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蹭到快上班的時間,兩人相攜下樓,各自上班,又開始了按部就班的生活,只不過今天安嘉璐明顯有點走神。她坐在窗明几淨的出入境管理處,無聊地看著電腦螢幕,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著辦事的人,不時地看著桌上擺著的手機。整整一個下午,她都在下決心,想撥出那個電話,哪怕僅僅像以前那樣問候一句。

後來她沒有,她說不清自己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那種期待走近,又害怕走得太近,已經忘卻,又時而想起的感覺讓她很惶恐,就像戀愛一樣,可偏偏那種感覺,不是來自同一個人……

今方相知

計劃按部就班地進行著,一個半月過去了,天氣漸漸轉熱……

適應訓練的強度並不高,再怎麼說大家曾經都在軍訓場上走過,那麼點苦還是吃得了的。曹亞傑、俞峰進入狀態最快,隊列、長跑、伏地挺身、射擊,每項都基本達標。李玫和滑鼠雖然不達標,不過比起初上操場時的境況,已經很不錯了,最起碼現在跑得動了。至於餘罪,這個適應訓練對他根本沒有難度,他練得最輕鬆,每天都在操場上接受別人羨慕嫉妒恨的眼光,那是相當有成就感的。

不過接下來墊底的人就換了,不多的幾節理論課講的全是犯罪行為、動機、種類以及應急處理應該注意的事項,這些基礎類的東西對於那幾位科班生小菜一碟,罪犯都沒見過的李玫考了滿分,而餘罪勉強及格,就這成績,實在有點丟刑警的臉。

不過還好,有個更差的墊底者,滑鼠同志,不及格。

訓練、理論學習、政治思想教育,很多東西仍然是脫胎於老一套的刑事偵查培訓,迄今為止,對於已經習慣行內規則的餘罪而言沒有更大的新意。不過還好,他總算放心了,和這幾個人搭伴他很樂意,就這樣子,他估計沒有哪個領導敢把這一組派到一線。

公事提不起來,私下感情的發展倒是不錯。俞峰和駱家龍、李二冬、孫羿稀里糊塗成哥們兒了,老駱隔三岔五就來請教。李玫和周文涓只見過一次,可不知道怎麼就對眼了,來往頻繁,她每天跑步跑得興高采烈,後來餘罪才知道,她是在周文涓的監督和幫助下減肥。其實這個又苦了滑鼠兄弟,現在在操場上,李玫跑得都能比他快半圈。

這一日照常訓練,八點到九點熱身,九點到十點隊列訓練,十點以後,又開始了每天五公里。在這悶熱乾燥的天氣里,曬著火辣辣的太陽跑著,實在不是一種享受。五個人一圈過後就拉開了距離,餘罪回頭看時,滑鼠已經喘上了,他放慢了步子,慢慢和滑鼠並排,謔笑著問道:「標哥,這都訓練一個多月了,你怎麼還這德性?」

「關你……鳥事。」滑鼠翻了翻白眼,不理會他了。

看標哥這麼可憐,餘罪的同情心可是大發了,他小聲問道:「哎,許老頭給你許諾什麼好處了?怎麼可能放下治安上的肥差來呀?」

「哎呀,兄弟,說起來兩眼淚啊,還是不說了。」滑鼠痛不欲生道。

「不能吧……沒好處你能來?」餘罪不信地問。

這把標哥給冤的啊,賭咒發誓自己沒拿好處,他說,哥是最倒霉的一個,史科長請了兩次沒來,第三回許老妖直接訓了老子一頓,回頭還不敢不來。

看樣子是真的,餘罪笑著小聲問:「看來,沒給你好處,抓住你小辮了啊。」

滑鼠翻了餘罪一眼,哼了哼,不作解釋。

「標哥,這就是你犯傻了。」餘罪湊上來,看看無人注意,小聲教唆道,「抓小辮是老許慣用的手法,只是敲山震虎而已,你以為他還真能把手伸那麼長,收拾你這麼個連銜都沒授的小屁警?」

「哎喲,我也知道,可我心虛啊。」滑鼠瞪著眼,撫撫小心肝的位置。

「那看來混得不錯啊,居然買房了,居然成有車族了,居然提前從苦逼奔小康啦……受點罪活該。」餘罪誇張道。這話把滑鼠聽得驚了驚,不知道為何有點羞愧,不過標哥這臉皮,是不會被這麼一點小事給整紅的,他瞥著餘罪道:「好像你是個什麼好貨色呀,還好意思說我,就買車了,就買房了,看不慣你滾蛋啊。」

媽的,在治安混牛了,脾氣大了,餘罪立即反擊回去。兩個人冷嘲熱諷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餘罪占了上風,氣得滑鼠怒不可遏。

可是餘罪跑得著實快,還沒等滑鼠發火,他已經沒影兒了。可能人的賤性就在這兒,餘罪每天總會調戲著滑鼠找樂子,累了吧,覺得煩,可閒了吧,又要找事。他逗了滑鼠一番,等跑到李玫身邊時,李玫對他早有防備了。她揮汗如雨、咬牙切齒地警告著餘罪:「敢和我說話,我馬上喊非禮啊。」

