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媳婦,你咋來啦……想死我啦。」滑鼠誇張地嚷著,奔上去,抱著那小個子女人輪了一圈。那女人咯咯笑著,小拳頭直擂他的膀子。

「喲,標啊,你媳婦?」曹亞傑好奇地問。

「還沒辦證呢,基本就定了。」滑鼠哈哈笑著,惹得細妹子擰了他一把。

「喲……這是細妹子吧,認識一下,我是你標哥的胖姐,哈哈。」李玫上來了,親熱地拉著細妹子。俞峰也上來了,介紹著自己。細妹子是主角,不過更靚的是旁邊那位,自我介紹姓安名嘉璐。如此驚艷的警花,足夠贏得幾位的熱情了。

最高興的莫過於李玫了,她攬著剛認識的兩個妹子,叫著不跑了,反正領導不在,歇會兒,最好連後半截的沙坑跳遠也省嘍。

幾人熱情地圍著細妹子和安嘉璐問長問短,安嘉璐卻是有點兒心不在焉,她看到了在場上慢跑的餘罪,穿著短褲背心,曬得越來越黑了。大半圈跑過,餘罪才不緊不慢地走到人群邊上,笑著和細妹子、安嘉璐問了句好。

「你們休息一會兒,我去給你們提水。」餘罪顯得很高興,提議也正中下懷,李玫巴不得他走呢。安嘉璐淺笑著,隱隱地覺得那高興的面孔下有虛偽的成分。

媳婦來了,最高興的就是標哥了,先吹噓一番在這個訓練上減了幾斤肉,又吹媳婦做的菜有多好吃,吹完了又把安嘉璐捎帶上了,說媳婦當年是怎麼來的,聽得幾位好一陣子樂呵。不一會兒,餘罪扛著一箱礦泉水回來了,給幾位分發著。遞到安嘉璐手裡的時候,安嘉璐淺淺一笑,餘罪的手勢一滯,輕輕地把水遞到她手中,然後保持著那個很得體的微笑,坐下來,似乎恍若未見,擰開了瓶蓋,往喉嚨里灌水。

是啊,喉嚨里有火,得壓壓。

安嘉璐似乎也有點火,曾經他拿著一束凋零的玫瑰來求愛,實在可憎;後來又殷勤地追了好久,那有點兒可愛;而現在感覺到那種淡如輕風的樣子,又讓她覺得可厭了,因為她搞不清,這傢伙是真的還是裝的。

不過她感覺得到,那種雲淡風輕的態度,實在讓她很受刺激。就像無人眷顧一般,失落感是很強的。

當然,那幾位可就殷勤備至了。細妹子一說帶來了白切雞,喜得滑鼠合不攏嘴了,而那邊的曹亞傑和俞峰,早就難抵安嘉璐的艷光四射,總想親近多搭句訕。幾人邀著細妹子和安嘉璐一塊兒去參觀總隊。這種情況下,毫無形象可言的餘罪,自然被忽略了。

「哦,我和我同學說句話啊。」

得意揚揚地走了很遠,安嘉璐回頭看時,餘罪在沙坑邊上,正在旁若無人地加速跳,似乎旁人根本沒有影響到他。她告辭著眾人,跑了回來。

跑到近前的地方,她減速慢慢地走著,看著汗流浹背的餘罪,前胸和後背濕漉漉一片,黝黑的皮膚上汗珠子滾著晶瑩的陽光,似乎有一種心跳加速的感覺,讓她不得不停下來,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她看著餘罪,就像在審視著一件是否合格的產品一樣,美女的眼光總是如此挑剔。

