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台上,放著成摞的本校印刷品可供隨意取閱。那是犧牲在崗位上的警察,他們的事跡不一而足:有的是在和犯罪分子搏殺時犧牲的,有的是在抗洪救險中獻身的,有的是累死在崗位上的……每個人也被警校賦予了一個永久的學員編號。

這本書的名字叫《慷慨赴死,平安天下》。

如果社會全部淪喪得只剩一塊凈土了,那這片凈土應該在警營;如果警營也淪喪,那它應該在警察的心裡。這個環境無疑是一個凈土,哪怕是全校最調皮搗蛋的學員,也會懷著一種崇敬的、肅穆的心情走進操場,那些英雄的名字,即便最無視他們的人,也不否認,不會比他們做得更好。

安嘉璐來了,和易敏、歐燕子、葉巧鈴幾位女同學在志願者隊伍中幫忙,路上聽說了嚴德標撿了個千里尋夫的媳婦,還笑得前俯後仰。即將闊別學習、生活了幾年的校園,總是有那麼點不舍,幾個人分發印刷品的時候,不經意看到那些事跡時,有的人眼睛紅紅的,悄悄流淚了,儘管這些故事已經在教科書里看了無數遍。

「現在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安嘉璐小聲道,翻著警校的自製教材,第十六頁,指著一個邵兵山的名字道,「這個在爆炸中和嫌疑人同歸於盡的英雄,他的兒子和咱們是同學。」

「誰呀?」易敏幾人好奇了。

「邵帥。」安嘉璐輕聲道,她看到了邵帥的身影,幾年同學印象不深,這個人總是那麼沉默寡言,不怎麼合群,現在看來,恐怕是有什麼別的原因。

最容易發感慨的易敏什麼也說不上來了,她看著同學,有一種很複雜的情緒。歐燕子輕聲道:「真可憐……這麼算來,他父親犧牲時,他豈不是才兩三歲?」

「可不,後來母親改嫁,去了外地,他一直就在本市,從小學就開始寄宿,是他父親的好多戰友接濟才到今天的,許平秋就是他爸的戰友。」安嘉璐又小聲爆著料。這個料來自於武建寧,他父親是省廳秘書長,無意中提到了特招名額,排在第一位的,正是這位英雄二代。

「他們來了……」歐燕子話音變了,順手一指,眾人看到卻是餘罪等一撥害蟲,一群人正揪著剛到的滑鼠,不知道在問什麼,偶爾哈哈大笑,與這個氛圍不十分相稱。易敏對餘罪從沒好感,小聲道:「這個賤人,我怎麼一看見他高興,我就生氣呢?」

「你當面這麼稱呼他,他更高興。」歐燕子道。

安嘉璐撲哧一笑,攬著兩人道:「算了算了,都要畢業了,還有什麼念念不忘的,說不定過幾年見著,不知道要有多親切呢。」

「見別人還成,我就是不想見到他。」易敏道了句。看來兩人積怨實在太深。

不一會兒,解冰帶著自己的那撥小團隊也來了,在一幫女生面前獻著殷勤。陸續間學員們快聚齊時,校領導也陸續到場了,等主席台上的領導們次序坐定,畢業典禮正式開始了。

在國歌、校歌的伴奏下,整齊的國旗方隊,帶著一屆數百名學員從主席台前走過接受檢閱,然後是來自省廳和市局的代表講話,特別提到了今年的學員中有人實習期間就智破大案,因此也對全市的招聘計劃產生了影響,據說今年省城到各縣市區,都向本省警校敞開招聘大門。而且省廳制訂的招聘計劃,也開始向省警校應屆生傾斜。

聽到這個,餘罪有點沾沾自喜,可不料喜悅馬上被打破了,來自市局政治處代表敢情是要樹個楷模,給偵破大案的學員發獎,但上台領獎的是解冰,他還代表本屆學員作了一次事跡彙報。那事跡是偵破兩名失足女被殺案,這案子可謂轟動一時。解冰的事跡彙報引起了下面同學的一陣陣驚呼和掌聲,特別是那一條條細緻入微的推理,懸念製造得十分吸引人。

