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樣的事,藍湛一那麼精明、那麼狠辣的人物,居然能視若無睹?抑或是,她根本就是藍爺穿過,已經扔掉不屑再顧的破鞋?!

不過又不像啊,餘罪偶爾瞥著溫瀾細嚼慢咽、輕言細語的樣子,優雅而嫻靜,那絕對不是個風塵女人能夠養成的氣質。就即便向誰示好,也僅僅是在眼神中的暗示,偏偏那種似是而非的眼波流轉,總能勾起一個男人心裡陰暗的慾望。

普天之下最難看穿的,恐怕就是女人了。餘罪心裡暗道。

「來,再斟上。」溫瀾笑著,又把服務生的活兒搶了。

「喲,不能喝了,一會兒開車。」餘罪不好意思道。

「深港才多大啊,閉著眼睛都能開出去。」溫瀾笑道。

「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了。」餘罪端著酒杯,和溫瀾一碰而飲。放了酒杯,回眸間,兩腮緋紅,媚眼含笑,她突然邀著:「小二,一會兒送我回去啊。」

喲,這句話語氣曖昧之極,明顯是故意讓其他兩位聽到的。餘罪心裡「咯噔」一下,他看到了尹天寶有點妒意的眼神,看到了劉玉明顯得曖昧的表情,又看到了溫瀾那充滿著誘惑的微笑。他一下子怔了,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這個……我……我怎麼覺得好緊張。」餘罪喃喃道,乾脆把心裡感覺直接說出來了。一說這話,溫瀾咯咯笑著,劉玉明也笑了,笑著道:「送送溫姐吧,我和天寶有其他事……是不是天寶?」

「哎,對……是,有事。」尹天寶被劉玉明拍了肩膀,有點不自然道,表情顯得有點尷尬,像是稍顯不悅地看了溫瀾一眼。而溫瀾卻渾然不覺,又笑吟吟回頭朝餘罪要了支煙,讓他點上,愜意地抽了口,纖指夾著,媚眼如絲地不時瞥著餘罪。而餘罪卻發現,哪怕就劉玉明那個變態,也有點嫉恨的意思了。

這情形,怎麼一個難堪了得。饒是餘罪智計百出,也看不出這嬌靨如花中,隱藏的究竟是什麼……

情亂愛錯

「瀾姐,您小心點。」

餘罪一手扶著車窗,一手扶著醉態可掬的溫瀾。在進車門的一剎那,溫瀾回眸笑吟吟地看著他,順手撫過他的頰部,不過指尖卻挑著餘罪脖子上粗大的金鍊笑道:「好帥啊。」

明顯是調侃,餘罪知道自己的品位和帥掛不上邊,看著她坐好,輕輕地碰上車門。

回頭時,劉玉明和尹天寶還側立在車邊,那個變態很躊躇,似乎怕別人欺負他姐妹;而尹天寶卻有點猶豫,似乎也不放心餘罪的人品。

「走啊,小二。」溫瀾在車裡喊著。

「哎,好嘞。」餘罪顧不上斟酌那麼多了,現在他對溫瀾的興趣,越來越濃了。這個二奶一點也不像二奶,恰恰劉玉明和尹天寶,才像被她拋棄的怨婦。

車倒出來了,嗚聲加速,毫無遲滯地飆上了路,堪堪沿著路牙走,那技術臭得尹天寶直皺眉頭,他隔著一輛車不悅地問著:「劉醫生,這什麼意思?」

「這是生意,別多問了。」劉玉明臉上的表情消失了,開門,上車,倒著出來,尹天寶狐疑地跟著,有點心神不寧。眼前老是晃悠著那張嬌容玉顏的臉,晃得他有點心煩意亂。

左拐、右拐、直行,餘罪真有點暈,現在明白為什麼要禁止酒駕了。這還沒喝醉,怎麼看路面都是晃的,人影都是重的,他努力地讓自己清醒著,放慢了車速,不過車開得還是有點扭。