這招兇悍,把餘罪所有的話全堵了,看著胖姐一身圓滾滾的肥肉,餘罪心裡發怵,還是忍不住凜然道:「說反了吧?我要真非禮你,你絕對不喊。」

啊呸,李玫火了,彎腰撿了個小石塊,使出吃奶的勁兒,「啪唧」一扔,餘罪沒事,正氣喘吁吁跑著的俞峰卻遭了無妄之災。「哎喲媽呀……」俞峰捂著耳朵回頭看,李玫還保持著投擲動作,一臉愕然。

這裡頭還就俞峰老實,在虛擬世界是高手,可在現實中卻是個乖乖仔。他嚷著餘罪:「又欺負女同志,真不要臉!」

這話對於餘罪來說太文明,根本不抵用,他輕快地在操場上奔著,忽快忽慢,調戲著跑不動的幾位。四個人裡面曹亞傑比較老成,估計是幫著推銷過大米白面的緣故,一直以來餘罪對他很是尊重,見面叫哥,絕對不起外號。跑到他身側時,餘罪還好不客氣地問候:「曹哥,還跑得動嗎,要不歇會?」

「只要不是競技,沒有時間限制就行。」曹亞傑跑得也不快,不過很勻,這一個月適應得不錯,似乎他還挺喜歡這種生活方式似的,一臉享受的表情。

餘罪跑出去不遠,又倒回來了,好奇地問著曹亞傑道:「曹哥,您為什麼來的?」

「履行職責,打擊犯罪。」曹亞傑道,說得連自己也笑了。

「不像啊。」餘罪笑著道。

「那像什麼?」曹亞傑笑道。

「像個小老闆嘛,每天開著好車上班的警察,可不多啊。」餘罪笑道。

幾個人裡面要說土豪的話,開了兩家公司的曹亞傑自然是掛頭牌了,這個瞞不過眾人,進隊不久大家就都知道了。曹亞傑的心結也在這兒,他笑了笑,沒順著這個話題往下問,反而問了句不相干的話:「余兒,你和許處熟嗎?」

「什麼意思?看怎麼說了,有些方面很熟,有些方面,一無所知。」餘罪道。瞥眼看時,他看到了曹亞傑臉上的不自然,又回頭看看滑鼠,似乎抓到了點靈感:一個肥差、一個警商,放下身家來參加集訓,恐怕又是老許的手筆。他笑著道:「哦……我明白了,曹哥,咱們做筆生意怎麼樣?」

「什麼生意?」曹亞傑心不在焉地問。

「你幫我再找個銷路,我呢,給你去去心病。」餘罪道。

「我有什麼心病?」曹亞傑不認帳了。

「你肯定不願意來這兒……當初,在你知道這個計劃時。」

「那當然,誰願意來呀?」

「肯定是許平秋親自上門找你。」

「他找了好幾個呢。」

「他肯定揪著你做生意的小辮兒了。」

「……」

「他肯定是旁敲側擊告訴你,有些事得適可而止,一個人的成就絕對不在錢上,而在工作上……」

這話把曹亞傑嚇住了,似乎餘罪知悉內情一般。他緊張了下,然後步子自然放緩了,看著餘罪,緊張地問:「你還知道什麼?」

「那看來咱們能成交了?反正你又不吃虧。」餘罪笑道。

「好,成交。」曹亞傑道,追著餘罪,緊張兮兮地問上了。然後餘罪就說了:「許老頭這個人你不了解,拉壯丁、抓人小辮,這是他慣用的手法,您被騙了。為什麼被騙呢?您想啊,難道會因為一點兒生意,他一個刑偵上的領導,手伸到郊區分局找你麻煩?你不來,他沒治,可你要來,就掉坑裡了。為什麼掉坑裡呢?你現在就想回去,手續他也不放你。」

哎呀,把曹亞傑聽得臉上黑線縱橫,開始嚴重懷疑組織的純潔性了。

不過也有好處,心結解開了,想想自己那點兒小生意,還真算不了什麼,相比治安上嚴德標那小動作,可要高尚多了。想著想著,他又覺得不對了,環伺五人,怎麼來的人,好像都有毛病,沒一個純潔的……

訓練到十一點半休息,午飯和午休兩個小時。下午有時候是技能課,有時候是理論課,不過今天有點例外,吃飯的時候,史清淮通知下午開個會,這是集訓來的第一次小組會議。

沒人把這當回事,不過閒得久了,都有點煩了,反而期待發生點兒什麼事似的。中午午休,四人在宿舍都沒睡,標哥開盤了,想賭一把關於下午會議的內容,只不過沒人接盤。

其實組織就這麼回事,一是關心思想,免不了要上上類似的課;二是關心生活,特別是滑鼠和李玫,史清淮還專門諮詢過營養師,給兩人定食譜;三呢就是逐步增加訓練科目了。這一個月的訓練他們不一定累,不過史科長肯定累,私下裡大家都稱呼他大保姆了。