「余兒,恭喜你啊,哥這打醬油的命傳給你了。」滑鼠奸笑道。下飛機後連餘罪本人也接受了一番保密條例的培訓,至於那三級警司頭銜以及那身警服,組織特別交代不許穿出來顯擺,除非加入特勤籍。

「打打醬油也好,總比當個牛逼人物一天提心弔膽強。」餘罪笑道,從濱海回來,自己似乎少了些銳氣,得過且過的心情居多。餘罪甚至也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那些事刺激到了,覺得什麼事也提不起興趣來。

團隊?團伙?他腦子裡一直浮現著大臀、化肥、粉仔、老傅,甚至在看守所那些讓他印象深刻的人,深刻到他似乎對警察這個職業有一種下意識的排斥。當然,儘管他也想成為其中一員。這種極度矛盾的心情,他一直理不清頭緒。

報告沒完,耳聽八方、眼觀六路的滑鼠哥又發現新大陸了,示意著餘罪看操場之外。咦?一輛鋥亮的現代警車,一位警徽閃閃的女警正向隊伍里這邊走來,儘管今天旁觀者不少,還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

是林宇婧,她正在搜索著目標,整齊著裝實在不好找。

「她是不是找你?」滑鼠嚴肅地問。

「肯定不是找你。」餘罪小聲道。

「行啊你,你找了個讓大多數人垂涎三尺的大胸姐,包括哥在內。」滑鼠淫笑道。

「身在福中不知福,要碰上細妹子那樣的姑娘,我發誓以後不幹壞事了,要不咱倆換換?」餘罪笑道。

「嘿嘿,你想得美。細妹子心裡只有一個偶像,就是我。」滑鼠用幸福的語氣道。

彙報結束了,解冰下台了,接下來是王嵐校長的講話,這是一個結束辭。白髮蒼蒼很有型的老校長在本校很有威望,這位像上個世紀來的老人,每天定時在操場和學員一起晨跑,公務以外時間,騎的居然還是一輛破自行車。很多畢業很久的學生,回學校看著依然如故的老校長,還會恭恭敬敬地叫一句「王老師」。

對了,他曾經就是刑偵專業的痕跡檢驗教員,執鞭二十年,麾下走出了很多警中名人,比如有神探之名的許平秋,比如全省緬懷的英雄模範邵兵山,比如現在還在位的市局局長,都是他的學生。

他起立了,身上少有領導的架子,拿著話筒看了一眼本屆學生,清清嗓子道:

「同學們,記得在入學典禮上,我的第一句話是『我是你們校長王嵐,恭喜你們考入警校。』而今天,我還是校長,你們將不再是學員了,所以我應該直接點說,恭喜你們,畢業了。儘管很多人是矇混過關的,好在大好青春年華、血氣方剛,你們應該有更廣闊的天地,而不應該圈在這個只能紙上談兵的校園裡。所以,恭喜所有即將走出校園的學員同志們,畢業了。」

笑聲和掌聲同時獻上,老校長一貫的親和力展露無疑,飽經滄桑的經歷總會讓老人在述說一件事時妙語連珠,很多人是他的粉絲,喜歡他不經意迸出來的真知灼見,今天,是最後一次了,大家都有點捨不得。

王嵐校長笑了笑,繼續道:

「畢業了,這不是結束,而是一個開始,是你們正式選擇人生道路的開始,你們中間,將會有很多人不會走上警察的崗位,沒有選擇這個職業的同學,不管是什麼原因,我理解並尊重你們的選擇,而且很欽佩你們的勇氣。不過我得提一個要求,將來不管幹什麼,千萬別違法亂紀啊,否則現在你身邊的同學將是你的敵人,要真的不幸對決的話,大家都會很難堪的,對吧?」

鬨笑聲和掌聲一起響起,誰也沒想到在這個正式的場合,老校長依然和平時一樣如同聊天的講話風格,大家聽起來入耳多了。

王嵐又看了一眼整齊的方隊,記憶中他已經記不清多少次站在講台這樣看著即將走上警察崗位的學生,那些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總能讓他百感交集。能送一批批、一代代熱血青年走上警察崗位,是自己一生的幸事,可能同樣也是一生的不幸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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