副駕上的溫瀾似乎並沒有介意他這麼爛的技術,正忙著撥弄CD盒。她翻出不知道什麼時候的一張舊唱片,塞進CD機去,一摁開便是滿車廂輕柔的音樂。

好像是鄉村音樂,輕柔中帶著幾分悠閒愜意,恰如此時她的心情。餘罪瞥了眼,她放低了座位,半躺著,眼閉著,嘴唇輕吁著,跟著音樂節奏哼哼,那樣子仿佛海棠春睡,胸前的曲線展露得淋漓盡致,又仿佛是貴妃醉酒,慵懶的醉態仿佛在傳遞著一個讓人血脈僨張的誘惑。

「嘎!」車急剎住了,餘罪嚇了一跳,他沒踩啊。

眼睛往前看,才發現到紅綠燈了,差點就追上前車的屁股了,他低頭時才發現,溫瀾的左手已經拉起了手剎。這下子驚得他綺念頓消,敢情人家沒醉,是我暈了。

「過了這個路口,往南走……稍慢點,靠路邊歇歇,你開車是夠爛的啊。」溫瀾輕語道。

「哦,我以前就洗車,沒怎麼開過車。」餘罪道。

「咯咯……那現在開車的感覺好,還是洗車的感覺好?」溫瀾故意一般,側頭問著。

「好像是洗車的感覺好。」餘罪道。

「能告訴我原因嗎?」溫瀾道。

「洗車時候每天累得醒不來,而現在,每天有點睡不著。」餘罪道。

這是一個真實感受,而且是餘罪慣於撒謊用的伎倆,一切都是真實的,其實只需要在關鍵的地點撒個謊就可以了。對於他迅速「發跡」的經歷,要是能天天睡得著,那才會讓人起疑的。

沒說話,明顯看到了溫瀾欲言又止。於是餘罪有點明白了,那些事,這個女人肯定知悉詳情。

車起步了,悠悠地駕著,速度放得更慢了些,餘罪不敢大意了,別來個出師未捷先車禍,那就鬱悶了。過了紅綠燈,又行了幾公里,在溫瀾的示意下,他靠邊停下了,溫瀾摁下車窗招著手,一家便利店的店員奔上來,接了錢送了幾瓶冰水。她遞給餘罪一瓶,灌了口,一股清清涼涼的味道從乾燥的喉嚨直進發燒的胸膛,一下子覺得舒服多了。

「不要想那麼多,咱們的經歷都差不多,想站到自己願意站的位置,就需要做很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溫瀾幽幽道。餘罪側頭,看溫瀾這麼嚴肅,仿佛總隊政委給大家上思想政治課一樣,似乎就是疏通你的心結來了,他笑著道:「做都做了,還能怎麼樣?」

「是啊,後怕有機會,後悔卻沒機會了。」溫瀾道。看餘罪瞥眼,她莞爾一笑問,「你還在後怕?還是非常後悔?」

「都有。」餘罪道,「咕咚」一聲灌了口冰水。

「沒什麼,他們都干過,而且乾了很多……比如劉醫生,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是個被吊銷執照的黑醫生,就在家裡專門給道上受傷的兄弟醫傷……比如天寶,兩年多前,他不但破產,還欠了一屁股高利貸,一眨眼,他們都站到讓人羨慕的位置了。」溫瀾道,眨著長長的睫毛,在向耷拉著嘴唇、口水快流下來的新人餘罪傳遞著一個勵志故事。

那叫路漫漫其修遠兮,你得上下而求索,這就是道,黑道也算道啊。

「噝!」餘罪很沒品位地吸溜了下唇邊的口水,不相信道,「您是說,寶哥……以前破產了,還欠高利貸了?那玩意兒恐怖,沒被人砍啊?」

「你說呢?要被砍了,還能有今天啊。」溫瀾笑道。

「哦,那是,藍爺一句話的事。」餘罪道。

「也未必就是藍爺,比藍爺有能量的人多得是。」溫瀾淡淡道。餘罪感覺出來了,她反感「藍爺」這個詞,就像那些賣身為生的女人一樣,對於「小姐」這個稱呼,也是反感的。這剎那的表情餘罪雖然掩飾得好,卻沒有逃過溫瀾的眼睛,她看著餘罪,突然問著:「你以前究竟幹什麼的?」