沒人接盤,滑鼠不來勁了,躺下了,直喊沒意思,曹亞傑說了:「我說兄弟們……我怎麼覺得訓練有點變味兒呀?」

「有嗎?還不都這樣?」俞峰接了句,沒明白。

「是啊,都這樣就不對了,咱們總不至於和普通刑警一樣,拎著銬子別著槍去抓人吧……可如果不是的話,也沒有針對性的培訓啊?」曹亞傑道。

「放心,該來的總會來的,就怕來的時候,咱們還沒準備好。」餘罪道,他在懶懶地看著手機上的照片,一臉花痴表情。

「我反正有點不太看好前景啊。」曹亞傑憂慮道,俞峰笑著問:「怎麼了,曹哥,不看好不更好,你正好回去當你的小老闆啊……不過這個思路我覺得挺好,就像CIA、FBI里行為調查科一樣,根據嫌疑人留下的痕跡,準確地判斷其年齡、身高、性別以及性取向,然後千里之外,直接拘之,那其實挺拽的。」

確實拽,理論上拽,不過一聽滑鼠牙疼了,奸笑著。俞峰問時,他才不屑道:「你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相比美國咱們建警才六十多年,差姥姥家了……還有啊,人家從出生就一個納稅號,而且監控密度比咱們天網大幾倍,你就算睡垃圾堆旁邊,他們都能準確識別定位……咱們呢?光這個五原市,黑戶口沒有十萬也有七八萬。我們治安只要一清掃行動,查回來的假證能裝一麻袋……這種條件下,FBI來了,還沒片警管用。」

俞峰聽得有點愣了,驚詫於自己生活在這種環境里,他回頭問曹亞傑道:「曹哥,他這話里水分有多大?您不是也在分局?」

「呵呵,基本屬實,這也是咱們刑事偵查落後的一個原因,基礎信息的完善,可能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一代人的努力,沒辦法,人多啊。」曹亞傑笑道。

哎喲喂,俞峰一拍腦門:「早知道我就不來了,跟一群連信息也沒有的黑戶,玩什麼高科技高智商啊。」

「我想了這麼長時間,也發現這個計劃有點不接地氣。」曹亞傑道,也頹然躺下了。俞峰側頭看著玩手機的餘罪,又問著:「哎,余兒,你以前是刑警,怎麼不發個言啊?說說啊,讓大家也有個心理準備。」

「呵呵。」餘罪笑了笑,眼皮動也未動道,「刑警的真正含義是什麼?心狠手辣……做好心理準備啊,什麼犯罪分子,遲早拿下。」

這說得連曹亞傑也有點愣,但是從事刑警工作的他對此也有所了解。他狐疑地問著餘罪:「你們以前就這麼辦的案?」

「不全是,可也不是全不是,你說呢?」餘罪含糊回答。

這種事,不身處其間,永遠無法確定。兩位文化人聽愣了,明顯難以接受,標哥看這兩位這個表情,又開始奸笑了,邊笑邊教育道:「這個很難接受嗎?誰乾了壞事能那麼容易讓你逮著?誰讓你逮著,能那麼容易就給你交代了?現在的定罪和案卷都卡得嚴了,又要證據、又要口供、又要指認現場,沒點手段,別說做大案的,就街上小痞子都不搭理你。」

「那那……那咱們也不能這樣吧?」俞峰道,看來入隊頭回碰到難以接受的事了。

「也不是沒辦法,讓大保姆給犯罪分子講講思想政治課唄,說不定就能把人拿下啊。」餘罪涼水潑著,收起了手機。

這裡面恐怕也就餘罪處之泰然了,對他來說,經歷過濱海的案子,然後跨出幾省追逃,就再有什麼事,也是小巫見大巫。

俞峰和曹亞傑互視了眼,餘罪一直不疼不癢,嚴德標是憊懶之極,偏偏這兩位都是從事過刑事偵查工作的,你想取點經,這倆貨總是說得讓人難以接受。兩人使了個眼色,還是曹亞傑說話有點分量,他起身坐到了餘罪床邊,捅了捅這傢伙問道:「哎,給大家講講你的刑偵生涯,讓大家也有個心理準備……兄弟們待你可都不錯啊,你是怎麼回報的?撩撥這個,欺負那個,就沒幹一件像樣的事。」

餘罪撲哧一聲笑了,也坐起來了,笑著道:「好,那你想知道什麼?」

曹亞傑示意著俞峰,俞峰直說了:「本來我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的,不過我有點喜歡上這種氛圍了,比我們原來那個科室有意思多了,但是我對未來的走向看得不是很清楚,我可能會參加下個月的註冊會計師認證考試。」

哦,有心結,餘罪回頭看曹亞傑問:「你呢,曹哥?」

「我和他差不多,在分局的時候工作雖然不忙,可生意上操心的事太多,來這兒試著放下一段時間,咦,還別說,睡眠不錯,而且認識了這麼多朋友,和我意料中有點不同啊。我現在很糾結,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把生意放下,全身心干這個,還是說等等再看。」曹亞傑道,許是也喜歡上這種氛圍了。

「建議我給不了你們,不過要是我的話,有更好的出路,我肯定選擇更好的。」餘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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