又一次遠跳後,餘罪像累了,站起來時,坐在沙坑邊上,笑著看著安嘉璐,隨意地問著:「怎麼不和他們一起去?」

像個問候,不過太平淡了點,安嘉璐沒有回答,莫名其妙地問了句:「為什麼每次見到你,你都好像在變化?」

「這不正常嗎?就像我看你,也覺得每時每刻都在變化。」餘罪笑著道。他看著安嘉璐,亭亭玉立地站著,一顰一笑,魅力十足。

「有嗎?我變了?」安嘉璐問道。在看到餘罪欣賞的眼光時,她忍不住撩起心裡慣有的傲意。

「變得漂亮了嘛,難道你自己都沒發現?」餘罪恭維了一句,抹了把汗。

不過,餘罪此時的眼神是如此清澈。安嘉璐覺得對方不像以前了,曾經他的眼光讓安嘉璐那顆小心肝怦怦亂跳,總擔心他隨時會撲上來似的。

安嘉璐又走近了幾步距離,餘罪起身了,卻並不是迎向她,而是又低下身,做著伏地挺身。安嘉璐似乎想破解久別再逢的尷尬一般說道:「那你……沒有準備再約面前這位漂亮的女士一次?」

起作用了,她明顯看到餘罪的動作一滯。安嘉璐竊笑著,卻不料餘罪直接道:「沒有。」

「原因呢?」安嘉璐好不意外。

「你看到了,集訓是限制自由的,我們不能隨便走的。」餘罪道。

藉口,絕對是藉口,安嘉璐覺得他就是故意的,於是她好不失望道:「那就有點遺憾嘍。」

「是有點遺憾。」餘罪接口道。

安嘉璐有點冒火了,能在她面前如此淡定的男生,倒是不多見,何況以前這個人還是最不淡定的一個。於是她換了個方式,很高傲說道:「那,我說再見嘍……」

「嗯,中午見。」餘罪道,頭未抬,喘著氣,做著伏地挺身。

安嘉璐轉身又停,回頭失望地反問了句:「我可給你機會嘍……你不會真生我的氣了吧?」

「我真沒生氣,我只是有點兒可笑自己自不量力,其實我根本取代不了他在你心裡的位置。」餘罪突然道。

安嘉璐一怔,突然間她也明白了,其實兩個人都明白,只是不願意承認那簡單的事實而已。一瞬間,安嘉璐有點兒尷尬,冷冷地說了聲再見,跑了。

這個尷尬的會面一直持續到午飯時分,李玫那大嘴巴和兩位女士嘮個不停,眾男士對安嘉璐又照顧有加,安嘉璐像故意一般,對其他人都很熱情,偏偏對餘罪顯得有點冷淡。

又是小女孩的那一套,餘罪想想都煩了。他草草吃完飯,先行回到宿舍休息去了。然而就像不是冤家不聚頭一般,在總隊吃完午飯,安嘉璐回單位的途中,意外地從計程車上看到了臨街公交站等車的餘罪,此時他所處的地方已經離總隊有十公里了。

一閃而過,安嘉璐看到餘罪急匆匆地上了公交車。一剎那間,她作了個決定:掉頭,追上那輛公交。

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驅使著安嘉璐試圖找到真相……

又添新愁

從公交上跳下來,隨著不太擁擠的客流,餘罪奔向校門的方向。過了好一會兒,餘罪又奔出來,沿著校園的圍牆找了許久。等他停下步子時,咧著嘴,齜著牙,開懷地笑出來了。

眼前,不遠處,馬秋林正拎著個桶,手持著小平鏟子,使勁地在牆上刮小廣告。看著頭髮花白的老頭兒累得滿頭大汗的,餘罪不知道覺得哪裡可笑,倚著牆直嘚瑟。

「臭小子,過來幫忙,看笑話來了啊。」馬秋林笑著呵斥了句。

「好嘞。」餘罪奔上來,揀了把平鏟,馬秋林刷著清洗液,兩人一個蹭,一個刮,忙乎上了。餘罪邊干邊笑道:「馬老,這沒用啊,過一晚上,明兒又來了。」

「有人管理,總比沒人管強啊,反正也是閒著。」馬秋林樂呵呵道。

「管還不如不管呢,等沒地方噴他們就歇著了。」餘罪道。

馬秋林愣了下,又笑了,邊刮邊道:「倒也是,不過等到那時候,校園的形象也就蕩然無存了。好歹洗著刮著,他們能感覺到不奏效,說不定這面牆上噴得就少了……」

餘罪笑了笑,蹲著繼續忙開了,他說不清為什麼就喜歡和老馬這樣的閒老頭一塊兒,總覺得這老頭似乎活得比誰都明白,雖然他同樣是特立獨行,可總見著他成天傻樂呵,不像自己,總是那麼憂心忡忡。