「沒幹什麼。」餘罪嚇了一跳。

「那沒幹什麼,是幹什麼?別告訴我就洗車啊,洗車的敢拿著水龍頭和持刀的爛仔火拚?」溫瀾皺著眉頭,那份懷疑越來越深了。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而且很浪費時間的,編一個有高度合理性的故事是需要死很多腦細胞的,餘罪明顯不擅此道,他笑了笑道:「那你看呢?」

「正因為我看不出來,才問你。」溫瀾道,審視著餘罪,總覺得這表象和她的感覺格格不入。

「干過很多事,偷東西,打架,砍人……包括最近,還把一個條子推到海里,夠了嗎?」餘罪直接道。

「不夠,還記得那天你送我回去嗎?」溫瀾道。

「記得。」

「你那樣做,就不像出來混的人了。」

「出來混的人,會怎麼樣做?」

「會拿走我的手提箱,沒有順手掐死我,就已經算好人了。」

「……」

對了,這才是最大的一個破綻,而且前後的行為是相當矛盾的,心狠手辣和急公好義的兩種性格,真重合在一個人身上,那會比劉變態還讓人難以理解。

「這樣啊……」餘罪瞬間換了一副釋然的表情,有點期待、有點羞赧、有點難於啟齒道,而且不時瞥眼溫瀾。溫瀾皺了幾次眉頭,餘罪才扭捏地憋了句:「要是個男的被砍,我早跑了,不過是個女人……我當時頭一蒙,不知道怎麼就衝出來,反正我就看不慣欺負女人……而且你說的這話不對啊,有些錢可以拿,有些錢不能拿。你當時都那樣了,我要不管吧還能理解,要不管再把你錢拿走,那他媽還算是人嗎?」

餘罪期期艾艾地說著,努力把自己扮成一個血氣方剛、適逢其會的毛頭小伙,只有無知點,只有熱血和容易衝動一點,才符合他此時的身份。說完了,他很誠實地看著溫瀾,不知道這算不算一次考驗,更想不通,為什麼連藍湛一也已經認可的事,在她這裡還要有懷疑。

奏效了嗎?餘罪心裡惶恐地想著,他暗暗自責自己有點大意,忽視這個重要的人物了。

似乎奏效了,餘罪看到了溫瀾臉上的醉態依舊,不過眼神卻清澈如水,長長的睫毛顫著,薄薄的紅唇翕合著,那是一種嬌艷欲滴的顏色,即便再坐懷不亂的人,也會陡生試圖一親芳澤的愛慕。

是真的嗎?溫瀾審視著顯得有點土氣的餘罪,曾經是個淳樸的男子,不長的時間,似乎在他明亮的眼中已經有了一絲淡淡的憂鬱,她知道這些是所為何來,她也知道,是那一次偶然的邂逅把他帶進了這個泥沼。

驀地,她輕輕地伸手,如玉的縴手,輕輕地撫過餘罪粗糙的臉頰,撫過那黝黑的皮膚,手指戰慄著,一下子被餘罪握住了,他稍顯緊張道:「瀾姐,我……」

「我不知道該說句謝謝,還是該說句對不起。」溫瀾道,沒有抽回手,而且直勾勾地看著餘罪。

「就像你說的,有後怕,沒後悔。」餘罪道,眼睛裡閃著一種決然。

這種決然溫瀾很熟悉,就像很多走上不歸路的悍匪,或者更像無所顧忌的自己,她眼裡閃著欣賞的亮光,吁聲道:「那就好,這樣的話我心安多了。」

難道是她?餘罪深情地盯著溫瀾,腦海里回憶起在西山,在總隊看到的一幕幕作案現場。那些女性受害人,被擺成一個安詳的姿勢,沒有侵害,那種傳遞出嫌疑人負疚情緒的行為,和此時的溫瀾,是何其相似?

