫人方輕嘆道,「就按你說的辦吧——提前和金姐兒通個氣,跟她說明白,不是我們家不讓她守孝,只是她娘的遺願是她早點有歸宿,最好讓她相看一下年生,看得上就好,看不上再找找。」

無所謂!

陳家三間鋪子,四個作坊,管事、帳房們多著呢!

孫氏了卻一樁大心事,神色雀躍,「好好!等她再守幾天,媳婦就告訴她這件事!」

孫氏風風火火地告了禮衝出去。

瞿二娘給瞿老夫人添了壺熱水,「...比起拴在馬廄的丈夫,還是親生的兒子更重要。」

陳老三被綁在馬廄里,孫氏一句話、一個字都沒問。

在婆母面前一點不關心郎君,也不知道是蠢,還是真的不在乎了。

瞿老夫人手冷,捂熱水暖手,「傻人有傻福,老大從小就聰明,你看——」

寄予厚望的長子死了,半個月前她接到來信,一直硬撐到現在,喉頭哽咽,「我原先盼他上進,盼他做官,盼他飛黃騰達、入閣拜相...我前天看到他的屍首,我寧願他是個傻子,是個蠢材,只要他能活著,平安健康就好...」

瞿二娘還想再勸,卻見瞿老夫人深吸一口氣,擺擺手,語氣已復原,「...老二憨實有餘,機敏不足,守成已是勉強;老三...」

提起這個孽障都晦氣。

呸。

「只希望箋方能好好念書,期滿三年後一次登科;二房好好做生意,用銀子給箋方鋪好青雲路,咱們陳家才能長長久久地興旺發達,蒸蒸日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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