「小余啊,又是來看慧婕的吧?」

「沒有的事,我來找你玩。」

「瞎說,借看我之名,行看她之實,對不?」

「我說馬老,你怎麼老想著把我們倆往一塊兒扯?你好像生怕我不犯生活作風問題似的……」

「嘿!你甭往自己臉上貼金,就你這樣,想犯生活作風問題也難哪。」

「呵呵,走眼了吧,我其實已經犯了很多生活作風問題了。」

「吹吧,我就不信,現在姑娘們能喜歡你?」

「哈哈……」

一老一少,胡扯亂侃,倒是其樂融融。說話間,兩人走過之處的圍牆就乾淨了,馬秋林看了眼忙著的餘罪,甚至比看自己的孫兒、孫女還慈祥,他關切地問:「今天怎麼有時間來,不是集訓嗎?」

「我有點煩,請了半天假。」餘罪道。

「煩什麼?不是已經開始接觸嫌疑人了嗎?」馬秋林問。

「可能煩的就是這些。」餘罪道,把情況一講,其實他也很迷糊,在面對那些犯下種種罪行的嫌疑人時,就像潛意識裡的反應一樣,他總能感覺到嫌疑人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總能感覺到那或兇惡、或猙獰、或可憐兮兮的面孔背後藏著什麼。

當然,既然知道藏著什麼,用犀利的語言把它挖出來,對餘罪自然是小菜一碟,監獄和臥底的生活已經在無形中把他改變了很多。

「哦,我明白了,你一展身手,卻無人喝彩,對吧?」馬秋林笑著問。

「無人喝彩吧,已經習慣了,可不能習慣的是,他們連真相都不能承受……我們那領隊史科長說啊,讓我不要這麼直白地提問,要照顧那些剛剛接觸刑事犯罪的隊員。」餘罪道,口吻有點輕蔑。

「那你就應該照顧一下,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神經大條的?」馬秋林道。

「我本身就在照顧他們……這不是個什麼好活計,受不了早點脫身不是更好?非要溫水煮青蛙,等想跳出去的時候,已經晚了。」餘罪道,自己之所以做那麼刺激的行為,估計也有故意的成分。

「哦,你的想法也對。」馬秋林道。

這算把餘罪聽得沒脾氣了,老頭兒成了老好人,根本沒什麼原則了。他笑了笑,不說了。

馬秋林邊刮邊看向餘罪,憋了好大一會兒,才慢悠悠地說:「你這個心態呀,還是不對,古話說叫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該走的總會走的,強留不住;該來的一定會來的,躲也躲不過去……坦然待之,很刻意去做什麼事,反倒會容易失意……就比如說你吧,以前很率性,所以就壞得可愛;現在呢,有點刻意地想當個好同志了,所以呢……」

「所以怎麼樣?」餘罪笑著問老頭。

「所以怎麼看怎麼假,你就是個小壞種,裝什麼好鳥。」馬秋林斥道。

「哈哈,那好,我以後率性點,直接叫你老馬得了,咱們兄弟相稱怎麼樣?」

餘罪兩肩哆嗦著,又開始嘚瑟了。馬秋林也笑得開懷,看著餘罪那壞笑的樣子,總讓他覺得似乎是昨天重現一般,有種年輕的感覺。

兩人就在大街邊上旁若無人地、敞襟開懷地笑著,卻沒有注意到有一雙美麗的眼睛正在悄悄地觀察著他們。

安嘉璐好不容易找到這兒了,卻發現了一個讓她大跌眼鏡的真相:餘罪穿著便裝,像家政公司的人員一樣,和一老頭兒在幹活。

掙外快?不像,這能掙多少錢?

親戚?也不像,老頭那清癯的樣子,比餘罪可帥多了,絕對沒有血緣關係。

那是為什麼?她又一次看到馬秋林時,那種面熟的感覺太強烈了,突然間一下子想起來了。她瞪了瞪眼,張嘴吸著涼氣,一時間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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