男女間總會有很多錯愕和誤會,餘罪在深情地想著案情,溫瀾卻被那深情的眼光電了一下。那是一種久違的、仿佛初戀的感覺,那種純凈得不帶一絲雜質的目光,讓她的心在顫抖,她似乎感覺到了那眼神里的期待,於是沒有一絲猶豫地,傾身,環臂,抱著餘罪,重重地吻上來。

這是作死的節奏啊,搞老大的女人。餘罪心跳加速。

不能這樣,不能這樣……他試圖清醒著,試圖推開溫瀾,溫瀾卻是很霸道地攬著,不願放開。

不能,不能這樣……他使勁地提醒著自己,驀地分開了,頭頂著溫瀾的額頭,兩個人都像經歷了一場鍛鍊似的,粗重地喘息著,頭碰頭看著。此時才覺,大白天的街上,很是不妥,餘罪訕訕地要分開,不料溫瀾驀地放開他了,手指輕輕地在他鼻子上一刮,調笑似的道:「你膽子似乎不大?」

「膽子有……有的,不好意思。」餘罪羞也似的,大口大口灌著冰水,讓自己清醒著。

溫瀾咯咯地笑著,看著餘罪的糗態,那一個瞬間她現在也搞不懂,為什麼好有感覺,還如此清晰?而且她感覺到了「余小二」對她的抗拒,她怪怪地瞥眼看著,輕聲道:「你……很在乎我是藍湛一的女人?」

「啊,這要讓人知道了,我得自己跳海里。」餘罪順水推舟,把膽怯掩蓋住了。

越實誠的男人越容易逗得熟女開心。溫瀾呵呵笑著,卻又有幾分淒涼的味道,摁著車窗,悠悠道:「你知道藍老闆有多少女人?」

「有很多?」餘罪順口道。

「當然,多到可能他自己都顧不過來,我十七歲就跟著他……就像圈在籠子裡的小八哥、拴在繩子上的小巴兒狗,他高興我就陪著高興,他生氣,我就只敢躲著。十年多了,之所以還沒有把我一腳蹬開,那是因為,我還能給他賺錢,還能在需要的時候,被他當作禮物送給別人……我和好多男人上過床,你信嗎?」溫瀾輕聲道。媚眼飛著,似乎是挑逗,似乎在測試這個男子的底線,又似乎在審視著,面前這個男人,夠不夠做她的入幕之賓。

他怔了下,直視著溫瀾火辣辣的目光,餘罪有點臉上發燒道:「我……我也和小姐上過床,不過都記不清她們長什麼樣子了。」

溫瀾一愣,看著餘罪誠實的表情,突然間爆出一陣大笑,笑得全身直顫,笑得兩眼快流出淚來了,這是她聽到過最直白和最聰明的一句回答,也是最蠢的回答,蠢到她有點欣賞這個誠實的爛仔。半晌她回頭,看餘罪還是那麼呆呆的表情,一下子又按捺不住,要說的話,又噴成了笑聲。

「走吧,傻瓜。」她摁上了車窗,坐正了,此時酒醒了很多,拭去眼角的淚,她又對著車前鏡子在補著妝,邊補邊道,「剛才有點失態。」

「我知道,我不會和別人說起的。」餘罪趕緊道。

溫瀾聞言怔了下,看了看專心駕車的餘罪,她笑了笑,補完了妝,捋平了裙子,正襟坐在位置上。

不過剛剛那怪怪的動情感覺,又讓她怎能平靜,她不時地打量著餘罪,輕聲道:「我一個人在家有點無聊,有時間,你過來陪我說說話。」

「嗯,沒問題。」餘罪道。溫瀾暗笑了笑,再優秀的男人,也是胯下思維動物。不過她似乎還不滿足,又道:「改天我還想逛逛街、購購物,你也陪我嗎?」

「當然,沒問題。」餘罪道,答應得爽快之極。

看來沒有什麼難度,溫瀾笑了笑,愜意地靠著椅背,她知道這個新人,很快會俯首聽命的。或許還不止如此,半晌沒有再安排時,餘罪反而問著:「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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